“金不换?”冷傲月这才想起,那个被他关在牢里的太医院院士金不换。他刚夺取政权不久,夏侯沁心就有喜了,那本是冷傲君的孩子,可金不换却替夏侯沁心隐瞒了,让他以为夏侯沁心所怀的是他的皇子,事情败露之后,他恼羞成怒,就将金不换打入了死牢,已经过了这么久,他竟有些忘记这个人了,如果不是夏侯沁心提起,他还真是想不起来大牢里,还被关着这么一个人。
想起那件事,冷傲月心里还是有些不悦,冷冷地说道:“他犯的可是欺君之罪,我岂能轻饶于他。”
夏侯沁心轻轻地说道:“皇上,金不换虽然有罪,可是若说有欺君之罪,臣妾也一样有罪!皇上,你能不能看在他跟随臣妾多年的份上,赦免他的罪行。”
冷傲月很不耐烦地说道:“行了,等我和你大婚之事,我自然会下旨,大赦天下,到时候,就让他出来。”
夏侯沁心忙要起身谢恩:“谢皇上圣恩。”
“好了,心儿。”冷傲月扶起夏侯沁心,道:“注意身子,这些什么礼节,就免了吧!快,好好躺着,小心动了胎气。”
夏侯沁心看见冷傲月那般紧张的神色,知道他也是很替自己担心,于是笑道:“皇上,我没事!我自己会注意的,你就别太担心了。”
冷傲月嘴里答应着,可心里还是一点儿都放心不下,立即多安排了四名宫女来伺候夏侯沁心,紫祥大殿外也是多派了二十几名侍卫守护着,几名太医也都在殿外轮流守候着,虽然夏侯沁心一再说不必如此,冷傲月还是说一切都要以未来的皇子为重,让夏侯沁心在大殿里静静休养,调养好身子,夏侯沁心自然也很想能够顺利产下皇子,所以,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由得冷傲月去安排。
午膳后,冷傲月陪着夏侯沁心在御花园散步,整个御花园都布上一层银装,一向繁花似锦的花园里,如今也只得几株腊梅不合时宜的在盛放,在那一片银白的雪妆之中,显得孤孤单单的,颇有几分冷清。
夏侯沁心看着,心里都觉得有些落寞,有几分惆怅地说道:“这院子里的花都少了许多,一到冬季就显得冷清了。”
冷傲月扶着夏侯沁心的纤腰,柔声劝道:“别担心,来年春天自然就会开花的。”
“来年春天?”夏侯沁心自嘲地一笑,道:“我还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来年的春天呢……”话没说完,自觉失语,忙将话打住,不再说声,可冷傲月已经皱起了眉,甚是不悦地说道:“心儿,这个时候,你说这些做什么?我不许你胡言乱语!”冷傲月说着,挽起了夏侯沁心的手,轻声地说道:“我命人在这里种下了许多繁华树,等到明年的冬天,繁华盛开,就不会再这么冷清寂寞了。”
“繁华?”夏侯沁心顺着冷傲月所指的方向,有些诧异地望着御花园四周那一株株看上去,已经枯萎的古木,道:“这就是名动四海的繁华树?”
“嗯!”冷傲月略带笑意地说道:“听说这种树一年四季都会盛开,繁花似锦,这才被称为繁华,我要在整个皇宫里都种满这种树,这样,不管是春天还是冬天,你都不会觉得这宫里冷冷清清了。”
冷傲月握住她的手,透过他的掌心,夏侯沁心感到了一股暖意,不由得低垂下眼帘,微微一笑,暗忖道:只要有你陪伴,又怎么会觉得冷清呢?
正暗自陶醉于幸福之中,突然听见冷傲月低声道:“她怎么在这儿?”
夏侯沁心还没缓过神来,冷傲月已经停下了脚步,她也跟着停下脚步,抬起头,便看见了站在他们面前不远处的顾雪。
白衣如雪。
站在那一片雪白的花园里,如雪中的精灵一般,冷清,淡漠,她看着他们,一如既往的冷漠,面无表情。
她的衣衫很单薄,袅袅如飞,更显得她有些消瘦和孤寂了。
夏侯沁心心里一紧,不知为什么,她在心底里,总是有些排斥顾雪,甚至,不想见到顾雪,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她和冷傲月在一起的时候,她更不愿意见到顾雪。
顾雪施施然地走上前,也不见礼,只是淡淡地问候了一句:“贱妾见过皇上、娘娘。”
冷傲月也只是淡淡地答应了一声,夏侯沁心便问道:“顾小姐,天气这般寒冷,你怎么只穿着这么单薄的衣裳,小心会着凉。”
顾雪面无表情地答道:“多谢娘娘关心!”她说着,目光又落在了冷傲月的身上,看了看他,仿佛欲言又止。
冷傲月佯装没看见,随口说了一句:“顾小姐,天气寒冷,你身子又不好,不好好休息,还到御花园来做什么?”
顾雪道:“整天呆在宫里,只怕都要闷出病来了。”
冷傲月剑眉微蹙,道:“也不叫个宫女太监陪着,若是有什么意外,那可如何是好?”
顾雪自嘲地一笑,道:“贱妾是戴罪之身,哪个宫女太监愿陪着一个有罪之人,不怕惹祸上身吗?”
顾雪这么说着,夏侯沁心便想起早上在冬怡宫里所感受到的那种冷漠,顾雪的哥哥顾飞所犯的可是谋反大罪,宫里的人都知道顾雪是因为怀着皇子才免于一死的,可即便是如此,她也还是戴罪之身,谁敢跟她走得太近?若是落下话柄,日后顾雪被打入天牢,他们可是也要跟着受牵连的,也难怪没有人要理会顾雪了。
冷傲月闻言,甚是不满,道:“朕既然让你住在宫里,你就不是什么戴罪之身了,你也别整天想着这事,朕说你无罪,谁敢说你有罪?”
顾雪淡淡地说道:“皇上圣恩,贱妾真是感激不尽!”顾雪说着,看了看夏侯沁心,又问冷傲月,道:“听说娘娘有喜了?”
冷傲月顿时面带喜色,拉紧了夏侯沁心的手,道:“是的!”
顾雪含笑地说道:“如此,当真要恭喜皇上,恭喜娘娘了。”
她说着,还时不时地朝夏侯沁心看了过来,她即便是在笑着,也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之意,反而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比这寒冬腊月的冰雪还冰冷。
夏侯沁心别过头,避开顾雪的目光,百无聊赖地看着不远处盛开的腊梅,却又听闻顾雪说道:“娘娘,您有孕在身,更应该多加小心,皇上您也真是的,怎么能让娘娘走那么远的路,若是累着了,怎么是好?”
夏侯沁心心里本就有些不悦,听到顾雪这么一说,更是有些生气了,冷笑道:“顾小姐,您就不必逼心了,有皇上陪着我,怎么会累着。”
顾雪心里一动,低下头,轻声道:“那也是!是贱妾多心了!贱妾就不打扰皇上、娘娘了,娘娘请多保重凤体,贱妾告退了。”
夏侯沁心有些赌气,背过身去,也没答话。
冷傲月见状,便摆了摆手,示意着让顾雪先退下,这才问夏侯沁心,道:“心儿,你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夏侯沁心甩开冷傲月的手,没好气道:“你心疼她,那就陪她去嘛!”
冷傲月真是哭笑不得,道:“我说心儿,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醋啊?我好像没做错什么事吧?”
夏侯沁心也不知道自己在吃哪门子醋了,反正她看见顾雪看着冷傲月那种眼神,那种冷冷清清似有似无的暧昧之意,更让心里不舒服了。尤其是想到月绾心说的那些话,更是不高兴了。她没回宫的时候,冷傲月整天都陪着顾雪?冷傲月真把顾雪那个孩子当成他自己的了吗?凭什么?当初,她怀着冷傲君的孩子的时候,冷傲月还这么残忍的要打掉它,现在呢?明知道顾雪所怀的不是他的骨肉,他还让顾雪住在宫里,这不等于默认那个孩子了吗?她一想到这些,就全身都不舒服了。
看着夏侯沁心还像是在赌气般,什么话都不说,冷傲月自身后揽住她,温柔地说道:“心儿,你生什么气呢?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你吃她的醋干什么?我又不会喜欢她……”
“那又如何?”夏侯沁心用力地挣脱冷傲月的臂弯,没好气道:“她喜欢你啊!更何况,哼,她不是还身怀皇子嘛?”
冷傲月气又不是笑又不是,道:“心儿,你真是越来越霸道了!也越来越不讲理了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腹中所怀的,根本不是我的孩子,我让她留在宫里,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以后我一定会找机会向她说明一切,再送她出宫的。”
夏侯沁心嘀咕道:“你说了,她也未必会相信啊,更何况,到那个时候,说不定,你还舍不得让她出宫了呢!”
冷傲月闻言,越发觉得好笑了,他走到夏侯沁心面前,认真地说道:“心儿,你相信我嘛!我心里除了你,根本不可能会有第二个人的!等我立你为后,时局稳定之后,我会想办法,把后宫其他嫔妃都送出宫的。”他说着,挽起夏侯沁心的手,深情地凝望着她,说道:“无论如何,我这一生一世,就只要你一位皇后,绝不会再有其他妃子了。”
虽然知道冷傲月所说之事是很难实现的,可夏侯沁心听了,心里还是觉得很是温暖,很是甜蜜,轻轻地一笑,便扑进了冷傲月的怀里。哪知冷傲月却干咳了两声,轻轻地推开了她,随即,就听见冷傲月问道:“小叶子,有什么事?”
小叶子什么时候也跑过来了?真是扫兴。
小叶子低着头,小声地说道:“启禀皇上,荣王、荣王妃求见。”
荣王和荣王妃竟然进宫来了,夏侯沁心闻言,真是惊喜异常,她真没想到,一向厌恶她的母亲,荣王妃居然也会进宫来了,难道,是来见她的吗,这真是太意外了。冷傲月知道夏侯沁心急着想见荣王和荣王妃,也不多说,便立刻传旨,让小叶子宣他们到御花园来见驾。
夏侯沁心许久没有见到荣王妃了,此刻相见,竟有些局促,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冷傲月还以为是因为他在这儿,她们母女有些话不便说,便转而对荣王道:“荣王,你来得正好,朕正有事找你,你随朕到御书房去一趟。”
“微臣遵旨。”荣王说着,朝夏侯沁心望了一眼,夏侯沁心发觉荣王神色有异,又不便多问,只得点了点头,荣王这才跟着冷傲月离开御花园。
夏侯沁心立即起身朝荣王妃盈盈拜倒:“母亲。”
“心儿。”荣王妃扶起夏侯沁心,道:“你有身孕,就不要行此大礼了。”
夏侯沁心好久没有听到荣王妃对她如此关切的话语了,竟都有些不知所措了,拉着荣王妃的手,几乎要落泪:“母亲……孩儿……孩儿……”
“心儿,先坐下再说吧。”荣王妃扶着夏侯沁心坐下,甚是关心的问道:“为娘听你父王说,你有了身孕,有多少个月了?害喜严不严重?”
夏侯沁心羞涩一笑,道:“才两个多月,倒是不怎么害喜。”
荣王妃含笑地看着夏侯沁心,道:“不害喜就好!想当初,为娘怀你的时候,害喜可严重了,什么都吃不下去,你父王为此,还不知道有多担心呢。”
夏侯沁心听荣王妃说起以前的事,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温暖:“母亲,辛苦你了。”
荣王妃笑着摇着头,笑道:“我倒是不辛苦……只是你……唉……”荣王妃拉着夏侯沁心的手,仔细地端详着她,轻声道:“这些年,倒是辛苦你了。”
“母亲……”夏侯沁心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哎呀……”荣王妃忙掏出丝巾边替夏侯沁心拭去脸上的泪痕边责道:“你这傻孩子,哭什么!”
“娘亲……”夏侯沁心靠在荣王妃的肩膀上,低泣道:“孩儿想你……”
荣王妃轻抚着夏侯沁心的香肩,柔声道:“为娘知道!为娘知道!这不是看你来了吗?快,别哭了,哭坏了身子,皇上可要怪为娘了!”
夏侯沁心低低地答应了一声,靠在荣王妃的肩上,倒还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她不知道多久,没有得到荣王妃这般关切的问候,她还以为荣王妃会恨她一辈子,再也不会认她这个女儿了。念及至此,夏侯沁心便说道:“娘亲……孩儿还以为娘亲以后都不会再理会孩儿了……再也不会认我这个女儿了。”
荣王妃揽着夏侯沁心的软肩,轻声道:“你始终都是为娘的女儿,为娘怎么会不认你呢!”
荣王妃态度突然的转变,多多少少都让夏侯沁心有些“受宠若惊”,她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许久,才问道:“娘亲,您还好吧?”
荣王妃含笑地说道:“为娘很好,现在倒是你自己,要多注意身子了!你现在怀了皇子,可不比往日了,听你父王说,皇上不日就要下旨正式册封你为皇后了,那可真是喜上加喜啊。”
夏侯沁心低垂下眼帘,微微地笑着,说道:“日子还没定下来呢。”
“那不过是迟早的事了。”荣王妃叹道:“也难为你,在宫里这么些日子,皇上也总算能给你一个交代了……为娘也就放心了……唉……”
夏侯沁心看见荣王妃面带愁容,不禁有些诧异,便问道:“娘亲……您怎么了?为什么孩儿总觉得娘亲您心里好像有什么事呢?”
荣王妃又长叹了一口气,道:“为娘现在不放心的是诗儿。”
“诗儿?”夏侯沁心怔了怔,道:“娘,诗儿她怎么了?”
荣王妃甚是无奈地说道:“她能怎么了?本来,你父王答应得好好的,说要让她当皇后娘娘的,可谁知道,现在,突然又说不让她进宫,不让她当皇后了,她心里当然是不高兴了,这孩子,为娘还真是担心她会闷出病来。”
夏侯沁心听到荣王妃这么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低着头,默不作声。赵诗儿之事,毕竟也和她有关,整个事的经过,夏侯沁心是最清楚了,并不是她故意想要跟赵诗儿抢,可是,这事情关于着整个北齐国的安稳,关系着整个天下,她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
“心儿。”荣王妃看见夏侯沁心一直沉默不语,便又道:“诗儿她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小在王府里长大的,也算得上是你的妹妹了吧!你就这么一个妹妹,难道,真要见死不救?”
夏侯沁心总算是有点儿明白过来了,原来,此番荣王妃进宫,并不是专程来看她的,而是为了赵诗儿而来。
想必赵诗儿回到王府就大闹了一番吧?荣王妃拗不过赵诗儿,就只好进宫来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荣王妃还不会进宫来看她呢,是不是?
夏侯沁心想到这儿,心里都觉得有些无奈,所有的温情也都渐渐的冷却了,她淡淡地说道:“娘亲,你想让孩儿怎么帮她?”
荣王妃忙道:“心儿,皇上最疼你了,你有什么要求,他一定会尽量满足的……”荣王妃说着,发现夏侯沁心脸色不是很好,知道夏侯沁心心里必然有些不高兴,讪笑着,说道:“心儿,为娘知道这事让你有些为难……可是,你就当帮帮为娘吧……好吗?诗儿她在府里,又哭又闹的,非吵着要进宫,要当皇后,我也是心烦,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不,才来问问你的……”
夏侯沁心登即甩开荣王妃的手,冷笑道:“您该不是让我跟皇上说,我这个皇后不当了,要皇上他立诗儿为皇后吧?”
荣王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一会儿,才说道:“心儿,其实,现在这个时候,对于你来说,当不当皇后,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了,不是吗?”
夏侯沁心冷然道:“娘亲,请恕孩儿愚钝,不明白您这话的意思!”
夏侯沁心冷漠的态度让荣王妃心里很不舒服,可是现在是她有求于人,她只得耐着性子,低声下气的说道:“心儿,你现在可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皇上这么喜欢你,你现在又怀了皇子,对于你来说,这样的恩宠,可不比当皇后还好吗?”
夏侯沁心不以为意,笑了笑,说道:“就算现在是这样又如何?后宫那个女子可以一辈子专宠的,皇上今天喜欢我,难保他第二天就不会喜欢别人了!再说了,只要能得到皇上的宠幸,后宫那个妃嫔还不都一样能怀上皇子,可是能当上皇后就不一样了。”夏侯沁心站了起来,望着庭外那片片如飞絮般的飘雪,不冷不热地说道:“娘亲,您应该知道,对于一个身在后宫的女子来说,最想要的是什么?是,皇上的宠爱是很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一个名分。”
荣王妃急了,走到夏侯沁心身旁,道:“心儿,这个你根本就不必担心啊!就算诗儿当了皇后,她也不能跟你争些什么的!”
夏侯沁心面无表情地说道:“她既然不想跟我争什么,那她要进宫做什么?”
荣王妃怔了怔,竟不知要如何回答了。赵诗儿进宫做什么?不就是为了要当皇后吗?如果赵诗儿真的什么都不想争,什么都不想要,那她吵着要进宫做什么?荣王妃真的感到很是烦闷!她想不明白,赵诗儿为什么非吵着要进宫呢?为什么非要当那个皇后不可?在宫里,真就这么好吗?
荣王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心儿,就算是这样,可诗儿毕竟是你的妹妹,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