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夏侯沁心道:“总之,这件事,千夜大人您就不必再逼心了!就让奴婢留在牢里好了!”
千夜怎么会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她真的是,宁愿留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也不愿意再见到冷傲月了!他与她有着仇恨,她却没办法替自己报仇!她想恨他,偏又无法忘记他!他这样伤害她,一次又一次地让她心痛致死,她还是舍不得他,每见一次,就心痛多一次!既然如此,倒不如索性,不再相见!这样,至少可以不那么心痛。
月绾心闻讯赶到紫祥大殿的时候,冷傲月已经醉得不行了,正斜靠在龙床上,口中喃喃自语,一旁,是摔落的十几个酒壶。
月绾心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忙掏出手绢来替冷傲月拭擦额上的汗珠,娇嗔道:“皇上,您怎么了,怎么喝这么多酒?”
“心儿……心儿……”冷傲月轻阖着双眸,咛喃着。
“皇上……”月绾心柔声道:“臣妾在这儿呢,皇上。”
“心儿……”冷傲月伸手胡乱抓着,月绾心忙拉住了他的手,轻靠在他肩膀上,柔柔地说道:“皇上,臣妾在这里。”
“心儿……心儿……”冷傲月下意识地抱住了月绾心,说道:“你别离开我……心儿……”
月绾心轻揽着冷傲月的腰身,细语如绵:“皇上,心儿怎么会离开你呢。”
“心儿……”冷傲月抱紧月绾心,犹自说道:“你为什么要跟慕染尘走……为什么……心儿……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背叛我……”
月绾心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怎么就忘了,她怎么就忘了!冷傲月口中所说的心儿……冷傲月心里所念念不忘的人,不是她月绾心,而是夏侯沁心。
她真是自作多情了!
冷傲月,什么时候,这么惦记过她了,她不过是别人一个替身罢了。
“皇上……”月绾心轻轻地挣脱了冷傲月的拥抱,道:“您喝多了,臣妾去给您倒杯水吧。”
“心儿……”冷傲月拉着她不放,不住地说道:“不要,心儿,你不要走!你不要离开我……我知道……你,你还在生我的气……心儿,只有你能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心儿……心儿……不要走,你不要跟慕染尘走……”
“皇上……”月绾心好不容易才挣脱了冷傲月的拉扯,道:“臣妾不是您的心儿……”她说着,便转身去给冷傲月倒了一杯水:“皇上,您醉了,还是喝杯水,早些就寝吧。”
“朕没醉……”冷傲月含糊不清的说着,挣扎着就站了起来,月绾心将水端给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了:“让开……”冷傲月睁开眼,看着月绾心,摇了摇头,再看了看,好像不敢相信眼前的到底是什么人。
“皇上……”月绾心低垂下眼眸,轻声道:“是臣妾,月绾心。”
“绾心?”冷傲月又重重地摔倒在床上,很是失落地问道:“怎么是你……”
他失望?月绾心心里的失望之意,更甚于他:“皇上,是您传臣妾过来的,您忘记了吗?”
“是吗?”冷傲月拍了拍脑门,嘀咕道:“朕真的想不起来了,朕什么有传你过来了……对了……”冷傲月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就坐了起来:“她呢?她人在哪儿?”
“皇上是问夏侯尚宫吗?”月绾心四下看看,她也很是奇怪,她刚才进宫就没有看见夏侯沁心了,夏侯沁心上哪儿去了?
“心儿,她……”冷傲月四处不见夏侯沁心,又气又急,道:“她上哪儿去了?”
月绾心也有些慌了,难不成,夏侯沁心又被人带走了?她忙说道:“皇上,臣妾也没看见夏侯尚宫,臣妾问问去。”她说着,慌忙跑出大殿,恰好看见千夜站在殿外,便问道:“千夜大人,你可看见夏侯尚宫了?”
“冷尚宫?”千夜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娘娘她……她刚才已经被皇上下令关进天牢里了。”
月绾心惊诧不已,道:“什么?千夜大人,你说夏侯尚宫她被关进牢里了?是皇上下令把她关进牢里的,这是为什么?”
千夜道:“卑职也不清楚!皇上回到宫里不久,就突然大发脾气,下令把娘娘关进天牢。”
月绾心焦急万分,道:“那该如何是好?皇上喝醉了,正急着要找她呢。”
千夜沉吟片刻,道:“能如何是好,贵妃娘娘,您只能如实的告诉皇上了。”
“咣当!”宫殿里,传来茶具被摔碎的声音,月绾心顾不得多说,忙又跑回宫殿,便看见冷傲月正在大发脾气,乱摔茶具。
“皇上。”月绾心顾不得许多,连忙上前拉住冷傲月:“皇上,您这是干什么呀?”
“放开我!”冷傲月反手便将月绾心推开,大声道:“滚!都给朕滚出去!你要跟谁走,就跟谁走!别在留在这里!别在朕面前装可怜!”
“皇上!”月绾心几乎要哭出声来了:“皇上,是臣妾啊!臣妾是绾心!月绾心,皇上,您看清楚了啊!”
千夜也跟着跑进宫殿里来了:“皇上!”他说着,上前扶住冷傲月,道:“皇上,龙体要紧,切莫动怒啊!”
“她呢!夏侯沁心她人呢!”冷傲月抓住千夜,几近发狂的问道:“朕问你,夏侯沁心她人呢?她是不是跟慕染尘跑了!这个贱人!贱人!”
“皇上!”千夜大声道:“皇上,您忘了吗?娘娘已经让您下旨给关进牢里了。”
冷傲月身子一震,呆呆地看着千夜,好一会儿,才又问道:“什么……千夜,你说什么?朕,朕把她关进牢里了?”
千夜道:“皇上,您刚回宫不久,就下旨把娘娘她关进牢里,你忘记了吗?”
“是吗?”冷傲月怔怔地想了好一会儿,忽而又叫了起来:“朕想起来了!她……她,她居然背着朕,跟慕染尘私会!她居然要跟慕染尘那个狗贼走!岂有此理,气死朕了!气死朕了!朕要把她关进牢里!她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
千夜听着很是不解,但又不便多问,只得朝月绾心使了个眼色,月绾心却佯装看见,拉着冷傲月的手,柔声道:“好了,皇上,没事了!既然知道冷尚宫已经被关进牢里,皇上您也就可以放心了,慕染尘他纵然有天大的本事,可不可能到天牢里把人带走吧。”
冷傲月恨得咬牙切齿,道:“夏侯沁心!夏侯沁心!真不是,朕是不是上辈子欠她的!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朕如此待她,她居然还要背叛朕!可恶,真是可恶至极!”
牢房里,一片漆黑。
冰凉的墙壁,冰凉的铁栏,连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月光都是冰凉的,所幸千夜让狱卒给她安排了一间单独的牢房,不仅被褥也是新的连食物也是另行安排的,不然,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在这牢房里呆得下去,虽然如此,但她这两夜,还是无法入眠,牢房里那阴晦的霉气让她几欲作呕,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四周传来的哀嚎和呻吟之声,让她一整夜都心惊胆战、提心吊胆的,总觉得这牢房里突然会有些什么出现,使得她根本无法安心的入睡。
本以为,到了牢里,可以躲避这世俗的一切,可以让自己安静下来,谁知道这牢房里,更让人心烦,狱卒在牢房外喝酒划拳,谈笑风生,牢房里不少囚犯却在生死线上挣扎,痛苦哀嚎,而她,只能在这里,受着这样的煎熬,这是怎样悲惨的一个现实。
夏侯沁心靠在墙角,用被子紧紧的裹着自己的身子,却还是冷得发颤,究竟是因为天气太过寒冷,还是因为心里感觉太冷了。
想来真是无奈而又好笑,就因为她把窗户打开了,冷傲月竟然就以为她与其他人在皇宫里私会,而且,那个人,还是慕染尘。如果这是真的……如果刚才慕染尘真的来过……如果他真的还要带她走,她会再一次的跟慕染尘走吗?她是可以离开,那荣王府里的人怎么办?冷傲月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还敢再犯,他一定不会放过荣王府,不会放过她的父母,唉,罢了!只要她的父母,她的亲人都平安,她自己受点儿委屈又何妨?何况,早在五年前,她背叛冷傲月的那一刻,她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不是吗?
“哐当”一声,牢房的门被打开了,夏侯沁心抬起头,便看见了一袭黑衣,冷峻异常的千夜,夏侯沁心暗暗惊诧:难道冷傲月已经下旨要放她出去了吗?
千夜示意着让狱卒先退下,这才低声问夏侯沁心,道:“娘娘,您还好吧。”
夏侯沁心淡漠一笑,道:“你不都看见了吗?”
千夜颇有几分歉意,道:“对不起,娘娘,让你受委屈了……可能……”千夜迟疑着,说道:“可能娘娘您还要多委屈几日了……皇上,他,他现在国事繁忙,所以娘娘,您的事……”
国事繁忙?这不过是千夜安慰她的借口吧?如果冷傲月真的惦记着她,就算国事再怎么繁忙,要下道旨,说句话,也总可以吧?千夜是好意,不想让她难过,可这又是何必呢?她从进来的那一刻,就没有想过要再出去了。
“娘娘!”看见夏侯沁心一直默不作声,千夜以为夏侯沁心在气他,只得又道:“真是很抱歉,娘娘,卑职本来想求贵妃娘娘给娘娘说说情,可是贵妃娘娘她……”千夜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夏侯沁心,月绾心那样的冷漠。在他心里,他一直觉得月绾心是温柔贤淑,善解人意的,以前在王府的时候,下人们都这样说,月绾心待她们,一点儿都不像主子对下人那样高高在上,反而像对亲人一般的善待她们,所以王府里的人都很喜欢月绾心,冷傲月对月绾心也是宠爱有加,可月绾心却一点儿都不争宠,还时常劝冷傲月不要冷落了其他人,因此,在夏侯沁心出事的时候,千夜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月绾心,在他想来,也只有月绾心能帮上夏侯沁心了,可谁知道,这一连几天,月绾心在冷傲月身旁都绝口不提此事,他心里着急也只能是无可奈何。
千夜没有说出口,夏侯沁心心里却是明白了,她能猜到,想必千夜也和月绾心说过此事了,可月绾心没有帮忙求情,大概是这样吧?有这样的结果,她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反倒是……如果月绾心真的替她求情,她还觉得意外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后宫!
后宫是什么地方?是女人们争宠的地方。
哪个妃嫔不是这样,为了得到君王的宠爱,都不惜一切手段,只要有任何一位妃子得到专宠,都必会引来其他人的嫉妒和陷害,这样的事,她已经不奇怪了!虽然她只是前朝的妃子,可冷傲月对她的也算得上是“专宠”了吧,虽然他的“宠爱”让她有些难以消受,可对于其他妃嫔来说可不是这样。她在宫里这么久,冷傲月几乎都没有宠幸过其他的妃子,若说其他妃子对她没半点儿不满,那绝对是假的,就算是月绾心……也不例外吧?听说在官河的时候,月绾心可是冷傲月最宠爱的女子,进宫这么久,冷傲月也没宠幸过月绾心几次,月绾心心里,就没有一点、半点儿的不平吗?现在,难得她夏侯沁心被冷傲月冷落了,关进了牢里,其他人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有人替她去说情呢?
念及至此,夏侯沁心道:“千夜大人,您不必自责……您有这个心意,我已经是很感激了。”她并不傻,千夜对她的心意,她不是不明白,那又能如何呢?有些事情,也只能是放在心里了。
千夜犹豫着,说道:“娘娘,您放心好了,卑职一定会想办法把娘娘您救出去的。”
夏侯沁心笑着,摇了摇头,道:“千夜大人,您别费心了!皇上是不会放我出去的……至于我……我从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准备,没有打算过要离开了。”
千夜一惊,忙道:“娘娘,您千万别这么说……这,这可是天牢,哪里是娘娘您能呆的地方?”她夏侯沁心再怎么说,也是郡主,出身高贵,金枝玉叶,哪受得了这般的苦?现在才几天的时间,她已经明显的憔悴了,如果再呆下去,以她这么娇弱的身子,他真担心她支撑不住了。
夏侯沁心只是淡淡地笑着,也不说什么,天牢又如何?朝凤宫又如何?紫祥大殿又如何?对于她来说,也没什么分别!都是囚牢,而她,也只是个囚奴。
“千夜大人。”牢房外,忽而有人柔柔地叫了一声,却把千夜和夏侯沁心都吓了一跳,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月绾心。
千夜立即转身出去迎接:“卑职叩见贵妃娘娘。”
月绾心看了看夏侯沁心,转而又看着千夜,淡淡地说道:“千夜,你可知罪。”
千夜不敢多言,低声道:“卑职知罪。”
月绾心低叹道:“本宫知道你担心尚宫娘娘,可是你想过没有,你私自来探监,若是被皇上知道了,不仅会治你的罪,更会连累夏侯尚宫。”
千夜额上冷汗涔涔而落:“是卑职的失误,此事与尚宫娘娘无关,贵妃娘娘若要怪,就怪罪卑职一人好了。”
月绾心朝牢房外看了一眼,确认四周无人,这才又说道:“千夜大人,本宫听说这几日,你都差人来送衣物给夏侯尚宫,可有此事?”
千夜闻言,更是惊骇了,此事他自认为行事隐秘,怎么连月绾心都知道了呢?
月绾心仿佛看穿了千夜心里的惊诧,便自行说道:“千夜大人,很惊讶是吗?你现在知道了吧?宫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呢,你以为真的可以瞒得过其他人的眼睛,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吗?本宫知道了,那还是小事?若是其他妃嫔知道了,甚至,传到皇上、皇后那里,那你将如何收场?”
夏侯沁心的惊骇,丝毫不亚于千夜,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千夜所为她做的一切,都是瞒着冷傲月,瞒着其他人的!他知不知道,这样子,他要担上多大的罪名?他真的不要命了吗?
她真是不知道该骂他,还是该感谢他,所有的话语到嘴边,也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在叹气,幽幽哀哀的叹息着。
“对不起,尚宫娘娘。”千夜低声道:“是卑职连累了娘娘您。”
“连累?”夏侯沁心无奈地摇着头:“千夜大人,应该是我这个罪人连累了你……千夜大人,贵妃娘娘说得没错,您实在不该再到这里来的,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他定会责罚于您的。”
千夜道:“卑职万死不辞!”
“千夜大人!”月绾心又是急又是气:“你怎么就不明白!夏侯尚宫是因为什么被皇上关进天牢的?您难道还想给娘娘加上更多的罪吗?红杏出墙,这个罪名,在后宫里,谁都承担不起!多受宠的妃子都承受不起,您难道,连这都不明白吗?大人您身为皇上的贴身侍卫,更应与后宫的妃嫔保持距离,免得惹人非议!”
月绾心的话,让千夜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么多!他只是因为担心夏侯沁心,所以想要帮她,他怎么想到,他自己这么做,不是帮夏侯沁心,反而是害了她?
“对不起,贵妃娘娘……”除了说对不起,千夜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月绾心摇头,叹道:“千夜大人,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尚宫娘娘。”她说着,走到床边坐下,拉过夏侯沁心的手,轻声道:“对不起,姐姐,让你受委屈了……可是,可能还要姐姐你多委屈几天了……”
夏侯沁心抽回自己的手,淡淡地说道:“贵妃娘娘,您别这么叫我,我不过是个卑贱的奴婢,受不起!再说,这对奴婢来说,也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倒是娘娘您……身为尊贵,到这个地方来,是委屈了贵妃娘娘您才是。”
月绾心听出了夏侯沁心话里的不满,也不以为意,柔声道:“姐姐,绾心知道现在您心里很不好过,绾心心里更是不好过!可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跟他说什么都没有用,姐姐,您不介意绾心问您吧,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您告诉绾心吗?这样,绾心也好想办法跟皇上说说,让他尽快让娘娘您离开这里。”
月绾心这是什么话?这么说来,月绾心是认定了她是红杏出墙了?既然这样,还问什么这么多?
“免了。”夏侯沁心冷冷地说道:“贵妃娘娘,您的好意,奴婢心领了,可奴婢并不想离开这里!在奴婢看来,这牢房比紫祥大殿还好,奴婢就喜欢呆在这牢里了!”
“姐姐……”虽然夏侯沁心很是冷漠,可月绾心还是很耐心的劝她,道:“你别这样说,虽然皇上现在还没有发话,可是我看得出来,皇上他是很惦记着姐姐您的。”她说着,转而问千夜道:“千夜大人,您说是吧?”
千夜一怔,旋即点头道:“是的,贵妃娘娘说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