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次包的女人翠花要生了。正是过大年，三川半的医院关门，笑嘻嘻的陈次包急得团团转。三川半的陈次包什么不会？就是不会生孩子！女人喊了一天一晚，从大年三十到大年初一，孩子还没生下来。陈次包听人说，女人生不下来，是家里哪一处家私没摆好，堵住了。三川半为什么生不出一个三川半来？完全是因为河口的那块大石头堵住了。
陈次包想家里除了一张床一张饭桌，没什么别的家私，想来想去想到门口那块踏脚石。孩子生不下来，给什么堵住了，把那件东西移动一下，算是给一条命开路。
陈次包费了好大的劲搬动了踏脚石，石头一搬开，下面有个坑，坑里有一口坛子，坛子口被蜡封了，陈次包把坛子开了，卟了一跳，满满一坛子金子！还有一张字条，陈次包拿到亮处一肴，上面写着：我儿，有一天你得了这些金子，不要赌博，不要做生意，不要买田置地，不要娶小老婆，只拿来吃用，吃用不完不要留给儿孙，要再埋在地下，等有福之人来取，父亲。陈次包想，这是哪个老子留给哪个儿子的黄金？我也不是人家的儿孓，得了这些黄金怎么办？人难怪这么穷，黄金却在踏脚石下边睡觉！陈次包正傻着，忽然一声啼哭，陈次包女人叫起来，生下来啦！你挨死，还不快拿剪刀来！陈次包慌乱中拿了把菜刀，翠花一把夺过菜刀，叫你拿剪刀你拿菜刀，杀我呀！翠花用菜刀断了婴儿的脐带，把婴儿交给陈次包。陈次包抱着婴儿，下边是带把儿的，就儿子吔儿子她直叫。
婴儿直哭。陈次包取了一小块金子放到婴儿手边，小东西抓紧，不哭了。
陈次包把一坛金子弄回屋里，指给女人看，你看你看，这畜牲好肥！
陈次包女人一看，吓了一跳，说你没当抢犯吧？陈次包说，当抢犯要挨枪子儿呢！我哪会去抢，只怕抢犯来抢我呢！
陈次包把一坛金子放进坑里，用踏脚石盖好，叽叽咕咕直骂畜牲。
日子风一样吹过。陈次包送儿子上学堂去学话，对儿子说，好好在学堂学话，学些人话，学些屁话，学了屁话写文章，学了人话念文件。当个干部，我给你用好木头刻个印。儿子学话回来，唱三川半的岳母娘。
三川半的岳母娘，一女要嫁七个郎。嫁个大郎是乡长，嫁个二郎是警长。
嫁个三郎是师爷，嫁个四郎开药匠。嫁个五郎是医生，嫁个六郎是木匠。嫁个七郎是遒士。嫁个八郎看阴阳。
陈次包摸了摸儿子的小鸟鸟。喂俜对噃得好！你是我的种！长大了当乡长！
儿子去学堂报名，学堂梦的人问，什么名字？儿子答：陈乡长！陈次包给儿子取名叫陈乡长。
陈次包的儿子陈乡长半大人的时候，他问爹娘，比河大的叫江？陈次包答，是的。比江大的是海？翠花答，是的。
我问你们，三川半的河，在它的末端，是怎样同海接在一起的？
爹娘摇了摇头。
陈乡长觉得三川半的河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流进海里，它一定在什么地方坠落，变成一条地下河。三川半的河半截是亮的，半截是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