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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一场苦乐参半的胜利(2)

但这简直成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他们的请求引起轩然大波。“简直是无耻’,《华尔街日报》以不屑的口吻说,“没有其他的形容词适合克莱斯勒的要求。”并且这一次,《华尔街日报》并不是惟一评论的一家,每个人都认为他们太贪心了。从公共关系的角度来看,这真是个大灾难。前一分钟,他们是提前7年偿还贷款的英雄人物,而接下来却成了众所不齿的无赖,这不能不说是一场痛苦的经验。

他们很快地从原来的立场撤退,为了表示妥协,他们愿意付给贷款委员会1. 2亿以换回委托书,却因价码太低,行不通。然后他们提高到1. 87亿元,还是没用。最后,7月13日,正是他们偿还贷款的同一天,他们提出2. 5亿元以换回委托书。可贷款委员会表示:“没有例外的情况,我们将把它卖给出价最高的人。”他们真的那样做了,黎根部长恢复本色,他坚持要拍卖,这当然要付一大笔费用给华尔街的经纪人。于是委托书就这样被期待着。从一开头,他就因为意识形态的理由反对贷款合同,在整整3年中,他没有召开过贷款委员会的会议,也从来没有协助过克莱斯勒一次。由黎根部长所领导的里根的官员们经常说:“所有卡特政府答应你们的,我们都能得到,我们不会去作丝毫的改变,不管它对你们有害或是有益,我们都不在乎。”

当他们重建克莱斯勒时,艾克卡大声疾呼:“接纳我!接纳我!给我们一点成功的信心!如果没有其他的,那就是最好的政策了!”但里根和大多数的政府官员们说:“在潜意识里我们就是反对救济的。而现在仍是这样,我们不相信结果。”他们拼命地坚持说政府对克莱斯勒的贷款已经开了一个恶劣的先例。争论非常激烈,以致艾克卡去见了里根总统两次。里根说就权益的问题来看,艾克卡的理由很正当。在艾克卡和他搭空军一号去圣路易的途中,他告诉吉姆·贝克,并要他去调查这件事。而吉姆所做的只是把问题丢给黎根部长,但黎根部长正逐渐曲解艾克卡的说法。艾克卡不知道白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最后黎根胜了。艾克卡简直不敢相信这件事。假使他是任何一个团体的领导人,他告诉某人去做事而没有回音,他会开除他。而黎根却可以这样对付里根,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最后,克莱斯勒被迫以超过原先提供的2. 5亿元的价格,用3. 11亿元以上买回了委托书。艾克卡感到很气愤。为什么政府要在股票市场上玩弄他们的委托书呢?艾克卡已经提议了2. 5亿元,那已经是一笔很大的费用了,但这还不够,政府的态度是:“压榨克莱斯勒,挤干我们能得到的每一分钱。”一个国会议员说:“多么好的一个机会!让我们用那3. 11亿元来训练失业的汽车工人,从克莱斯勒得到的钱,让我们还用到汽车业去,帮助那些被克莱斯勒解雇的工人。”但政府却对此毫无兴趣。

艾克卡于是提出另一个计划,“既然你们原先没想到会有这笔意外之财,为什么不拿出这笔钱,以10比1的比例,用30亿元协助我们的汽车业,以便与日本竞争呢?”但政府决定把这笔钱拨入一般基金里。也许克莱斯勒的3. 11亿元对联邦的巨额赤字不会有多大帮助,但无论如何总是有一点点帮助。

4 日薄西山的玛丽

委托书的事件让艾克卡倒尽了胃口,而这时又恰好碰上他个人生命里最悲哀的事。

在艾克卡任职于福特及后来的克莱斯勒期间,他太太玛丽一直是他最大的支持者,他们非常恩爱,她一直深爱着自己的丈夫。但玛丽有糖尿病,后来又导致其他并发症,他们的两个女儿都是剖腹产,玛丽也曾流产过3次。糖尿病患者必须避免压力和紧张,但不幸得很,就艾克卡所选择的事业来看,压力是不可避免的。

玛丽第一次心脏病发作是1978年,恰好在艾克卡被福特开除后。她本来已患病很久了,但那件事的打击使她的病情更加恶化。1980年1月,她的心脏病再度发作,那时她在佛罗里达,艾克卡正在华盛顿的一个餐馆中和他们所有的说客在一起,卡特总统刚刚签署了他们的贷款合同法案。正在进行他们庆祝胜利的会餐时,艾克卡接到从佛罗里达来的一个电话,说玛丽的心脏病再度发作。两年后即1982年的春天,她又发作了一次。每发作一次,她的健康状况就恶化一次,而这些都缘于艾克卡在福特或克莱斯勒的紧张期间。玛丽是个非常脆弱的患者,她的胰脏只在少部分时间可以发挥作用,她的饮食控制得很好,而她每天都要注射胰岛素两次。胰岛素的冲击经常在半夜发作,身体僵硬,猛冒冷汗,有时在家里急救无效,必须迅速送医院救治。艾克卡经常要出远门旅行,一天要打两三次电话给玛丽,只从她的声音中,他就可以听出她体内的胰岛素含量有多高。当晚上他因事不在家时,必须经常有个人陪着她,因为她经常有休克或昏睡的潜在危险。他们那最有功劳的两个女儿,像一对小天使一样照顾着她们的母亲。

1983年的春天,玛丽病得非常严重,她劳累了一生已经心力衰竭了。5月15日,她离开了人世,只活了57岁。艾克卡为她没能看到克莱斯勒还清贷款深感遗憾,就在两个月后,她一定会感到高兴的,即使她知道终有一天他们会还清这笔贷款。她去世前还深情地告诉艾克卡:“车子真的做得愈来愈好了,全不像你两年前开回来的破铜烂铁。”

玛丽活着的最后几年一直不轻松。她从不了解艾克卡怎能和亨利·福特相处共事。从1975年的调查以后,她要艾克卡去公开,必要时去控告亨利·福特。然而,她即使不同意艾克卡留下来的决定,还是尊重他的决定并继续支持他。在福特的最后两年,艾克卡总是设法不让玛丽和孩子们知道办公室里发生的事。当他被开除时,他为她们感到难过更甚于自己,毕竟,她们真的不知道事情变得多糟糕了。他被开除后,玛丽成了他力量的支柱。她知道他想留在汽车界,因此积极鼓励他到克莱斯勒去。她说:“上帝会使得一切事情都变成最好的,对你来说,也许被福特开除是件最好的事。”但到克莱斯勒的头几个月里,他们的精神世界再度开始崩溃,石油是汽车业的动脉,利率则是氧气,1979年克莱斯勒同时经历了伊朗危机和利率上升,如果那两件事情提早一年发生,艾克卡便不会到克莱斯勒去。他不想放弃,但也许事情超出了他们能力的范围,有一次,玛丽劝他离开:“我爱你,我知道你能做好任何事,只要你决心去做。”她说:“然而这座山太陡峭了,放弃一件不能办到的事并不是可耻的。”艾克卡总是说情况会好转的。他实在不知道事情最终变好之前,情况还会更恶劣。

和艾克卡一样,玛丽在他被福特开除后,为老朋友都躲开了他们而感到难过,但她并未因此而被击倒。她一直是个坦诚而坚毅的人,直到临终,她仍然是那个样子。有一天,在艾克卡加入克莱斯勒不久之后,她从报纸上得知他们从前的好朋友的女儿将要结婚,而他们两个过去都喜欢这个女孩。玛丽告诉艾克卡,她要参加女孩的婚礼。艾克卡回答她:“你不能去,你是不受欢迎的人物,况且你又没有接到邀请。”玛丽说:“那是你的想法,我当然要去参加婚礼,我喜欢这孩子,我想看着她结婚,如果她的父母因为你被开除而不想理睬我们,那是他们的事。”

艾克卡被开除后,她仍然去参加福特周年聚会。她说:“我已经参加了很多年,为什么现在我不能去呢?记住,除了福特家族以外,我们是最大的股东。”

当情况恶劣时,玛丽仍然神态自若,她常在危急时担起重任。有一天,当他们去拜访他们的好友韦恩时,她的心脏病突然发作了,当时艾克卡慌乱了,而她却像个消防队员似的,协助医生用心导管急救,就在短短20分钟后,一切又恢复正常了。还有一次,一个亲近的朋友安妮·柯洛兹打电话给玛丽,说她头痛得厉害,玛丽立即开车去她家,发现她昏倒在地板上,于是打电话叫来救护车,送去了医院,并且在她动脑部紧急手术时一直陪着她。没有什么事能让玛丽惊慌失措,她可以在车祸的现场眼看一个人的头断了,而她的反应则是:我下一步该做什么?她总是很快地行动。当他们的女儿卡丝10岁时,她的脚踏车的刹车被锁住了,她来不及反应,把头碰到了地上。多年来,艾克卡的医生曾告诉他要知道一个人是否脑震荡可以看瞳孔,瞳孔如果扩散到充满眼睛,眼前就会漆黑一片。艾克卡看了一下卡丝的瞳孔,既大且黑,他立刻惊得要昏倒,当时玛丽抱起她来,赶快叫救护车,在半小时之内把她送到医院床上。回到家里,玛丽又做艾克卡最爱喝的汤,让他安静地在床上躺了半个小时。她一句话也没说,她即使在再大的压力下仍然是不失镇静本色的。每当他们的朋友谈起玛丽时,他们总是说:“噢!我最得意的是她在艰苦的情况下能特别显示力量,她真是无所畏惧。”玛丽很关心糖尿病的研究,她自己就是其他患者的志愿服务员,她用极大的勇气接受自己的情况,并镇定地接受死神的挑战。她常说:“你认为我的情况很坏吗?你该看看和我一起呆在医院里的人。”她认为该教育人们了解糖尿病,因此他们在波士顿的乔士林糖尿病中心设立了玛丽·艾克卡基金。玛丽说糖尿病是全国第三大死因,仅次于心脏病和癌症。但因为“糖尿病”这个字眼很少出现在死亡证明书上,所以大家低估了问题的严重性。当她去世时,艾克卡坚持在她的死亡证明书上要陈述事实;死于糖尿病并发症。

艾克卡和玛丽一起度过了许多快乐的时光,但玛丽从不受公司生活的影响,她不想去赶时髦。对他们两人来说,家庭是至高无上的。而身为一个企业主管的太太,她尽力做好需要她做的事并常带微笑。她的价值观和艾克卡的价值观一样,都是家庭和健康。他们有时一起去旅行,特别是到夏威夷,那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当他们在城里时,他们把晚上和周末的时间留在家里,和孩子们一起共度。

艾克卡从不认为和公司的同事去打高尔夫球是件有意义的事,此外,他认为呆在公司里的时间已经太多了。他并不是想做个隐居者,但想想自己为工作已花去了太多的时间,难道还应再占用家庭的时间吗?他们一家四口人经常开车去旅行,特别是当孩子们还小的时候。那时,他们一家人特别亲密,不论艾克卡那些年在做什么,他生活里的七分之二包括周末和一些晚上的时间,大部分都是给玛丽和孩子。

有些人认为在公司里的职位愈高,便愈会忽视自己的家庭。但事实上完全不是这样,身居高位的人才有自由和弹性去花更多时间和妻儿们相处。然而,艾克卡看过一些主管人员忽视了他们的家庭,这使他感到悲哀。在一个年轻人暴死在他的办公桌后,福特当时的总裁麦克纳马拉发出一道备忘录说:“我希望每个人能在晚上九时前离开办公室。”他下这道命令只是要告诉人们一个事实,那就是有些事被过分扭曲了。你不能把一个公司变成一个劳工营,努力工作是需要的,但同样也需要时间休息和放松,去看看自己的孩子在学校里玩耍,或者一起去游泳,如果你不趁着孩子小时去做这些事,以后就再也无法弥补了。

玛丽去世前两个星期的一天晚上,她从多伦多打电话给艾克卡,告诉他她多么以他为荣,那时,艾克卡他们刚宣布了第一季度的盈余。而在过去艰苦的几年里,艾克卡从未告诉她,他多么以她为荣。对此,他是多么感到遗憾!

玛丽支持艾克卡,她将她所有的一切都给了卡丝和丽亚。是的,艾克卡有一份成功而美好的事业,然而,比起他的家庭来,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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