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食很快送了上来，烤鸡的油脂还在流淌，大饼仿佛还带着刚出锅的兹兹声，在饥肠辘辘的步行之后显得美味异常。
楚万的手试探性地碰了碰那只烤鸡，被烫得龇牙咧嘴好不尴尬，最终仍然拔下了一只鸡腿，烤鸡腔体内的香气四散开来，勾起了满桌人的食欲，楚岳用筷子撕下一块鸡胸脯，用大饼卷起，咀嚼着炭火余烬留下的浅浅的焦香和谷物芬芳的纠缠。
楚鸿撕下另一条鸡腿，很快，桌子上的烤鸡就只剩下残缺不全的骨架来支撑作为鸟类最后的尊严了，不过这尊严并没有挺立多久，不一会儿，连骨架也看不出来曾经是一只鸡的样子了，散落在盘中的一堆碎骨显得格外凄凉。
小菜也很快被扫荡干净。三兄弟喝着茶水舒缓一上午的奔波劳累。
楚岳再向旁边一瞄，发现大厅中央的大汉身边已经堆了小山一样的盘子，关键是那大汉似乎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然大口咀嚼着，简直成为了本店食物美味上乘的活广告。
而那边的青袍男子似乎也吃完了，静静地一个人喝着茶。
不多时，那大汉一擦嘴唇，“小二！”声振屋瓦。
店小二应声而至。
“一共是……”店小二掰着指头想了想，“两百钱。”店小二看着桌子上的杯盘狼藉，满脸堆笑。
“两百钱？这一贯你都拿去了吧。”大汉向旁边的椅子摸去。
“这一贯，你都拿去了吧！”大汉再喊一嗓子，却发现这并不能帮助他找到丢失的包袱。
店小二的脸沉了下来。
大汉的脸上窘迫起来，“这，这……我的包袱刚刚就放在这里的啊！”大汉的额头冒出了比刚才蘸着辣酱吃大饼的时候更多的汗珠，起身绕着桌子转了一圈，自己的包袱竟而踪迹不见。
店小二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笑容也逐渐变得勉强，里面还夹杂了一丝鄙夷。
“这位客官，本店小本经营，可是不赊账的，您看看您身上的钱能不能凑够两百大钱……”
大汉正在焦躁，店小二这个时候撞到枪口上很明显不是什么十分明智的选择。
“这位小哥，我这里放了个包袱，吃顿饭的功夫可就不见了，我的盘缠全在里面呢，你刚才可看见了没？”大汉满脸的焦急。
“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那个包袱我还不知道呢，你倒是快点拿钱，我还要收拾家伙呢。”店小二有点不耐烦了。
“我……我……小二哥，这顿饭钱我先赊着行不行，真的是我的盘缠丢了，我此行是去汴梁找我大哥，找见我大哥，我拿两贯回来好不好？”大汉满脸窘迫。
“怎么，想白吃饭不给钱啊！你这号的我见多了，就指着耍无赖，没钱还想吃白饭……”店小二嘴里不干净起来，奚落着大汉，他没有注意到大汉的眼神已经逐渐变得狰狞。
“你说什么？”大汉一拍桌子，一两只碗碟被震下桌子，撞在青砖地上。
“饭钱另算，这碗碟你还要赔呢！我说你吃饭不给钱，不要脸！”店小二很明显没有意识到时局正在发生着微妙的转变。
“去你娘的！大爷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不给钱！”大汉左手一把抓过准备开口的店小二，不由分说，抡起右拳，一拳正中肋下，店小二的面容痛苦扭曲。
大汉松手把店小二丢在地上，店小二痛苦地弯下腰，大汉抬腿一脚把店小二踹出街门，扑起一阵烟尘，店小二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身躯。
楚鸿见势头不对，想要起身去解决纠纷，楚岳按住了楚鸿的胳膊，示意该管事的人已经出现了。
从后面闪出一个中年人，三四十岁，微微发福，红光满面，穿着一身大氅，脚步轻快，来到大厅。
大汉正准备迈步走出朱家老店。
“客官留步。”一句话出口，楚家三兄弟都一震，这个人绝对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店家而已，声音浑厚而富有穿透力，虽然并没有那大汉的那么响亮，但是大厅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耳朵甚至略微一震。
大汉收回迈出门槛的一只脚，转身面对店家。
“这位壮士留下姓名可好？朱富这厢有礼了。”
“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汴梁城顺风镖局王虎，王胡子！就是我！”大汉把胸脯拍得震天响。
“那你们的总镖头赵顺可知道他手底下有个吃饭不给钱还打人的镖师么？”出来的中年人不紧不慢地说着，抖了抖衣袖，不怒自威。
大汉听到店家曝出了自家老大的名号，不觉心下一惊，觉得事情要不妙。
“是你的伙计先来为难于我……”大汉想要辩解。
“我这家小店也开了有些年月了，大家都在江湖上混口饭吃，我的伙计不知为何冒犯了阁下，竟而将他打成这样呢？”店主不缺礼数，语气中掩藏着威胁和责难。
“我包袱在吃饭的时候丢了，没钱结账，跟他说过我去了汴京城，拿两贯钱来还这两百钱的帐，可是他非不依，要我结账，还辱骂于我……”大汉想要继续辩解下去。
此时早有店里的其他伙计把被打出门外的小二架回店里。
“王五，他说的，可对么？”店主问伙计。
“他吃饭不给钱！我让他结账，他就打我。他倒是没隐瞒。”王五龇牙咧嘴地说着。
“这位壮士，大家都在江湖上混一口饭吃，谁都有有难处的时候，有难处跟掌柜的说一声，也就是了，缺盘缠可以给，何况顺风镖局也是我们的老主顾了，每次走东南路的镖，我这里都是第一站，大家都是朋友，我们店里小二是新来的，冒犯了阁下，还望阁下不要见怪。”店主一席话，大汉反而尴尬地立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东家，别饶了这小子，这小子也忒野了些，顺风镖局哪里有这样的镖师！”
“就是，就算是赵顺总镖头到我们这店里来也和我们东家称兄道弟，哪里轮得着这野家伙乍刺儿！”
朱家老店一片混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