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清冷的街道上,刚才已经停了的雪又无声地落了下来。我抬头向着苍茫的天空望去,除了彻骨的寒冷,竟是没有丝毫的感觉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那个雪中的拥抱,那些暖人的话语,忽然变得那么遥不可及起来。汪若溪啊汪若溪,离了沐泽,便如失了心,想要重新捡回来,谈何容易呢。我就这么走在雪中,嘲笑着自己的天真。
走进家门,我的头发上还挂着没有消融的雪片,滴滴答答地滴着水,全身的衣服也几乎湿透了,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定吓坏了妈妈,她惊叫一声:“墨涵!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我抬起眼来看着她,冲她笑了笑。连我自己都知道,那个笑容一定是可怜兮兮的。妈妈疾步走到我身边扶住了摇摇晃晃的我,“一大清早你就不见了影子,出什么事儿了?”
“妈妈,我累。”我喃喃地说,“我很累。”嗓子哑了,说出来的话更显得虚弱。
妈妈大声喊来了家里的阿姨,“去墨涵房里的浴室,马上放一盆热水给她泡一下,这孩子……”吩咐完阿姨,她自己扶着我向楼上的卧室走去,一边还不停地搓着我冰冷的手。
我挣扎着,使尽全身的力气坚持洗完了澡,然后换了干净清爽的睡衣,就立即躺倒在柔软的床上,埋首在枕头里了。
“墨涵,告诉妈妈,发生什么事了?”妈妈的声音有些着急,但是又不敢过于逼迫我。
“妈妈,我想睡觉。”我向枕头深处拱了拱,不再直视她的脸。
妈妈隐忍的叹了口气,替我掖了掖被角,转身出去了。我望着门口,知道她还会进来的。果然,过了一小会儿,她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走了进来,“喝了能暖和一点,你喝了,我就走。”
我端起杯子将里面的牛奶一口气喝掉,然后重新躺回到被窝里。
妈妈再无二话,端着托盘出去了。现在,这个安静的房间完全属于我了。我愣愣地望着天花板——淡绿色的壁纸上是一朵朵清雅悠然的雏菊,白色和浅黄色的花瓣掩在淡绿的色调里,格外的宁静。我闭上眼睛,想让自己跌入到无边无际的回忆中去。
手机响了起来。是他,一定是他。
接通了电话,话筒里传来他焦灼的声音:“墨涵……”
“费舲舟,现在我不想解释,不要打电话来烦我。”说完,我扔掉了电话,陷入到半梦半醒的睡眠中去了。我真的很累,自从来到这里就有的心力交瘁,在这一刻成功地打败了我,压倒了我,让我之前的竭力坚持在此刻都化成了虚无。
这一觉不知睡了有多久,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厚重的窗帘低垂着,只有屋角的落地灯静静地开着。我翻身下床拉开窗帘,窗外已是夜色深沉的时刻了,雪依然下着,无休无止一般。我走过去捻亮了那盏唯一亮着的微弱的灯光,然后在窗前站住了。漆黑的夜幕中,只见无数的雪花不停地从空中飘落下来,整个世界变得一片沉寂。
门上传来轻轻的“笃笃”的敲门声,我没有理会,更没有转头。过了一会儿,只听得一个声音虽轻然而步履却似乎无比沉重的脚步声渐渐地下楼去了。想是爸爸看见我的房间亮了灯,才上来的吧。
我转身来到书桌前铺开了纸笔,“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大概是最近常常写字的缘故,居然写得字字力透纸背,仿佛这几个字是无数匕首,想要透纸而出一般。
写完了,我颓然地扔下纸笔,将刚才的字揉做一团扔进了字纸篓。沐泽,舲舟,这两张不同的面孔交替着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惹得我心烦意乱。相见争如不见,是舲舟。有情何似无情,是沐泽。我到底要何去何从?
头痛欲裂,越是告诉自己不要想,就越是要想。然而人不就是如此,又有哪一次能真的遂了自己的愿呢。如果可以,那么此刻我也能够安安稳稳地待在沐泽的身边了,不是吗?
可是,费舲舟又何其无辜?!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男人,对我付出了无数的心力,给予了我无限的呵护,到头来却落得如此结果,这让他情何以堪!
我左思右想,思绪却仍然乱得如同麻团一般。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在这个世界永远地生活下去,如果是呢?如果不是呢?我不知道。仰望夜幕,寻遍苍穹,却没有什么是可以给我答案的。
汪若溪,拥有沐泽,是你之幸,亦你之不幸。
楚默涵,拥有舲舟,于你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