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杨天和吕瑞才五岁。
于无意中救了流浪到此的吕瑞一命,杨天一下子成了吕瑞的救命恩人。
吕瑞对杨天也是感激不已,只是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个孩子并不好相处。
他像一头受伤的独狼,而且还是一头幼狼。他对所有人都露出那尖尖的獠牙,只有杨天例外。
杨天乞求父母让吕瑞住在家中,但是吕瑞没有半分犹豫的拒绝了。
他是倔强的。
后来,即使承受不住了杨天的苦苦哀求,吕瑞终于服软,但他只是选择了村长。
村长未曾娶妻,膝下无子,同样独自一人。
只是他虽然住下了,但是除了村长和杨天之外,他并没有和村子里其他人有过好的接触。那些同龄的小孩,想要接近他,却被他冷冷的目光打退了。而那些大人,也是看着这个沉默寡言的男孩无奈摇头。
他不信任所有人,他一直都躲在黑暗处,冷冷的,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即使身处的环境安全无比,他的内心依然一成不变,一点异动都会使得他暴起。
幸好随着时间的推移,从村长和杨天之中感受到了仿佛亲情一般的温暖,吕瑞终于慢慢变得不再那么敏感,只是这个时候,村子中的众人早已学会远远避开他。
他依然是孤独的,仿如独狼。
而这时候,他们终于到了十岁的年龄,人生的重大分岔口。
然后,吕瑞失败了,不出所料地失败了。他天资低下,内心中离开的念头,终于确定。
但是他并不甘心,他心中有着自己必须完成的目标,为此目标,他可以牺牲一切。
于是,他放出了龙空,这头已是被镇压数千年之久的古老真兽。当然,龙空掳走杨天,这却是他意料之外,而又无可奈何的事情。
此时于这个原始的部落之中,他却是发现,有着一人与自己一般,相似的经历,一样的眼神。只是却又有不同的是,吕瑞已是有所改变,而沙楮却依然如旧,仿如昨日的自己一般。
两人相对视的那一眼,沙楮已是明白,眼前这个男孩,和自己一模一样。
夜已深。
吕瑞躺在铺着厚厚兽皮的床上,脑海里仿佛还倒印着沙楮那震惊至极的表情。
“瑞大哥,你不修炼吗?”
一旁的床上,杨天正盘膝而坐,尝试着按照修炼之法上记载的方法进行修炼。他的天资极高,身拥神兽血脉,经过族长的精心调教,下午时候已是初步掌握了修炼之法,现在已是完全迷上了这种感觉。
“我和你的修炼方法不一样。”
吕瑞回过神来,只是摇了摇头。他从床上起来,说道:“我出去一下。”
抬步走出两人的帐篷住所,便觉一股寒风而至。冷飕飕的夜风刮过脸庞,直钻进身体中,吕瑞不由缩了缩脑袋。
他四处看了一下,发现周围帐篷里都亮着灯光,想是众族人今天获得藏功堂之中的修炼之法,此时都在兴冲冲的进行修炼。而在不远的哨塔处,可见一名神色警惕的男子正眼光闪闪的盯着这里。不过发现吕瑞的目光之后,他便是收回了目光。
吕瑞没有犹豫,便是往部落边缘走去。
正如他所说,他的修炼与杨天不一样,因为他所学的,正是人族的控兽之道。这在人族中是主流,但在真兽的地盘中,却显得格格不入。
不过部落众人对此也只是好奇,因为并不了解地界之外的发展,所以他们也认不出这所谓控兽之道,便连族长也是无法对吕瑞做出指点。
不过,在龙空收拾了三头荒兽之时,便已是安排好了一切。龙空虽然被囚禁数千年,但是也不是对于人族发展一无所知,只是看着吕瑞觉醒的向阳草,他给予的修炼方法却是出乎吕瑞所料。
“你们人族,千年前,出了一个不了得的人物。”
龙空看着于风中微微摇曳的向阳草,眼神恍惚。看得出,他是真的敬佩口中所言之人。
“白玉成吗?”吕瑞顺着他的眼光,猜到了那个同样觉醒向阳草,独自一人打败真兽大军的人。
他是一个传奇,不可复制的传奇。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不过我知道,普通的办法,对你来说,是没用的。”
吕瑞同样明白,所以他直接说道:“不要拐弯抹角了。”
“人族单纯的控兽之道,是不足以让你成功的。只有配合以前的秘法,才可以让你有一丝成功的希望。只是这个过程,我怕你承受不了。”
龙空所说的,正是以前人族通过观摩真兽,而创造出来的古老秘法。这些秘法,仿照真兽修行,容纳幻力,以此来强化自身躯体。只是人族身躯本不如真兽,所以这个强化身躯的过程,是极为痛苦难受的,并且风险不小。
后来随着幻兽之道的出现,这些古老秘法逐渐被取代,时至今日,已是遗失在时间长河之中。
听闻龙空提到这些传说中的人族古老秘法,吕瑞有些震惊,但随即想到对方已是不知多少年的古老存在,便是释然:“你有这些秘法?”
龙空微微一笑,道:“人族通过学习我们,进而打败我们,此事令得我极为吃惊,所以本皇也不得不重视一下,人族的智慧结晶。”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中一指,一道白光顺着指尖,到了吕瑞脑海:“此为一控兽之道,名为朝升之时,正适合你的幻兽属性。而另一物,则为一古老秘法,名为五行换转大法,实为一当年顶尖人族秘法之一。两法同修,或许你会有那么一丝成功的机会。”
吕瑞回忆之中,脚步也是不自觉地重了。
突然,身前一道冷光一闪,随后便觉得一个无可阻挡的大力从身体一侧传来。
“野兽?”吕瑞心中大惊,因为他感受到,一股仿如凝实的杀意将他牢牢锁定,身体措不及防之下,只来得及呼出体内幻兽。
但是这股力量要比一般的野兽更为强大,他根本做不出什么自保动作,已是被一个身体压在地上。
“是你?”
出乎意料之外的,那偷袭的野兽猛地停住了动作。
吕瑞下意识一看,不由怔住了:“你是??????”
这却不是什么野兽,而是沙楮。
沙楮脸上闪过犹豫,下一刻还是放开了吕瑞,然后往黑暗中迅速的离开了。
“等等!”吕瑞见此,早已是大怒了,只是身体被沙楮那猛兽一样的力气撞倒,此时只觉一阵麻木无力,根本动弹不得。
沙楮似乎停住了一下,眼光往这边扫了一遍,那仿佛野兽一般的绿色眼瞳,让吕瑞都不由自主的停住了喊声。
部落中人,一生与地界之中的野兽,猛兽,荒兽争夺生活,自是凶狠不已,尤其沙楮,独自一人,更是比野兽还要野蛮可怕。
那眼神,仿佛让吕瑞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一头孤独,不屈不饶的幼狼。
两人,其实极为相似。
“他一直这样,因为这里是他的藏身处,所以请吕小友原谅。”
从身后,一个大力将吕瑞扶了起来。
吕瑞看着族长那平静的脸色,沉默一下,道:“如果是以前的我,也会这样做的。”
族长叹了一声,粗糙的大手在吕瑞腰间痛处揉了一会,显然,他对于治疗外伤极为精通,吕瑞很快就是感到那股痛楚离去。
族长已在杨天处听闻,关于吕瑞的事情。历经沧桑的他,自然明白吕瑞所说意思。以前的吕瑞,就和沙楮一般,极为警惕周围一切,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让他暴走。而在遇到杨天之后,他已是慢慢有所改变了。
这正是兄弟之情的力量。
族长一直想要改变这样的沙楮,却苦于无法可施,现在,终于让他看到了一丝光明。
“你们很像。”族长眼神明亮。
吕瑞明白他的意思,因为他最为了解,这是他自身的经历:“我不想见到以前的自己。”
族长也是知道,眼前这个男孩,与其他十岁的孩子完全不同,他的心智极为成熟,甚至要比成人更为沉稳:“他就拜托你了。”
然而,吕瑞并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远处的黑暗。他有种感觉,沙楮正躲在黑暗之中,偷偷听着他们的谈话。
族长早已发现这件事,只是他视而不见。他耍了一个小手段,让吕瑞骑虎难下,不得不答应此事。然而这也是无奈之举,因为对他来说,所有的部族之人,都是他的家人,怎能看着沙楮这个孩子孤立起来,一直躲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呢?
吕瑞显然发现了这一点。
但是他没有点头答应,而是摇头道:“刚才的一击,我不会忘记的,之后的不久,我会找回来的。”
族长怔了一怔,吕瑞态度转变,让他有些惊诧,但他知道吕瑞不是一个莽撞之人,这一番强硬的话语,恐怕有其自己的心思。
“我要修炼了。”吕瑞又是一番话,让族长确信,他的确答应了自己的请求:“一个人。”
“好。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族长心情变得轻松多了。
“哼!”不远处,风中传来一个低低的冷哼声,以及脚步声渐远的动静。
吕瑞摇了摇头,他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他不想再看到,以前的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