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容华的要求,事情是没再调查下去,但是因为先前的命令没来及撤掉,以致最后一个来汇报情况的影卫还是带来了最后调查出的情况:季家六女郎最后出没的地点在西子国边境一处人迹罕至的庄子。据影卫带回来的消息,他在那里是看到了作为质子本该在去往西子国路上的前太子衍,这个佐证更是肯定了那个出现在西子国边境那处荒凉庄子上的少女是季行六。
容华轻轻点头,对着影卫挥挥手,示意他下去,最后声明下令道:“这件事以后就不要让人去查了,北雍城内如果还有谁追究此事,一律阻拦,好了,你先退下吧。”
那影卫退下后,容华独坐床头,好半天都无动静。
又过了好一会时辰,他才低头在床头摸索着什么,在床头靠里的位置摸到一个包裹,打开,露出里面一光滑洁净的手抄本,细看这本子,却是有女国鱼卵纸的书页,书页虚柔滑净,白如蚕茧,书上狂草率性肆意,笔走游龙的感觉,书封上那几个字却隐隐可辨:毒草孤本。
信手翻了几页,容华重新合上书页,微微闭眼,心中不知什么感觉。
因为知晓阿姝喜欢花花草草,对药方配方感兴趣,而他们邶岳的医药又不发达,医药最出名的国家当属有女国,所以容华前不久才特意寻访有女国,试图找到有女国那些所谓的医药巨典作为给阿姝聘礼的一部分。有女国这毒草孤本记载了有女国最全的毒术药理,他花了不知凡几的功夫终于得到了这本书,兴冲冲地赶回邶岳国,打算给阿姝一个惊喜。可谁想到,阿姝却出事了,就在他为阿姝找寻药理学册子的时候。
容华心情复杂,他是让影卫们撤去了对季行六行踪的调查,但是外面天方暗,他却暗地里让贴身长随金广准备了一辆马车,行事低调地从后门出去了。
马车内,金广沉着着一张脸,很奇怪地问自家主子:“四郎君,我们为什么要这么晚偷偷摸摸从府里出来去寻未来夫人?”
容华抬起头,淡淡地瞥他一眼,道:“北雍城最近流言蜚语四起,哪一则流言蜚语又是对阿姝有利的?我们不晚上去找阿姝,对阿姝的名声怕是更不好。何况还有那些暗害阿姝的人在背地里注视着一切,不大张旗鼓就是在提防这些人得寸进尺的跟进。让人知道阿姝还活着,她会有危险的。更何况,我们此去是西子国边境,当今圣上可是早就对我们北雍容氏诸多提防了,这要知道我们此去西子国边境,还不以为我们北雍容家和西子国人勾结了。”容华淡淡地说,眉目清华被阴霾笼罩着,淡淡忧愁回荡在空空的马车中。
看着马车越行进越接近西子国边境,容华的眼里略略不安稳。
下了马车,让金广等候一处,容华一人走到柳条儿轻舞飞扬荡在外墙的那堵墙头,一跃而上不高的墙头,静静端坐那里。
月色清辉扬扬洒在他肩头,沉静光华,他的眼落于一处,雕花精美的女儿楼窗户,映出女儿楼里的红妆倩影妖娆。
一色水银泻地的清辉月光下,窗前的娇艳少女拔发钗,取下环佩叮当,乌发满头落下披一肩,垂于腰。
小手落于腰带处,外衫翩翩飘零落地,却不知窗外有人早就侧过脸面,眉眼早落在了别的地方。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女儿楼中灯灭了,再照不进一丝光亮,那墙头坐着的人才侧过脸来深深看一眼不远处的雕花窗,女儿楼。
“阿姝,对不起,现在还不能带你回去北雍。”容华的声音透着淡淡惆怅。
现今的北雍城,因为某些人的恶意散布,季行六的名声都被毁得差不多了,所有人都会以为这季家六女郎是因为自个不知羞耻,才让一向谨言慎行的赵郡季氏不得不下狠心牺牲这个嫡女来保全他们的家族名声。而他们容氏如今还不能和季氏完全翻脸,容氏整一族的荣誉都系在容氏这两代人的手里,他不能现在就扯破脸皮,只为阿姝一人。
月上柳梢,凉风习习,容华翻下墙头,最后看一眼那墙内女儿楼的方向,最终什么也没做,回到来时的马车,对长随金广道:“走吧。”
金广还有疑惑,容华朝他罢罢手,示意无事什么都别说了,他有点累要休憩片刻了。
主子意思明显,金广也只能默默咽下涌上心头的万般好奇,不做声了。
那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庄子里,季行六其实根本就没睡,脱了外袍躺下,但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于是她起身来到窗前,开窗左右看看,却没发现有什么奇怪。
她唤来庄子里服侍她的丁大妈,试探地问道:“大妈,你刚听到有什么奇怪声音没?好像屋外有人?”
因为失去记忆,季行六最近的模样看着倒是比以往在季府时随和亲近多了,庄子上的那些老头老妈子也都挺喜欢这个嘴巴甜甜的小娘子的。
这会儿她发出疑问,丁大妈倒是没有敷衍,只是她还是没觉今晚有什么不同,所以她摇摇头道:“小娘子是想多了吧,你家夫主今早出去了,你这就想他了,所以才会觉得一切都不习惯。郎君说可能好久都不会回来,小娘子这就不习惯,以后的日子可怎么熬哦?”
“小夫妻的,这就分居两地,可怜的孩子……。”丁大妈和这庄子上的所有下人都是不知道齐衍身份的,这里的庄子本就是齐衍以前随便安置,供行事方便歇脚用的,所以这会儿丁大妈才说道这番话。
这话说得,可把季行六臊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
难道说成亲那么久,她和那所谓夫主其实啥情分都没有,俩人的关系比之她和丁大妈都还陌生,这些大妈大爷的会信她的话吗?不会信的吧,所以季行六也就只能由着他们胡乱揣测她和那个平淡面容的郎君的关系了。
话说,那个面容平平,气质淡然的奇怪郎君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会对她提出成亲的请求,而她明明醒来时满满都是对人的防备,为何那一刻在那郎君提议俩人成亲时,她看着那郎君的眉眼,却恍惚了神智,迷迷糊糊就应承了那郎君成亲要求的那一声“好”。
让她真就在一无所知自己是谁,对方又是谁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地就决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不过说是成亲,她既没看到这庄子上有为俩人成亲举办宾客的宴会,也没看到这郎君对她和之前有什么不同。俩人在一起的时候依然是他睡他的楼,她住她的地,根本就什么改变都没有。现在就更是不知所谓了,那郎君最近都消失不见踪影了,庄子上那些大妈是说他有事出外,等除夕重大日子就会回来的,可她怎么就觉得这郎君那么不靠谱,这是把她当外室养吗?这么随便把她扔在这里就不管她的死活了。
早知这郎君是那样的人,她就不该那么主观地认为他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好人,就这么把自己嫁了,现在可好了,她都嫁的什么人,不喜欢她不跟她交流还把她遗弃在这了,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