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夕是想得简单,只忘了她的祖父周老将军是个迂腐至极的人,那是个连女子监学都不允许嫡孙女去念学的老头,这样的老头怎么可能因为嫡孙女的夫家这点荒淫无耻就会接她回去住。
于是结果可想而知,当她的两个丫鬟袖风和解语把她的意思带给周老将军那里,周老将军却是敷衍地说:“夕夕这丫头也是被老夫娇养惯了,她不知世上男儿都是三妻四妾,有个风流习性也是不为过的,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作为夕夕的贴身丫鬟怎么不思着劝导自家女郎,怎么还跑来让老夫做主。本是小儿女的闹性,老夫还能依了这丫头的娇惯?”
周老将军只以为这事是自家嫡孙女娇惯,于是不当一回事地罢罢手,还道:“你俩还是回去吧,好好照顾王妃,叫那丫头别耍脾气了,嫁入王府算是个好姻缘,身份也是与往日不同了,让她歇了对太子殿下的心思吧,既然做了选择,就好好侍奉现在的夫君就是,别任性得不成样子。”
两丫鬟面面相觑,为自家女郎好,袖风就道:“将军,可那王爷实在有点欺人太甚,新婚之夜就让妾侍和王妃一起服侍,王爷这做法实在是羞辱我家女郎啊。将军难道就见死不救,任我家女郎这般受人折辱?”
“这事确实不妥。”闻听还有这一茬,周老将军思索片刻,才道,“这事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让夕夕放心,我会给她一个交代的。”
听这话,两丫鬟心下各自觉得不妥。周老将军这意思摆明了是不准备接女郎出府。
念及此,袖风很是为自家女郎遭遇感到忧心,于是道:“将军,那我家女郎……。”
嫡孙女身边这丫鬟的意思,周老将军也是知道,只是他也有他的打算,这刚嫁出去的孙女难道还能接回府,这不是笑话吗?他根本就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别说今日就是男人风流的小毛病,就是那廉王真有大毛病,他这孙女既嫁了人,难道还指着被人休了后被接回府?这被休了的妇人能有什么脸面,看赵郡季氏那个刘氏就知道了,他的孙女可不能步这人的后尘。
周老将军心里这么想着,于是对于周夕那两丫鬟的欲言又止那是当做耳旁风,不光如此,他还赶苍蝇似的很快让仆人撵了袖风和解语两人出来,并嘱咐下人们此事万不可声张,这其实是断了周夕之后会向齐衍求救的路。
周夕还不知自家阿翁竟然如此做法,只是从两个丫鬟口中得知祖父面对她求救不理会的做法,已然伤了心,也很聪明地想到了其中关键:祖父这是不要她丢家族的脸面,根本就不会支持她被休或是和离出府。
想也是,祖父是那等严苛迂腐的人,自然是不会赞同自家孙女和夫主和离或者她被休出府,无论这其中的原因是为何。
只是知道猜出是一回事,真被至亲的人抛之不顾又是另一回事,周夕现在的心情那是极端差。
只是还没等她理清自己的感情,临沭那边又请了宫中的御医来为她瞧脸,并嘱咐了他身边的八大丫鬟中的两个过来全程盯梢,以防周夕临时搞鬼或者不配合。看这样子,那临沭不治好她的脸是不会死心了,她这只是寻常的让人麻痒起疹子的药粉,先前几个大夫查出病状却没看好她的病,不过因为她临时又加了分量,所以才治好又染上,于是治不好。可现在看这阵势,她一没武功的,在两个眼如闪电的丫鬟面前那是做不了了手脚。
做不了手脚就代表着不日后她就会成为这风流王爷一夜御数女中的一个,这真是,这种事,对于一个世家女郎而言,岂是一个羞辱了得?周夕想着脸色更苍白了,身形颤颤,似乎就要晕倒了。
等到御医疑惑地开了药,说:“王妃的皮肤不过是感染了什么东西,过敏了,没什么大问题,这等小病何劳老夫一行,廉王这是真疼爱王妃啊。”
御医的不屑,听入临沭派来的大丫鬟耳中,这两人再抬头看着周夕的眼神就格外有深意了。
周夕心里恼怒这御医的多嘴多舌,只不能当场发作这讨人厌的御医,对着两大盯梢丫鬟,只能平白咽了这口火气。
而不出周夕所料,御医走后,那两大丫鬟中的一个果然飞奔出院去告状了。
等到临沭来到她床前,俯身凑到她脸前,轻揩一下周夕小脸上细腻的肌肤,危险地眯眼冷笑道:“原来王妃没得什么大病啊,本王先前还以为王妃是得了什么绝症,急得不知怎么好。现在倒是无事了,御医说三日后,王妃即可痊愈,到时王妃可以和本王共度春宵了吗?”
强敌来犯,周夕心里思索着对策,面上却很识时务地示弱道:“妾身体一向不怎么好,而刚到王府,不服水土,有些东西会过敏的妾一时没注意,就感染上了,倒是累得王爷丢了面子,可妾也不是有心的,真不是故意要让王爷脸上不好看的。王爷勿恼,王爷息怒,妾以后都不敢了。”
因为母亲的缘故,小的时候在将军府,除了祖父,就没人喜欢她,更是没有什么朋友。那时意识到这点的周夕,就开始假装可怜兮兮,说话柔弱博好感。这样的面具戴久了,周夕是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表现得柔弱让人不忍责备。
也确实,她这般泫然欲泣的说完话,临沭一愣后,心里某块地方都柔软起来,嘴里冷哼一声,就放过了周夕,他等着这女人好了和他共赴巫山呢,眼下救不计较这女人初来府,因为不适应而逃避他的行为了。想他临沭,在西子也是文武全才,很多贵女排着队等着要嫁他,他相信面前这女子也只是一时想不开,真到了床上,得了趣,自也是对他软着腰地求。他且等着,今日这事就这样罢,他大人有大量,就不计较女子的小心思了。之前也是他太过放肆了,女子的新婚之夜直接就要她接受这么刺激的,这娇娇女是受不了,只等以后这女人享尽欢愉,想必就不排斥与君共乐乐了。
临沭想得意乱情迷,只不见周夕此时怨恨地瞪着他的眼。
三天后,周夕脸上红疙瘩确实消了,临沭兴冲冲地跑来房中要行房,只是近房中,一叠声的咳嗽,惹得临沭皱起了眉头,冷声问道解语、袖风两个丫鬟道:“王妃又怎么了?”
袖风偷看一眼脸色黑沉的临沭,谨遵自家女郎的吩咐道:“王妃昨日不慎落水后就这样了。”
临沭败兴地走了。
再几日,临沭又来,那床上人似乎得了传染病似的,还在咳个不停,两丫鬟见到他来,也是簌簌发抖状,临沭心觉有异,唰地掀开床帘看床上裹着被子的那人,脸色蜡黄,似乎快死了的模样。
“这是……王妃病了这么久,府里大夫都死光了吗?竟是连个咳嗽都给看成这样?来人呐,府里这几日是哪个在给王妃看病?这是掺了毒粉给王妃吃了吗?让王妃的脸色一日比一日差?”临沭的怒声凌厉,管家下人府医全数滚了过来领罪。
临沭冷眼看着床上的周夕,边踢着脚边的府医,声音冷酷道:“似这等看不好病的庸医,都给我带出去乱棍打死,省得糟蹋王府粮食。”
“王爷饶命啊,王爷饶命。可王妃不肯吃药,奴才们也没个办法……。”被临沭一吓,有个府医立时就颤颤巍巍地招供了,开玩笑,他全家老小都指着他一人过日子呢,他可不能因为王妃的任性而死,所以王妃对不起了。
“是吗?”临沭狠踢了那个招供的奴才一脚,来到周夕窗前,抬起周夕的下巴,冷淡道,“王妃真是处心积虑啊,为了不肯跟本王同房,搞得自己日日夜夜大病小病不断,可真没一日停歇的,也不怕自己把自己折磨死。你就真这么讨厌本王?”
临沭手上用力,周夕却是咳嗽一声,哑着嗓子道:“呵呵,王爷难道就不讨厌我。听闻慕容皇后跟王爷可是青梅竹马?”
她说慕容瑶?她知道什么了?临沭脸色更黑沉,看着周夕的眼睛恨不能剖心挖肺直接弄死这女人。
对的,临沭会娶了周夕就是一个局,一个姜琳撺掇慕容瑶弄死周夕的局。这姜琳眼看着齐衍接季行六回来,恨得要死,她那一头还没弄死这个一直跟她抢未来夫主的女人,齐衍这么快就要把她们两个送出去。更让姜琳不爽的是,都已经要把她们都送出府了,太子衍居然还这么周到地为周夕寻好人家嫁了,对于她却是直接让她家人来接了她就走。看着这周夕满心欢喜地等着出嫁,姜琳就恼火,于是她找到慕容瑶,希望慕容瑶帮她出这口恶气。慕容瑶就想到了这个局,为周夕挑了临沭这个风流的不正常的郎君,希望临沭能折磨死周夕。
临沭因为喜欢慕容瑶,于是同意帮忙。
“你知道了什么?”临沭冷淡地松开周夕的下颚,怒目道。
“你欺骗太子哥哥,让衍哥哥以为你是个好人,放心把我嫁到你府上,却不料你是别人为了弄死我而误导衍哥哥挑选的夫主,让我满心欢喜以为脱离了跟我抢衍哥哥的疯婆娘,到头来不过是从狼窝走向虎穴。呵呵,她姜琳真是好手段,慕容皇后也真是个好姐妹,王爷你更是个举世罕见的痴情人。可妾也是人,不想斗了不可以吗?所以我装病不行吗?”虽然病得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但是周夕冷漠讽刺的精神气还是在的。
她这冰雪飘飘的眼神望进临沭眼里,临沭被看得一震,心里有种异样散开来,面对周夕,他一时竟失语了,反应过来后,临沭怒气冲天地踢了周夕屋内的好多东西,桌子椅子,屏风花瓶,砸的踢的,临沭整个人是被揭穿地恼羞成怒,还有一抹异样的情绪,更是躁得他整个人都不正常了,于是周夕屋内所有物品都遭殃了。
而周夕听着,更是咳嗽个不停,听声音,似乎要把肺咳出来才好。
她的两个丫鬟着急地在她身边叠声道:“女郎,没事吧?婢子们去找大夫,你忍忍。求你别不吃药了,婢子们求你了。”
看贴身的两个丫鬟跪在地上完全不畏冷,周夕难受地抿唇,之后便道:“好了,你们拿药来吧,我会吃的,你们都起来吧。”
说着,又是咳嗽声。
丫鬟们焦急,慌忙跑出去端药。
而这时,临沭似乎发泄够了,也不再虐待屋内物品,竟是言行奇怪地走到周夕床前,讪讪道:“我明日再来看你,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吃药。”
周夕却是不领情,冷声道:“你以后别来我院子就是对我最大的仁慈,之后我也就不用吃药了。”
“你这妇人!”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地关心人,却是得到这种待遇,临沭当场就忍不了要发飙,只是看到床上躺着看着都快没气的女郎,他憋气地甩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