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行六同意了齐衍提前婚期的要求,齐衍心满意足地又嘱咐了她几句之后离开公主府,回府加紧筹备婚事。
而等他离去后,季行六也是长叹一声,回首召来沾衣、南信她们四个,一起出府,寻到容华在宁城居住的地方,开门见山还人,并低头愧疚地低低说了好多声谢谢,至于其他多余,也不是她能还得清,于是除了那几声真心诚意的谢谢,季行六就再说不出其他。
容华看她为难的样子,本来是不做声的,只是在接下来听到季行六言谈中说道她明日就要出嫁,心里又是一动,忍不住又说了不该说的:“太子衍是个江山为重的人,阿姝以后凡事还是要多为自己着想,自己多保重才好。”
季行六不解,抬头看他郑重的表情,有点莫名。
容华提醒她:“阿姝生于士族,长于士族,可不要忘本啊。”
“你的意思是?”脑海中似乎一闪而过有些东西,季行六皱眉了。
容华看她仍然不懂,又叹息,又不忍心,只是仍然道:“阿姝记住我的话就好,以后阿姝会知道的。至于这四个影卫,就算是我送阿姝的新婚礼物,阿姝如今身边没人,带着她们四个会方便很多。以后若发生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所以就别推辞了,阿姝回去吧。”
容华别过眼,不去看季行六疑惑的面孔,冷淡挥手送人。
季行六被他赶出客栈,有点奇怪,更多的是不知所措,面对着那四个依然跟着她的丫鬟,说:“你们还是别跟着我了,这段时间阿姝谢谢各位的照顾,只是我明日……所以就不好留着各位了,我走了,你们留步,代我向你们的主人告别。”
季行六说着,也不等四大丫鬟回应,一个人就向前去,只是那四大丫鬟也同时跟了上来,一路默默。
季行六赶不走她们。
沾衣代表另外几人道:“女郎不用赶我们了,以后女郎就是我们的主人,四郎已经把我们姐妹送给女郎,所以奴婢几人以后就是女郎底下的人了。”
季行六还想拒绝,这时那扇关了的门忽然又开了一条缝,从里面伸出一只白玉无瑕的手,上有四份卖身契,隔着门,里面那人温雅的声音传来:“沾衣、南信、弄微、金靥,以后六女郎就是你们的主人,你们四姐妹跟容氏将再无瓜葛,可不能再背着六女郎跑来向我通风报信,这是背主,知道吗?六女郎随时可以处置你们的。”
季行六还在震惊中,那四份卖身契不知怎么就到了她手里,伴着门后那人低缓地那句:“阿姝,再会。”
那房门殊地合拢,悄无声息再无一点动静。
而季行六被动地带着沾衣几人再次回公主府。
天元十二年十二月十五,远在西子国的前太子衍,即如今的西子左相,跟西子当权的长公主临周妩新认的义妹,上封昭宁公主的贵女结为夫妻。
是当日,天清气朗,宁城处处洋溢着喜嫁的气氛,那一日,上送十里红妆铺红了宁城的街,鞭炮声声中,左相府迎来了新封为昭宁公主的新娘子。
这一场不可思议,引无数宁城人啧啧称奇的旷世婚礼,婚宴是由西子的摄政王临约和其敌对长公主临周妩一同主婚,来的人是西子大大小小的官员,西子上流贵族有名有望的各大士族家长,西子的皇上偕同新后也来坐了一会,另有有女的小公主,南俟国的使者各自怀着目的参加这场婚宴,这场面气氛热闹是千百年不见,只是在场四国人心中所想,是会一个小问题就闹翻当场的尴尬。
也所以,今日左相府的防卫也更为严密,长公主府,摄政王府同时派了为数不少的人混在婚宴中以保安全。
季行六着流云锦的凤凰嫁衣,华贵逼人,艳光流彩,由喜娘搀扶着进入红烛长燃,喜气洋溢的厅堂。
随着她一步一行,那身上嫁衣隐隐浮动,似挣扎欲出的凤凰,瓣瓣剥落矜持,开至最灿烂的牡丹花丝丝吐蕊,暗影浮动的光泽耀眼,惊羡了在场很多人。
眼儿尖的是早发现了这位有福气的邶岳贵女身上那华光异彩,用料奢华无度的嫁衣原是用西子国最稀罕的流云锦所织就,难怪起先看着毫不起眼的嫁衣,走动间那用嵌入手法勾勒的花纹图案闪得人眼睛都花了。
这一个邻国贵女真是好福气,既嫁得他们国家的皇子殿下,又能得长公主殿下青睐,受封公主出嫁,长公主这做法是完全抬了这邶岳贵女的脸面,让这邶岳女能够完全压得住这位听说要回国夺位的前太子的场子,嫁得舒心。
这也真是一个有本事的贵女,能降服左相那样一个计夺南俟十五城,扫平西子周边无数小国的恐怖人物,还能哄得左相遣走府里其他女人,让左相大红花轿只娶她一人的女人。
有人心中感叹,邶岳贵女真是好生恐怖的存在,比邻国有女国的那些女人更恐怖。
随着司仪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现场诸人更是浑身一震,喜看新郎新娘互牵手,对拜,众人都似乎自己出嫁般激动不已,嚷嚷着恭喜恭喜。
季行六嘴角浮出淡淡笑花,也不拘谨也不激动,只在夫妻对拜后,齐衍伸手过来牢牢抓住她的手后,有一瞬的不自然,之后也是任他握着。
最后礼成送入洞房,一切竟是出乎想象的顺利,今日的婚宴完全没出任何纰漏,彼时,季行六在新房等着,齐衍在外面敬酒。
新房里只有季行六和沾衣南信三人在,时间过得很是煎熬,季行六是饿了一天,有点吃不消了,可是这个时候齐衍还没过来。
季行六准备吃点东西垫垫肚,只是很不好意思,于是想着法子让两个丫鬟都退下,之后自己就着桌子上的东西每盘里拿了点,吃吃喝喝,好不畅快。
之后,不饿了,丫鬟们也没再进来,那四个丫鬟是估摸着太子衍要过来了,于是就没过来。
可是这个时候,齐衍仍然没有来。
季行六感觉有点古怪,唤了沾衣她们进来问问齐衍在前厅到底喝得怎样了,沾衣去前厅后不久回来,说是就快来了。
然后是沾衣退下后,季行六又坐了一会,忽然地听到外头有争吵声,似乎是齐衍的声音。
季行六本就觉古怪了,这下就更觉诡异,这会她可没工夫管什么新娘子要乖乖待屋里的祖训,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靠近那声源处,长廊尽头喝得有点多的齐衍和他的手下。
“七皇子余党燕南侯府郑家那个嫡次子,汉王他们的人根本就没抓住过此人,所以殿下不日后回国要夺位,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如今姜家军为他家那个不争气的嫡女,义愤之下不仅不会再支持我们,更是转投七皇子麾下……殿下此次回国真是凶多吉少。”
“好了,好了,这些我都知道了,我知道你们都忠心,但是今日本宫大喜之日,就别一个个到我面前扫兴了,这些事等明日再议,本宫知道你才从邶岳赶回来,忠心可表,先去前厅喝酒去吧,去吧去吧,你说的那些事本宫都知道了。”
看那人还欲言又止,齐衍有点不耐烦了:“怎么还不走?”
那人又道:“殿下是真不知?”
“什么?”
“郑家那个嫡次子娶的妻子是太子妃的亲二姐……。”
“……。”
“你去前厅喝酒吧,此事我知道了。”似乎有些愣住,随即皱眉,最后,那人仍是平静地说完最后一句,似乎完全没有一点醉酒的迹象。
那个手下见主子听见话了,于是走人。
而齐衍叹了一口气,摇摇晃晃着身子往新房方向过来。
此时,季行六也早鬼祟地重新进入新房,只是心潮起伏不定,完全镇静不下来。
二姐嫁的那人是七皇子心腹,而她嫁给齐衍,这回国的夺位之路到底要怎么办才能两全其美,而她此嫁,可不可以后悔不嫁了。
她不想有一天和亲生二姐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