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齐衍分开后,季行六也匆匆赶往琴艺大会现场。
一落座,看到正对面四姐和五姐对着台上抚琴的季妍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时候,季行六就隐隐感觉不对劲,唤来丫鬟一草去打听她没来的时候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四姐五姐的神态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一草探听来的消息说也没什么,就是二姐上场前,四姐季兰蓉有和她单独谈了一会。
只是真的只有谈了一会吗?季行六有点怀疑地扫过四姐五姐的面容。
看到季行六看她们,季兰蓉嘴边扬起似有若无的微笑,隐隐带着挑衅。
这种挑衅瞬时让季行六想到她先前那把琴身有问题的琴,看这两人如此不避讳的挑衅模样,这事和她们断是脱不开关系了。季行六凝眉,心头百种心思转过。
这个时候,台上琴音渐入佳境,北苑和南塘的世家贵族争相称道妙音好琴,另有好事者按耐不住,竟是当场赋诗一首以表心中激荡心情。有此人开先例,众世家子弟都被激起兴致,转而跟风作诗颂扬场面者无数,一时间整个现场都陷入空前热闹的盛大场面。
季行六也是高兴二姐的琴艺得到众人颂扬。这个时代的邶岳国,女子有些许诗词歌赋的才能能够美名远扬的也是颇受世人称颂的。当然,这些也跟邶岳上层贵族行为豪放,举止风流有关,如这样的贵族女子间的琴艺交流会的举动,在邻国西子、南俟国却是万万不可行的。西子、南俟国的人们是觉得这样的女人只能是歌坊里的歌姬,胭脂巷的那些女人,风流不羁当众抚琴的女子在这两个国家是要受人指指点点的。
幸好这是在邶岳国,女子也可以适当有才能的国家。看着台上闲适风流姿,奏一曲流水高音天籁曲的季妍,季行六欣慰地笑。
她家这个二姐也就这种喜好了,倒是符合了邶岳贵族追求放浪不羁,喜好不俗,追逐雅致生活的需求。这样真的很好。季行六点头,心下快慰。
只这时,琴声戛然而止,声音刺耳至极。一众世家子弟正当兴致,谁也没想到台上女子突然这么扫兴,皆责备地看季妍。若不是台上这人是季氏嫡女,台下这些放浪不羁,又自恃甚高的世家子现在难保不一个个吵翻天了,要季妍好看了。
只是台上女子是赵郡季氏嫡女,众人也只能自认倒霉,扫兴地停下各自交流诗性的雅兴,回各自位置倒酒喝。
但听得“铮”地一声,琴弦忽然断裂,台上的季妍同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台下季兰蓉季兰月两姐妹嘲讽的笑。
这时刻,她总算后知后觉醒悟了,原来如此。
这季兰蓉仗着自个掌握着她和顾斐然的证据,一而再再而三地以此威胁她这啊那的,她本着维护自身和顾斐然的名声,但凡有个事都应了她季兰蓉,反倒让这季兰蓉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主,所以竟会明目张胆地拿了动过手脚的琴换给她,从而来陷害她当众出丑。也是这季兰蓉自信过头,真以为她软得可以任人揉捏,名声面前绝不敢撂面子于她,抓了证据就真以为什么都在她掌控中,而她就断不会有心暗地里整死她吗?这行事作风倒真符合她那一向自信的四妹妹的性情,真符合啊。季妍眸间流光转动,转眼却是心思万千,再难令人猜测。
倒是季兰月一直在台下暗暗打量季妍的面色,所以隐隐看出了些眉目,心里暗道不好,随即她提醒地捅捅四姐季兰蓉道:“四姐姐,我说你这次这么明着换把破琴换给季妍当众表演就不怕留有后患,那季妍如今知道问题出在哪,还不用尽了手段对付你。是,我知道你又会说你自己掌握了季妍这女人见不得人的证据,不怕季妍这女人知道后怎么着你,可你看这季妍刚刚看我们的眼神那是恨不得要把我们吃了。如此,你还敢确信你那秘密能拿捏住她季妍?四姐姐得知道,这季妍平时最是不声不响的,但是一个平素能让六妹妹这么猖狂的人都听着她话的人,我瞧着绝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定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四姐姐你这次,不是我说你,你也太不小心,太不把人看在眼里了。六妹妹那边动的手脚,反正是没得人看得出,我们就等着六妹妹的出丑好了,可是季妍这里……。”
季兰月对着四姐姐,话也说得很明,她心里是在为四姐担心。只季兰蓉却不屑她的担忧,就见着她听了季兰月的话后神情仍是冷淡轻讽的模样,她整整衣裳,回头对着季兰月淡淡一瞥,自信而又清冷道:“五妹妹别的我就不多说了,我就问你一句,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最看重的是什么?”
“是什么?古往今来,女子最看重的自然是自己的闺誉名声。”季兰月有些不解地偏头望着她的这位四姐,见这四姐表情带着中不屑和嘲讽,倒是一愣,随即问出心中疑惑,“可是四姐,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怎么?我听四姐姐的意思,莫不是她季妍竟是在这上面不循规蹈矩而让姐姐你抓着她把柄了?”季兰月说得顺口,只语气惊讶。
她把这揣测的话说出口才觉场合不对,随即又掩口,左右看看,看到四周围没人注意到她们这边,她才回头过来紧紧盯着季兰蓉的面孔,紧张地听候她这四姐姐的回答,“难道情况竟是真如我说的那样?”季兰月还是不敢置信,那季妍多么清冷,看着挺不俗的一人,竟然这般不要脸面?
看季兰蓉微微点了下头,季兰月暗呼出声:“我就说嘛,难怪这季妍刚刚愿意跟你换琴上台,果真是个有问题的。只是这种事真让人不敢相信,她一世家嫡女缘何胆大成这样,竟敢做这等见不得人的丑事,还真敢,她就一点不怕被发觉被人浸猪笼?”
听季兰月猜测得越来越离谱,季兰蓉淡淡看她一眼,才开口解释道:“五妹妹,说你傻还真是傻,这季妍也没得你说的那般不知廉耻,被我撞到的她和一郎君纠缠不清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你还真以为她季妍如你想象中那般大胆敢这般行事,没有的事。只是,我这撞见她那日和一郎君的事应该是真有什么问题,如若不然,这季妍也不会次次都那么畏缩听我话了。她那人,我瞧着就是个没主意的,没得像你说的那样本事。你啊,就别花心思在她身上了。阿母说要我们姐妹败坏她和六妹妹的名声,以期争取到北雍容四对我们的注意,我们最大的重心本就是在那六妹妹身上。她,也不过是我引诱六妹妹上钩的一个幌子罢了。”只说到这里,看见远远走过来面色不虞的季妍,季兰蓉停了话头,很是不屑地静静站那,就等着季妍发难。
季妍远远走来,看这两姐妹做了这等事,竟还能如此轻松适意站在这头,心里一撮暗火越烧越明朗,只是涵养让她维持住往日的冷静,她一步步走到季兰蓉面前,冷声道:“四妹妹,你可否跟我说说,你这换给我的琴为何奏曲一半,琴弦那就出了问题?”
季兰蓉看着季妍,见到这位一向冷静,无论何时都一贯几许风流雅韵的二姐姐如今不淡定的模样,她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竟发出“咯咯”地笑声,她笑道:“二姐是在问我话吗?我给二姐的琴自然是好的,要不二姐怎就愿意拿了去,既是拿了去,二姐如今又怨妹妹给的琴不好这是作甚,是看妹妹我不惯吗?”
料不着季兰蓉非但不承认,还这般信口雌黄,季妍听着突然就想笑了,她道:“哦?如此说来,倒真是我错怪四妹妹了?我是不该拿着四妹妹的琴却还怪罪四妹妹的琴弦不牢靠,累得我在教习面前失了脸面,四妹妹,哦?”
听着这番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季兰蓉竟是作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奇道:“啊,原是我借给二姐的琴出了问题,我说呢,二姐怎会这般怒气冲冲来找我,原来是那把琴有问题。可是说真的,我给二姐的这把琴还是允了我侧妃姨母给我和月儿妹妹寻来的,这琴原不该有什么问题啊?怎么竟是有问题吗?哎呀,我当时只晓得感谢侧妃姨母赠琴,却是忘了察看名琴是否好用,倒是我这一时不察害着二姐了。只是事情如今都出了,害二姐当众出丑,做妹妹的惶恐,却也是只能在这里后发地给二姐陪个不是,其他一切也是不能挽回了。二姐的声誉,唉,都是做妹妹的错,二姐大人有大量可别计较太多,免得因了我的错误而没了风度姿态,累得我整个赵郡季氏都没了脸面就是妹妹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