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温泉庄事件后,燕南侯府一如众人所料,很快就上定国公府解除季妍跟郑念的亲事,但是温泉庄事件,燕南侯府算是彻底得罪了季家,但这燕南侯府也不是荒唐无知之徒,所以事发虽不能挽回,但是亡羊补牢尤未晚矣,这雁南侯爷识趣又通透,居然把脑子动到了嫡次子身上,居然上门改为嫡次子郑斐求亲,求娶季妍,并且燕南侯爷也保证了只要季妍嫁过去,这府上爵位改由郑斐继承。
只是此次事件实在太过于不耻,污浊的两府声誉,特别是定国公府的声誉全然崩塌,所以季恒根本不可能同意燕南侯府以这种方式就想让他放过燕南侯府。也不知这燕南侯爷是真急了,还是怎么的,居然抛出另一大筹码对上季恒道:“府上小儿若能求得季家二女为妻,老夫已经问过小儿意思,这小子愿意娶妻待之如御史中丞谢怀对宋小娘一样,一生只得一妇人足矣。”
邶岳国有一怪老头谢怀,官至御史中丞,家中却只有发妻一个。邶岳人人都说这老头耿直又固执,世人都传闻他畏妻如虎,不敢纳妾养伎,为时人鄙视之。
但是谢怀的行为也不是不能理解的,四国中有一国南俟国,这个国家崇尚一夫一妻无妾制,纳妾置外室的行为在这个国家是被严令禁止的,违者经查证一概依律处置。
做人夫主者,自然是希望家里娇妻美妾共处之,歌姬舞姬家伎全散养着。但是为人父亲者,又有另一番想法,有心肝的父亲大人自然是希望女儿出嫁的夫家府上人丁不兴,最好姨娘小妾什么的都没有,这样人家的郎君才能配得上自家貌美如花,心肝七窍的宝贝女儿。
季恒虽不是特别爱护自家小儿的那种人,但是上门求娶他女儿的府上愿意用这种条件诱惑他放这一家子一条生路,原来为着阿颜所生的这几个女儿,他也是愿意放弃某些微不足道的打击的。
所以面对着燕南侯爷说的这番话,季恒第一次认真瞧了这燕南侯爷眼里的诚惶诚恐和被燕南侯爷带来府上的那个据说愿意一生只求娶一个妇人的郎君。
那个叫郑斐的小霸王,季恒何曾没听过这小子的名号。传言中可是个三岁上树掏鸟蛋,五岁捣烂姨娘院里花花草草还自鸣得意说是为民除害的混小子。如今年岁愈长,这混小子更是三五不时和北雍城那些不着调的贵族子弟逛青楼,和胭脂巷的姑娘们论风雅,下馆子吃霸王餐,总是侯夫人带着赎款过来保人,要不然这混账东西不一早被那些开馆子的给告了送衙门。这样的人,燕南侯居然跑出来说项,他会为了这次兄长犯的大过错而委屈自己一辈子,做个他们邶岳绝对稀有的稀奇郎君?
季恒本来想说他不信这种空口无凭的话的,但是燕南侯和那个叫郑斐的小子为家族利益也够牺牲,居然跟他立起了字据。
上头最后一句诅咒“若为誓者,我燕南侯府终将为上位者所弃,侯府上下满门抄斩,无一幸免。”让季恒无端笑了。
他道:“好,这桩亲事就这么说定了。我也希望侯爷一家不是在耍着我玩,是真心实意求娶小女的。”
若是不真心实意,倒是真有胆识,叫板叫到季家头上了。作为回报,他也会好好对待郑府所有人的。
季恒面上淡淡地笑洋溢着,却生生让人觉得寒冷。
“那是自然,自然。本来下官来大人府上就是为小犬丧心病狂干的愚蠢事负荆请罪的。”燕南侯爷满脸赔笑地说,冷不防暗地里被郑斐踢了一脚,以眼神制止他小心说话,在季太师面前提起那件事是要作死吗?
郑斐混惯三教九流,察言观色的能力本就不可小觑,所以听父亲解决了大兄长搞出的那腌臜丑事,就一时得意忘形顺口溜地在最不该说的人面前提到那丑事,他当下就踢了父亲一脚,提醒父亲差不多点就可以了,不用在季恒这个老狐狸面前多说多错。
燕南侯爷经儿子这一脚,自然也感觉到了季恒听他话后的脸色不善。
侯爷小心翼翼地转话题,弯腰陪笑说着一通儿好话。也幸得季恒没计较,燕南侯爷和郑斐两人同是吁了口气。
之后拜别季恒,两父子匆匆回府。
燕南侯府,郑夫人正左顾右盼地等着夫君和小儿子的回来,心里急得不得了,绕着大厅都来回走了好几圈。
“母亲,父亲和弟弟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别担心。”郑念上前劝着燕南侯夫人。
对于这个害得阖府上下不得安宁,担心遭来季家报复的大儿子,郑夫人现在是恨不能让人拖下去杖毙这混账东西得了。省得阖府上下就为了这一个不入流的,上下奔波,郎主跟二郎君要上季家负荆请罪。
“你现在倒是清醒的很啊,那日温泉庄却是被猪油蒙了心,怎么随便一个小丫鬟让你去浴池你就去了。这样明摆着是个算计的事,你也能往里钻。你这不省心的,往常我看你知书达理,素养很高,比二郎君不知好多少,结果呢?你给我们侯府惹来这种麻烦,你这蠢笨的,阿娘都不知怎么说你了。”郑夫人现在是看见这大儿子就一肚子气。
“那丫鬟是季家二姑子身边的,我之前看到过的,谁想到却是个被收买的,阿娘,我也不是自愿的,儿子看着这八成是季家原配和继室的子女内斗,我们都受了她们连累,只是事发,我们侯府比不得季家有权有势,才落得个里外不是人,什么都是我们的错。”郑念自顾念叨着。
“你还不知反省,唉,你让为娘的怎么说你好?”郑夫人看着自家儿子执迷不悟的样子,重重叹了口气,正待多说几句,纠正大儿子这自个没本事识不穿他人奸计,出了事不晓得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专门埋怨旁的原因的毛病。
只这个时候,大门开启,下人来报,郎主和二郎君回府了。郑夫人自是放下了说教,焦急地上前去询问侯爷儿子事情到底解决得怎么样。
听说一切都解决了,郑夫人很是松了口气。
但是接下来问到怎么解决的,听到夫君和小儿子的那番古怪的求娶言论,一向稳重的郑夫人也忍不住惊呼了:“天,这都答应了?这不欺侮人吗?”
“阿娘,不是我们答应,是我和父亲提出来唯一能保全我们侯府这次危难的方法。想那赵郡季氏那么权势滔天的存在,父亲和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走偏门,想出这种动容季太师那种人的古怪方法,没想到天下父亲对心爱女儿的心思都是一样的,那季太师也不例外。传闻中季太师最爱原配,那个出自太原曲氏的那明媚娇女曲颜,对着这先夫人留下来的几个女儿,想那季恒也许就能为女儿终生幸福事而动容,从而不再为难我们侯府。居然真的被我和父亲蒙对了,在我发誓一生只娶他二女儿一人后,季太师松了口。”郑斐长叹道,眸中感慨万千。
“委屈你了,斐儿。”这种境况,郑夫人也是不能再说什么,同是叹了口气。
“其实婚后,季太师再怎么顾着女儿,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所以虽然不厚道,我仍然要说,斐儿以后还是有机会另置美娘子不让他季家察觉的,而那季家二姑子嫁过来后,当属我们家的人,自然也不用担心她起什么幺蛾子。”燕南侯爷很快为儿子提供好方法。
郑斐却摇头,道:“父亲,立誓的时候我们可是拿侯府上下的安危做担保的,若然我们不遵守这誓言,有一天应了诅咒,可是要怎么办?到时才真叫惨了。父亲大人,因小失大这种事如何可以让它发生……。”
“所以你就真的一辈子只娶一妻子,效仿那奇怪的南俟国人?”郑夫人口气喟叹。
“那又何妨。父亲母亲不是常说我混账头顶吗?新娶来一小娘子,我这浪子就要回头了,父亲母亲可是不愿意?”郑斐不在意地笑着开口。
“你能这么想,我心下也算稍安。”郑夫人拍拍儿子的肩。
一家人笑着,说笑不断。
温泉庄事件影响的不止燕南侯府,北雍容家那当家主母当天撞见那等丑事,回去就思量着是不是要退了季家的亲事,只左相容苏回府的一席话彻底打醒了李氏。
容相回府听闻妻子说道温泉庄事件,沉默片刻,也不过道一句:“你这妇人,恁地愚蠢。那季家和我们容家历来同气连枝,这为点小事就搞分裂,单不说季恒那老狐狸要对上我们容家,就是那圣上,必定是躲在那殿后拍手称好。”
容苏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氏自然也明白了其中道理。他们北雍容家几个朝代以来就是同进退的,小儿女的情事笑闹个几句就好,怎么都比不得整族利益的重要。北雍容氏和赵郡季氏,文化底蕴上至千年前,传承到他们这一代,这千年士族的高贵地位哪是一般士族可以比之的。就像外面的老百姓人人可能都不晓得今上已经是轮到哪家称帝,但那些人却是都知道他们邶岳有三大名门士族:北雍容氏、赵郡季氏,最后一个太原曲氏。这样名望高比皇家都不谦让的三大家族,若再不齐心,当权的可不得把他们三族都想方设法给灭了。
所以为了北雍容氏整族的利益,四郎还是得娶季家女郎。季家如今的五个女郎,嫡长女已经入宫为妃,二姑子也是有婚约的,只有那嫡么女,所以四郎该娶那季家阿姝。
李氏明白了,遂点头道:“出了这等事,季府也是倒霉的,那昭宁寺祛污秽办法事最是灵验,过会我就递帖子到季府表明态度,容家不会因为那样的事而放弃这门亲事。同样,也算是为这对小儿女多多培养机会。但愿,四郎能幸福。”
容相可有可无地应声:“好。”
容苏这意思就是同意了,所以李氏也是适时露出端庄温和地笑:“妾身会办好这事的。”
“嗯。”容苏这回连应声都懒洋洋了,卧躺在床好不适意。
而李氏轻手轻脚地掩了门,出去交代事宜。
先是燕南侯府为大儿子退亲,又为二儿子发重誓求娶季家二女,再来容家的拜帖递到季府表示一切如常,季府上下就这两件事传得那是一个沸沸扬扬。
季兰蓉的十里居里,一人因腿伤不便卧在床,一人却从刚刚进来就怒气冲冲,到了四姐这直接就憋不住地发飙了。
看这十里居四姑子居住的厅内一片狼藉就可获知一二了。
“四姐,你听到没?父亲他因为燕南侯府那群混账发的那骗人的誓言,居然就这么放过他们?父亲可知,那家的大儿子对母亲做了那畜生不如的事,父亲为了二姐姐,就这么便宜放过他们一家?然后那北雍容家不是最讲究礼仪规矩吗?我们母女被陷害,而她们两姐妹没事,那北雍容氏难道就不会知道那其中就有他们看中的未来儿媳的手笔在?知道六妹妹如此精于心计,北雍容氏的居然还愿意求娶六妹妹,真是让人越想越火大。凭什么什么好事都让她们姐妹得了,而你我姐妹却什么都得不到也求不来,母亲私心帮我们求取幸福却落得这么个下场,这还有没有天理?”季兰月气得又是一脚踢在地上散落的物品上。
面对妹妹的大肆批驳,季兰蓉没做声,半响,她身边的丫鬟倒是看不过了,小小声道:“五姑子,你砸我们女郎院里的东西可是砸够了?”
“我就是郁结,心里不爽快,四姐姐,看你这丫鬟都不让人痛快。”季兰月故意道。
就是她这四姐淡定冷静得可以,浴池那么惊险,她能自残来保清白。母亲被罚拖去家庙念经可能再也回不来,她能那么冷静跑到尚书府跟外祖父家商谈母亲今后的出路。而她自己被罚,被杖责鲜血淋漓,走路都要丫鬟扶着搀着了,可是现下看她那静思柔弱的模样,可是有一点痛苦。
所以她很好奇,在她故作发泄砸了她这十里居的东西后,她的表情是不是仍然依旧。出乎她意料之外,她季兰蓉就是真个雷打不动的人,除了出谋划策之外,其余时间都没人看得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月儿,你先安心。若我没估错的话,六妹妹接下来不用我们对付,也会尸骨无存的。”季兰蓉的眼里如冰湛过的寒冷严酷,柔弱的脸庞因这一刻的诡异微笑,显得她整个人仿若鬼魅附体。
“什么意思?”季兰月茫然发问。
季兰蓉看了看她,又对着自个的那几个丫鬟挥挥手,等所有人都退下,只留她们姐妹二人时,方道:“我们的六妹妹可是惹上疯子了。所以,月儿若是很不满六妹妹的,过几****就会开心得夜里都能笑出来。”
“还有那季妍,母亲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季兰月忿忿不平地道。
“六妹妹如果出事,她季妍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所以月儿不要太急。”季兰蓉抚着腿上的伤痛,眼里闪过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