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元大陆,万阳城。
暴风凌冽,整个万阳城尽皆飘洒着晶莹的雪花。
昏沉的苍穹下,一幢幢栉比鳞次的建筑物匍匐在这里,宛如休憩的雄狮,巍峨万千。
然而,在林氏家族的演武场上,却有着一个与周围华丽的环境格格不入的少年在打拳。
少年约莫十四岁,身材削瘦,面色因为缺乏营养而略显苍白。
一双清澈的瞳孔,透露出坚毅和不甘。
虽然是在寒冬中,却也只是简单的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
少年叫林峰,是林家老仆林平之,在十四年前捡落的弃婴。
因为这样的出身,林峰生来便注定与武道无缘。
仆人是不能习武的,如果林峰天赋惊艳绝伦,经过家族武会的考核,在十五岁之前达到武道二重,被家族吸收为记名弟子,倒也罢了。
奈何其资质普通,即便是偷学武功后,锻炼三年,也才堪堪踏入武道一重。
这意味着,林峰很有可能像父亲那样,在林家为奴为仆,一生一世。
林峰不甘心,所以他每天都起得很早,在演武场上偷看林家子弟在武师的培训下练武。
天道酬勤,久而久之,他竟然在半年前,突破到了武道一重巅峰!
但林峰并没有丝毫的高兴。
武道九重天,从武道一重巅峰突破到武道二重,这其中的艰难,对林峰来说,仿佛是一道大山,狠狠的压在林峰背上,喘不过气来。
况且,林家是万阳城的大家族,人口近万,同龄弟子也有上千名,竞争之激烈,远超想象。
修炼之道,任重而道远。
林峰能在偷学中,突破到武道一重巅峰,只能证明自己具备修炼天赋而已,并不值得自傲。
因为在他的同龄人当中,大多数人,都已经修炼到了武道二重,资质优秀的更是达到了武道三重。
甚至于,传说中的那些经世之才,在他这个年纪,都已经达到了武道四重、五重的境地。
但即便是这样,林峰也并没有丝毫气馁。
他曾经发誓,一定会成为强者,摆脱掉奴仆的身份。
所以,即便是暴雪倾盆的深冬,林峰也会来到演武场上,锻炼身体。
他知道,自己努力,还有一线希望,若是不努力,那连一线希望都没有!
演武场上,林峰气沉丹田,蹲下马步,一丝微不可见的气流缓缓从丹田脊椎位置,渐渐向周身散发,驱散着四周的寒气。
与此同时,林峰目视前方,迅速出拳,击破凌冽的风声,因为出拳过快,甚至发出了“噗”“噗”的声响。
这是林家基础拳法“破空拳”,林峰依样画葫芦,也让他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随着时间的叠加,林峰的拳法越来越是熟练,破空拳是基础拳法,一共三十六式,林峰一气呵成,一招又一招的锻炼,远远看去,竟然也是虎虎生风,颇有一番威势。
可就在这时,一道嗤笑声传来。
林峰抬头,看到不远处一群少年郎,嬉皮笑脸的缓步走来。
“呵呵,一个卑贱的奴仆,竟然偷学会了破空拳!可笑!”
领头的少年锦衣玉袍,白脸薄唇,一股刻薄感油然而生,盯着林峰,露出蔑视的微笑。
其他人的神情也是或鄙夷或不屑,然后细细笑着对锦衣少年说道:“林胜,你不是刚刚晋升为武道二重,想找人练手么?”
林胜眼睛一亮:“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林峰,过来!”
这些人是家族旁系子弟,是万阳城辖下各个小镇里选择而来的精英,虽然比不上直系子弟的待遇,但面对林峰这样一个出身微末的奴仆,却是天生就有一种优越感。
比如这时,刚刚晋升武道二重的林胜,就像是使唤牲口一般,对林峰喝令:“陪我练手!”
其余人也是浑不在意的讨论着:
“你们猜,这奴仆几招会落败?”
“他的破空拳耍的不错,但是武道一重和二重可相差很大,三招吧。”
“三招?你太看得起这奴仆了吧?我说是一招!”
“这奴仆叫林峰吧,是林平之那老奴收养的弃子,也不知是哪来的野种,竟然妄想成为武者,可笑!”
听着这些人的冷嘲热讽,林峰胸腹之间怒火燃烧,紧紧的咬牙,一言不发。
而林胜,则是笑容玩味,歪了歪脖子,施展着筋骨。
面对一介奴仆,竟俨然是一幅大干特干的模样。
此时此刻,演武场上,也是陆陆续续的走出一些来锻炼的林家子弟。
看着这一幕,所有人都是兴趣盎然,指指点点,有说有笑。
奴仆偷学武功,虽然不被族规所允许,但历来也有类似的事件发生,人们并不以为意。
若是奴仆能够在短时间内修炼到武道二重,也从侧面证明了对方的资质,这样的奴仆,被家族吸纳也是情有可原。
但更多的奴仆,也仅仅仅止步于武道一重,甚至感应不到丹田气旋。
“如果我能快速晋升为武道二重,就能摆脱奴仆的身份,成为一名真正的武者了!”
林峰被人们像是牲口一样使唤、围观,那种被轻视的感觉,让少年卑微的自尊心被狠狠践踏。
捏了捏拳头,林峰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成为一名真正的武者,摆脱类似的现状。
如果能够修炼到武道二重,就相当于逆天改命,彻底摆脱奴仆的身份,被林家吸收为记名弟子。
武道二重,在整个万阳城,也算是不错的高手,若是十五岁的武道二重,就更是资质过人的天才,前途无量,无人敢给予轻视。
可现实就是,林峰只是一名武道一重的武者,等级的差距,让他面对刚刚晋升为武道二重的林胜,根本就没有丝毫的胜算。
“准备好了么?”
越来越多人的观战,让林胜笑容更盛,虚荣感极度膨胀,虚指着林峰,不屑道:“放心,我不会弄死你的,一招,我只需要一招,就能让你知道什么叫差距!”
林峰紧紧的捏着拳头。
林胜的言语已经是赤-裸裸的侮辱了,但他并没有资格反抗,在林家呆了十年,平时没少被唾骂挨揍,这场林峰逐渐的成熟起来,性子里也早已学会了隐忍。
他知道,一旦开战,在这么多人的观战下,林胜势必会动用最大的力量来制服自己。
到时候,伤筋动骨都是小事,万一遭受到重创,耽搁了自己的修炼,那就太不值当了。
在半年后即将到来的家族武会上,若他不能一鸣惊人,过了十五岁,就必然会彻底泯然与众人,终身不能摆脱奴仆的身份。
所以,必须忍!
“今日修习拳法,耗费了我很大的精力,你即便胜了我,也是胜之不武,暂且让我休养几日,改日定于你论胜负!”
说完,林峰转身就走,让观众的无数人表情愕然。
林胜更是大怒,小小奴仆竟敢拒绝我的挑战!
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林峰说的很有道理,他刚刚打拳完毕,气血消耗不少,若是一招制败,旁人或许也就认为自己作假。
虽然武道二重碾压武道一重,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但在这么多人的关注下,林胜也只能大度的摆摆手,傲然道:
“暂且放你这卑贱奴仆一马,好生休养几日,下次见面,你且记住与我的一招之约!”
林峰捏了捏拳头,心中怒气升腾,没有理会林胜的挑衅,快步行走,离开了演武场,身后尽皆是一片嘲笑之声。
摆脱!
一定要摆脱这种现状!
人生来便尽皆平等,谁敢高高在上!
林峰克制住内心的怒火,迅速返回家中。
说是家,其实也不过是一处简陋的柴房而已,窗户纸都破了几个大洞,在这豪华大院,这栋柴房看起来是如此的不协调。
“回来了,功法练得如何?”
一个略微佝偻着身形的老仆正在生火做饭,背对着林峰道:“今日我收到消息,半年后的武道大会,又有了新规定,所有林氏子弟若是在十五岁之前,无法成为武道三重的武道高手,将会被驱逐出林家。”
林峰陡然色变,心中忽然升起一阵无力感。
无法成为武道三重就会被驱逐?
规格又提高了!
“这些年来,城内三大家族竞争特别激烈,所以族内对弟子的要求也相应的提高,半年后的家族大会,只是一次试水,之后的三大家族大比,才是重点,若是十五岁之前没有达到武道三重,就没有参加家族大比的资格。”
林平之一边给林峰盛饭,一边平静的说道:“你资质普通,半年内连晋两级,是不可能的,趁早放弃吧。”
听着林平之的淡然语气,林峰心中的委屈彻底爆发,端着缺了口的瓷碗的手微微颤抖。
豆大的泪水滚滚而落,再也食不尽一粒米饭。
林峰放下碗筷,转身夺门而出!
绝望!
像是落尽黑暗深渊的绝望!
林峰冲出家门,甚至跑出了万阳城。
滚滚飞雪中,少年疾速狂奔!
此时此刻,只有无尽的奔跑,才能消耗他体内的怨气!
为什么!
为什么要我放弃!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提高规格!
为什么!!
林峰怒吼着,声音嘶哑,响彻天地。
周围遍布荒野,人烟渐渐稀少,直到毫无踪迹。
雪花纷落。
苍茫大地上,一片纯白!
突然间,天穹之上,一颗黑暗流星,疾速划过。
无尽的威压,席卷而来。
“轰隆隆!”
晴空乍响,仿佛地震一般,天地抖动。
在林峰瞳孔迅速收缩中,那颗流星,带着幽暗的黑焰,夹杂着一丝远古的气息,眨眼间,便朝着林峰的方向砸来。
耳边轰鸣。
黑色焰火席卷全身。
仿佛地动山摇。
林峰在无尽疼痛中哀嚎,仿佛灵魂在燃烧!
昏迷的刹那,林峰听到一声悠然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