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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为妻治病

第一章、妻治病

第一节、没钱住院

妻子病重,医生让住院,押金六千。韩其心一下没了主意。

没钱,只好携妻先回家。

妻卧床上露出苍白的笑容,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上,然后静静地睡去。医生说已经严重,再不治疗恐怕要来不及,但是,钱……

妻的病痛是阵发式的,没有规律,有时走着坐着都能疼得直不起腰,有时又跟没事儿人似的;好像又有规律,时常半夜三更把人痛醒。他小心的守在床前,看着她熟睡的脸,默祷她今夜能够睡个通宵觉。

六千块,从何而来?他一个小小干部,几百块的月薪,一家三口的生计本来就难以为继,加之前两年投了公家的套房,这两年妻子老赶医院抓药治病,确是有家没底,入不敷出。怎么办呢?他想到卖房;没了房,他可以露宿街头,只要妻能好,可是他们的儿子呢,儿还那么小,不能跟着他露宿街头啊。

这些天,丈母娘老唉声叹气,老有些埋怨,怨自己命苦,怨女儿命不好。话虽没有

说白,他仍能听出那点怨气里的意思。那年,她女儿本来可以嫁一个姓钱的个体户的儿子,媒人都说到家里来了,看着一摞一摞那么些聘礼,两个老人喜得合不拢嘴,但是,女儿不愿意。“冲他那模样,正常不正常还两说呢,他那叫钱多锋的弟弟跟他长一般模样,不也是不太正常吗?”这点儿意思她没出口,只闷在葫芦里。

说到这钱多锋也真是的,看人就直勾勾,叫人害怕。有个事不知是真是假,据说有次他表妹来,在他家的卫生间蹲小便的当儿,冷不丁卫生间的门开了,她还没来得及尿完搂起裤子,就被这破门进来的钱多锋从后面抱起。“你要干什么?”她喊,“你疯了,你疯了。”其时家里已经没别人。“我要你,我要!”呼哧着,不管不顾地把她抱到床上。她在挣扎撕打中咬了他一口,他哎哟着松手。她没命的逃,逃掉了一条长裤。这事儿后来“公审”,那长裤是不见了,可有她留给他臂上的一圈牙印为证。

你说这是人是畜?弟弟这样,一个模子的哥哥能好到哪儿去?她不敢想,心下却为此闷得不行,父母逼得越紧,葫芦里那点儿意思闷得越慌,至于闷出气来:是我嫁是你们嫁?谁要觉得他好,谁嫁给他得了!父母见左劝不行,右劝不行,一咬牙,使了绝的,要逼他们生米煮成熟饭。那天,父母约那钱多锋的哥哥来,这是父母最后的要求,说是“这次见面后,你再不答应嫁,我们就不再为难你”。她只好答应在家见。但是,她很快感到势头不对,母亲像是很紧张,父亲的神态也不对。果然钱多锋的哥一到,父母就马上把他们推进房里,然后慌慌张张的关门。亏得她眼疾手快,一手抓住门板,却被嘭的一声夹在门框,她哇哇大叫,外面才松了门。她哭着冲出家门,直冲到韩其心那儿,拉着拽着韩其心要跟韩其心出走。他劝她想明白喽,她便骂他没心肝,那时他刚有了工作,走是走不得的,于是,他把她藏起来。后来,还是叫她娘发现了,便拽她回去,锁死在一间小房。然后他连夜偷偷地撬窗,把她“偷”了出来……现在,那个个体户的儿子也成了个体户,芒果种了上百亩,香蕉种了百几十亩,发了,“钱都堆起有山高了。”丈母娘时不时在他耳边嗡嗡。他也相信这个人称“钱多多”的个体户确是有钱,可是还单着身。知道文芳的情况后,钱多多愿意帮忙,只要她肯叫人家老娘一声娘。这话是丈母娘捎回来给妻的,不幸让他偷听了,当时,他把一双眼都闭死,隔着篱笆他听到妻骂丈母娘多事儿。

叫他老娘一声娘,是我媳妇你媳妇?什么话!当晚,他和她吵了一架,结婚以来最大的一架,原因是该给儿子穿这件衣服,而不是那件。她发了很大的火,他也发了火。半夜,他一个人起来坐在黑乎乎的客厅里面愣怔,他感到自己的窝囊,是啊,他一个大男人不能救自己的妻子,人家却能。既然人家能救妻子的命何必还在乎妻子去叫人家的老娘是娘、老爹是爹呢?他似乎有些想开了,可是依妻子的脾气是永远不可能的,她宁可去死。他从来都是她生命中的唯一,从来!倒过来,他却不能说她从来都是他生命中的唯一,他爱过一个女人,在她之前。那女人很高贵,他的朋友都这么说。高贵女人喜欢偎在他的怀里呢喃,说他听不懂的烂漫故事,然后撅着小嘴骂他傻,然后勾着他的胳膊逛街,一件一件地在服装店里给他试衣服。他爱她,他记得她讲的一个故事,说是有一间红屋子飘在半空中,住着两个人。问,叫什么屋?“屋就是屋,能有什么名字。”他说。“爱情屋!傻!”一个指头戳到了他的脑门。屋子飘啊飘,问,屋子怎么会飘?“不知道。”“傻,那是两颗会飞的心。”飘到一个甲天下的山水之地,问,什么地方?他不大去听这个故事,却又怕她看出来会不高兴,于是假装想想,说:

“不知道。”

“猜猜喔。”她苹果一样的脸绯红得好看。

“伦敦。”

“错。提醒一下,国内的。”

“那,那,故宫。”

“咳!故宫哪有山水?”

他只好摇头,他的意趣全不在上面。

“笨,是桂林!”一个指头又戳过来……

她要他带她去桂林。“刚刚才从中山陵回来,又要去桂林,我有几个钱够你折腾!”他不高兴了。于是吵架,于是她含着泪走,嫁给一个当官的。出嫁那天,他哭了,险些为她殉情。

“雪静!”这个名字连同那张苹果脸在电击雷鸣中破碎。也许,他命中注定是不能匹配高贵女孩的,贫穷如同一堵无形的墙,硬生生地隔开了一对有情人:他,韩其心,在墙的这头哭;她,雪静,在墙的那头哭。无形墙的无情在于它能让这头的人听不到那头的人的喊,这头的人看不到那头的人的泪,于是喊够哭够之后,两个有情人只能相互背叛,各归其命。雪静找到自己的归宿以后韩其心逐渐从一种情绪中自拔出来,但有一种情绪他却如何也拔不出来,那就是对自己的恨。他恨自己窝囊,以致于女朋友要多走几个地方的愿望他都不能帮着实现。这种恨是痛苦的,它像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一个男人的身上,使他难以喘息。

现在,这种痛苦的使人难以喘息的恨又来,他连妻子的住院押金都支付不起,妻的命岌岌可危的悬在了他这根细若游丝的线上。“韩其心啊韩其心,你还像个男人么?”想起雪静的骂,他的心抽搐了一下,整个人又掉进自恨的苦痛的泥潭中。不能再想了,他觉得在妻面前想另一个女人是对妻的背叛。妻的呼吸很均匀,他轻轻地把自己的手从妻的手里抽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妻的手放进他的手心里……

夜很深很沉,周遭死寂死寂,一个五十上下的女人从一个熟睡小孩的身边爬起,熟睡小孩就是韩其心的儿子,女人蹑手蹑脚地从这间房走到那间房,她想看看可怜的女儿。女儿躺在床上,表情痛苦的扭曲,显然疼痛已经发作,但是,见母亲进来,慌忙示意母亲轻点儿。女儿的床前趴伏着女婿,已经睡着,女儿的手还在他的手里,一动不动。“这是谁护理谁?”母亲不听女儿的,心里暗道:这双苦命鬼,穷鬼!一句声,韩其心立即警醒过来,他大约睡过去不久。

妻疼得厉害,于是,连夜又送医院,医生说得住院观察,他求医生先安排住院,押金明天再交,但是,医生不肯,说那不合手续。妻于是吊了几瓶又回来。

第二节、第一次住院

韩其心的爱人病情加重,可还是没有住院的钱,他急得跟狮子一样在家里冲进冲出,妻子越劝他别急他越要急,这一急还真急出了办法:借;一个一个地借着拼凑——没有办法的办法。

第一想到的是与他最要好的两个朋友:“何干部”和“仇酒鬼”。他迈出了脚步。

太阳在东边天露出了诡异的笑脸,那霞光便披在树冠上,爬上人家的窗台,泻在车水马龙的街面。韩其心从这条街穿过那条街,那诡异那笑便加强,于是霞光消逝了她的霞红,投下明晃晃的让人摸不着的东西。在一条深深的小巷,一座高楼的底层,透过一扇没有安窗的空窗,人们可以看到里面空荡荡的。城里就是这样,外表高贵而内里虚空,一切都虚空。韩其心两手空空地从何干部、仇酒鬼那里回来。

谁没有个临时急难?何干部、仇酒鬼就不止一次地向他借过,一千两千都有;现在倒过来他向人借,人家一个一个都哑了。以前那张口“几千几万都可以”的牛气一下没了,眉头一皱,拉下苦瓜脸,成了为一日三餐发愁的主儿。韩其心有点听不下去,可只能忍下去听那“捉襟见肘,时常为了一块活命钱夜不能寐”的苦诉。听那没完没了的苦水的汩汩声,倒不是他要给你借,而是你应该给他借。韩其心也知道,自己一个月几百块的薪,人家是怕他还不起。但是,他寒心。

知心朋友!

不借也就算了,那何干部还给他出了个馊主意,让他移埋一座坟,坟前立一块碑,认那坟中“人”是自己祖宗,然后那祖宗是韩信的后裔,这样自己也就是韩信的后世子孙了,说这样可以募到捐。馊!韩其心没听完起身就走。

回到医院,医生同意只押金两千,但是,才几天,医生给下了一份催款通知单:已经欠费五百来;再不填上,院方明天就要停药。他求医生可怜可怜,宽限一天,人家说这是院方的规定,谁也做不了主。他低了头,毫无表情地坐回妻的病床前。

妻不是雪静,是文芳,文芳不说旅游,但她也有愿望,有,他知道。每次看到同伴买回来一部女式摩托车,他的文芳总要过去看看,摸摸,试试,唠唠。她知道几乎每一种女式弯梁车的款式、性能、价格。这点儿秘密瞒不过他,但是,她从没在他跟前说起,反倒时不时的要缠问他喜欢哪一款哪一牌的男式摩托。男式摩托?哪一款、哪一牌?他说了,漫不经心的。她便说这一款这一牌太便宜,要贵一些的,然后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知道她又在幻想什么了。事实上,买一部女式,再一部男式,这真的是个幻想,文芳是他的妻,他明白她的那点心事。“等有了钱,先买一部女式吧?”韩其心说。“女式?”文芳眨巴几下眼睛,然后点头:“嗯!——那么,从现在开始攒钱,一、二、加油——”击了韩其心的掌。结婚几年,他的可怜的芳还没有为自己要求过什么……如今,她的这点儿可怜的埋藏已久的小小愿望不但要化为泡影,就连她的病她的命都要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拱手交还给上帝……韩其心啊韩其心!

与妻同病房的是一个交警大队长的妻子,人家的病床前人来人往,有拎苹果橘子的,有提红牛可乐燕窝的,有直接送红包的,说说笑笑,象办什么喜事儿,很闹;妻子的病床前则冷冷清清。在这样的病房住着,小病都会闹成大病,韩其心几次要求换房,医生都说没有空床位。他和妻只有这么受着。妻子有时叫他跟谁跟谁借,有时又心疼他东奔西走,她把他的手捂在自己的两只手里,叫他不要跑了,“兴许这样出院就会好的。”他流了泪,有点儿哽咽。亲戚们能借的都已经借了,不能借的也碰回了一鼻子灰,朋友呢,朋友!父亲就说过要想交这个朋友下去,就不要向他借钱。也许老人家是对的,何干部、仇酒鬼现在还能交吗?但是,亲戚而外再想不到别的什么人,搜索枯肠后,他还是要想到朋友。

他想到了老张。想当年他给他借了一千块钱,正是仰仗千把块钱的本他才在偏远小镇摆起地摊,从此成了生意人。一千块,七百是自己的工资,积年攒月从牙缝里抠出来的,三百是父母托买肥料的,他拿去借人,差点儿没被父母打折了腿。那一年,他们家地里的稻子就黄不溜丢......如今人家已经是百万富翁,谁还记得这个?好几年都不来往了,现在突然找借,人家肯么?他踌躇了。妻子在病与钱的矛盾中微微笑着,话也不多说,有时又在梦中呓语“中了中了”的:妻是彩迷。家里还有一个小孩。他不能没有妻,孩子也不能没有妈;他不能消沉,否则这个家就垮了。他决定还是找老张试试。

在老张家。

“哟,老韩呀!坐坐坐。”百万富翁说。他不知道是照原的叫他老张,还是叫他张老总,只是嗫嚅着坐在人家指定的一张布艺沙发上。人家是百万富翁,穿的是“七匹狼”男装,提的是高档的手机,客人很多,支他坐下后,没工夫等他嗫嚅,就跟别的客人说话。张百万话音很大,笑声爽朗,时不时会对旁的人用命令的口气。他听出来了,这些是他的民工头。一个大约是仆人身份的十来岁的小姑娘给他递过一瓶可口可乐,他把它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没去开瓶,一个人就这么干坐着候着。

这是三层楼的底楼客厅,百八十平米,高阔明亮,地上铺着大块的大理石,南北两面沿墙各置一套沙发,很气派。由于宽敞,客人虽多也不见挤。韩其心看见对面墙上悬着两幅大幅的油画和水墨画,是两所偏远小学赠送的,上面写着感谢张百万捐赠多少万的话,韩其心看着上面的字,一字一字地看着读着,象是得到了什么保证。

丈母娘从医院那头给他来电,说妻子吐白沫,之后又晕过去,已经进入抢救室,医生说……

张百万再没有垂顾他,举着手机打着打着就出了门,后面簇拥上一屋的人,不一会儿,有上小车的,有上摩托车的,都出去了。偌大的客厅只剩了韩其心一个客人;韩其心决不定留下来等还是就这么走。小姑娘走过来指指茶几上的可口可乐让他开了喝,并且告他有什么事可以给老总打电话。他摆摆手,脸偏在一边,然后起身走人。走出门不远,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拐进一个墙角旮旯抽泣抹泪。抹完,还是拿起小灵通,拨通了张百万的手机。通话的时候,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儿哽,调控一下,不太成功。

人家由手机那头说没时间说事儿,让有事儿明天再说,他只好回到医院。刚到医院,妻被推出抢救室,然后转入重症观察室……下午转入普通病房。在病床前,看着妻那一脸的苍白和医生递过来的停药通知书,他一句声也没有吭。

明天三更天就到张百万那里候着人家起床。

天快亮的时候,周围的宅楼还朦胧在熹微的晨光中,巷道寂寂的,连一个狗的影子都没有。天气有些凉,他裹了裹身子,瑟缩着站在张百万的院门前,时不时地往里张望。许久,一楼大厅里的灯亮了,厅门开了出来,只见那个小姑娘操着扫把在扫地,从厅里扫到厅外走廊边。他不敢叫人家,直等人家扫完来开院门他才招呼。小姑娘让他进客厅坐着候,他答应着进去了,一个人坐着。不久,二楼响起了手机音乐声,和弦,很响,把静的黎明撕破了。有人接了,他听出来,是张百万,嘟哝着,然后逐渐清晰,逐渐大声,在手机里说了许久的话才下来,下来时提着手机仍然说。见人家下来,他恭恭敬敬地站起身,人家于通话中见了他,可是头也没点一个。说了半天,终于挂了,忽然才见似的过来跟他握把手,问他什么事,他说了,人家以百万富翁的身份给了他回话,只两个字:没钱。然后撇下他,匆匆走了。韩其心几乎走不出人家的大门。

丈母娘来电:文芳又晕过去……

坟头插花(1)

这几天在医院,文芳老闹鬼,有一夜,半夜吧,她醒来时却见窗外站着个鬼影,她惊叫起来,那鬼影一闪不见了。丈夫起来抱她哄她,说是这世上没有鬼,所谓见鬼是她精神恍惚所致,可她明明是见到了,穿着黑衣,戴着帽子,吐着红舌。她惊得心要蹦出来。

“鬼,鬼!”她瑟缩在丈夫的怀里喊。丈夫搂紧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几年前她第一次见鬼,此后就没少见,有一二十次了。她说了丈夫总不信。唉!

第三节、盗骷髅骨

何干部多次到医院看韩其心,对他的无钱救妻表示了一百倍的同情,完了又撺掇他干那移坟立碑的“营生”,说是准保韩家那在苏州干发了的韩大老板韩非会慷慨解囊,“筹上一笔可观的立碑建坟款,然后赚的两个人平分……”正没说完,医生又来向韩其心催补住院押金,他左右为难,终于答应了何干部。

半夜,野外蝉鸣声声,天地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天空连一颗星的影子也没有。夜幕下一柱电光照着,那是两个人打着电筒在路上一前一后地走,一个是何干部,一个是韩其心。何干部让韩其心熄灭电光。电光一灭,眼前鬼黑鬼黑,连个模糊的影像都看不见,好一阵眼睛才适应了些,见着近处有黑的不明物,有一只流萤闪着微光在远处飞,那里树影幢幢。两个人摸黑不知走了多远,韩其心恐前畏后,不敢稍快一步,也不敢稍慢半步,与何干部不离不弃的并排着走。这是一条深不可测的黑道,两个人在往深里走,也不知走了多深,有死亡的味道被夜风裹着扑在人的脸上,他感到已经到了鬼门关。这时,何干部悄声叫他摁亮电筒,电光一亮,面前现出一堆堆的荒冢,韩其心的心口象怀揣兔子,砰砰跳个不停。何干部让他熄灭电光,然后自己操锄挖起一座坟来。韩其心心惊胆颤地蜷缩在一边,感觉周遭全是鬼。他的牙关打颤了,开始后悔当初答应干这“营生”。

“设若挖着挖着,那坟里的厉鬼跑出来吃人怎么办?”他抑不住这样想。

“摁亮电筒。”何干部压低着声音。

“什么?”他的耳朵嗡嗡的,听得到声,听不到话。

“摁亮电筒。”

听到了,他摸起才抖落地上的电筒,可是找不着电筒开关——手抖得太厉害。何干部停了锄等电光;他费了老大的功夫才摁亮。

又挖。几个回合之后,何干部要他换换手,“不不,不然别挖了。”他战战兢兢的说。何干部笑他胆小,歇过一气,仍然挖。也不知挖了多久,棺木显露出来,何干部用铁锤敲,用铁撬撬,敲一下停一下,听周围有没有异动。韩其心的心一阵阵发寒,电光一次次照歪,有一次还把电筒抖落地上,叫何干部责,才哆嗦着重又捡起。棺盖打开了,忽然,电筒照到一块人骨,接着又是一块。韩其心把眼睛都闭上了,不敢看。

“照好。”声音压得很低。

他正了电光,照在棺口,一颗骷髅骨从何干部的手中拿出,他毛骨悚然,眼睛不敢睁,可是闭着更可怕。一阵风,荒野上悉悉簌簌,他感到草木皆鬼!他其实并不以为这世间真有鬼,他警告自己不要害怕,可眼前确实鬼影朣朦。

何干部把几块碎骨和那个骷髅骨装麻袋里,提起来要走。韩其心却站不起来,何干部过来把他拉起。

按照何干部的设计,麻袋里的人骨是韩非的曾祖父的曾祖父的兄弟的,关于这点马上可以仿个珊瑚石碑以碑文为证;那曾祖父的曾祖父的弟弟就是汉朝韩信大将军的后裔,这个,他回去就可以叫人仿个韩信的令牌为证,他熟这条路。他相信只要有了这块令牌,韩家人包括韩非就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对这麻袋的骷髅顶礼膜拜。这点儿把握何干部有。

你道何干部是干什么吃的?他家祖宗三代都是盗墓贼。他爷爷盗墓时被墓地里的蛇咬死了,他父亲盗墓盗得一块玉,拿给行家鉴别,说是籽料一般的和田玉。卖了。回头才知是一块来自缅甸的老坑翡翠原石打造的玻璃种翡翠玉,特值钱。他父亲马上要去赎回,买家却跑了,他父亲回来一病不起,气血攻心,从此神志时清时浑,半死半活。母亲为了治他的病,四处寻医问药,四处举债,几次差点儿连自己饿死累死。何干部吸取了父亲的教训,鼓捣起古董来,他没钱倒腾古董,就去人家的古董店这摸摸,那摸摸,又缠着人家教他鉴别仿赝。后来他也成个编外行家,但因为始终没钱倒腾,摸来看去究竟糊不上口,他就混了个干部。可惜这干部混得并不安分,盗墓的传统他还是继承了。

有了一麻袋的人骨,接下来的工作是下葬。坟茔选在一个草木葱茏的林子里,与汉马伏波井遥遥相对。史料记载,东汉建武十七年,光武帝刘秀任命马援为伏波将军,平定交趾(今越南中、北部一带),马援统领以西北将士为骨干的大军南征三载,平定了骚乱,巩固和稳定了汉朝的南部疆土。期间,马援率领的两万多将士驻扎在海南岛西部的儋州洋浦和东方八所、十所一带,他们在此屯军修田,在十所,他们为当地百姓挖掘了一口水井,后人立碑于井边,铭文:汉马伏波井。坟茔选址与此井遥对,这叫钟灵毓秀,何干部以为。骷髅、令牌埋下,坟往高里堆,最后立下那块珊瑚石碑。一切就绪,何干部带着韩其心报喜似的通知韩非家人。

“发现你们韩家一个祖宗了。”韩其心虽然跟了去,话却是由何干部说的。坟是新的,可是韩信的后裔们大喜过望,根本没有注意和怀疑到。

“这座坟怎么会孤零于此?”有个大约是读书的人小心的问韩其心。

“许是老祖宗随马伏波将军征战至此,不幸殉国,又隔洋跨海,不能马革裹尸,就把他安葬在此也未可知。”韩其心正不知怎么答,另一个大约是读书人的韩信后裔替答。其他韩门子孙便都崇敬起他们的老祖宗来。

在一个烈日炎炎的中午,韩族几百孝子贤孙举行了盛大的迁坟仪式和认祖归宗仪式,韩非马上乘飞机携两万块钱回来,其他韩家人也都争着出钱。因为韩非的曾祖父的曾祖父的弟弟是韩其心和何干部发现的,立新碑的事就交给韩其心,何干部因为是外族,赐功劳费五千元。族人还决定,要出资两万新立一块特体面的碑。韩其心知道,一块碑再体面也用不了两万块,正以为可以截下一点给妻治病——哪怕所余部分以后还上——不想钱却没到他手上,不知何故捏在何干部手中了……

可怜韩其心白忙一趟,到头来一分给妻治病的钱都弄不到,还干下这种背祖欺宗认贼作父的勾当,害得自己回到医院几夜几夜都梦见那骷髅骨。

要是祖宗泉下有知,还不知怎么凌迟他这“宝贝孙子”呢!凌迟就凌迟,他不怕死,倒是妻的治病的钱怎么办?他又去求何干部,求他给点儿,或者至少给借点儿,何干部对他摆摆手。

幸而一个与他接触很少长着自己一辈的同事知道了他的情况,主动借了几千块……

韩其心扶着妻子出院时,不知道要笑还是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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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无敌于遮天世界

    我无敌于遮天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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