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吴家强都在沉默,如果不是还在走路,艾利真以为他睡着了。这是一个环型的湖,周围的拦杆上用彩虹管装饰着,发出七色彩光,顺着湖边往前走,就是以湖命名的东湖公园,公园里有座小山,山上有座古庙,逢年过节,有许多游人前来这里烧香祈福。湖中央有一座亭子,是情人约会的最佳场所,此时,那里已围观了许多幸福的人儿。吴家强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一片树林下,他才停下来扶着湖边的长椅,低声说:“休息一会吧。”说完一屁股坐下,头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那样子不像是征求她的意见,而是在做决定。
艾利也有些累了,就在旁边坐下,也将头靠在椅背上,眯起眼睛,想让头脑休息一会。
沉默,还是沉默,只有他不间断粗声的喘息声。艾利瞅了他一眼,这个家伙果然喝高了。
“艾利,这里漂亮吗?”许久,吴家强突然开口,吓艾利一跳。
“什么?哦,挺漂亮的。山水相依,花草相伴,绿树成荫,鸟儿成群,的确不错。”艾利环视了一下四周喃喃地说,七彩的霓虹灯将水中的亭子和石桥点缀得很漂亮,湖面上闪烁着城市的倒影。
“呵呵,你说的不错,我也觉得漂亮。”吴家强扯着嗓子大笑道。
这时一个抱着几束玫瑰花的小女孩跑过来,扯着吴家强的衣服说:“哥哥,给姐姐买支花吧,今天是情人节,给姐姐买支花吧!”吴家强睁开眼睛问:“花,什么花?”
“玫瑰花,可漂亮了,买一支吧!”小女孩欣喜地将花拿到他眼前,两眼直直地望着他,仿佛在等待一个决择。
“好好,玫瑰花好啊!好花!多少钱?”
“二十块。”小女孩欣喜地大声回答。
吴家强拿起一朵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真香啊。”他凝视了许久,费力地从口袋掏出钱递给小女孩,小女孩接过钱像风一样跑开了。
“给。”吴家强把玫瑰花放到艾利面前又倒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仿佛在回忆什么。
“我才不要呢。”艾利想,我又不是你的情人,干吗要你的花,也懒得去拿,任由他一直捏在手里。
“第一次带她来这里,她也说很漂亮,但现在,她说没意思,看来看去除了山就是水,枯燥无趣。呵,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这里变了,变得不漂亮了不美了,但我怎么看都看不出哪里变了,原来,这里的山这里水都没有变,只是人变了,它也就跟着变了。”吴家强叹了口气,摆弄着手里的玫瑰花,自嘲地笑着。
那天,吴家强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了很多,有些语无论次,直到他闭上双眼,手里的花掉落在地上。
艾利大至明白了他的那段感情。吴家强第一次带女朋友去湖边游玩,她就夸那里的很美,以至于吴家强常常带她去,他们谈了三年,已到了结婚的阶段,但就在去年,女朋友提出分手。原因呢,是她父母嫌他没车没房不同意他们交往,给她介绍了一个有钱的男人,那男人是家公司的老板,尽管长相不及吴家强英俊,尽管已接近中年,但在这座城市算是有了一席之地。虽然吴家强向他女朋友保证一定会努力工作,再过几年会让她过上安逸的生活,但女方的家庭阻力太大,女友无奈也选择了放弃。看得出吴家强很爱她女朋友,又或许初恋相对任何一个人都是难以割舍的。他不甘心,觉得他那么爱她不该被抛弃,尽管女友早已明确提出分手,但今天他又去了女朋友的住处,还特意买了九十九朵玫瑰,希望女朋友能感动重新回到他身边。哪知,他女朋友却挽着另一个男人的胳膊从他面前走过,更有甚的是竟然都没看他一眼,仿佛当他不存在,吴家强看着她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小车扬长而去,留下一缕青烟。吴家强狠狠地将那束玫瑰花摔在地上,又用力踩了几脚,那些象征爱情花就被他踩在脚下,像是踩在自己心上一样的痛。也就在那时,吴家强终于做了一个痛苦的决定。
“可惜了那些玫瑰花。”艾利无奈地呢喃道,她终于理解,为什么吴家强那么想把自己灌醉,那种当众羞辱的痛之于一个正常男人无疑是致命的打击。艾利甚至有些同情这个男人,比起他来她的痛苦简直不值一提,至少林枫没有当面抛弃她,至少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一切皆有可能。
艾利将那朵掉在地上的玫瑰花拣起,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已没有清新的芳香,是朵将要枯萎的花。今天是情人节,即使它已没了芳香,只要它是玫瑰就被安上爱情的头衔,就可以比平时高几倍的价格卖出,而买的人倒也心甘情愿。是以为有了玫瑰就有爱情吗?
但对于没有爱情的他们,玫瑰已毫无意义可言,在情人节里,玫瑰让幸福的人更幸福,让不幸的人更不幸。玫瑰代表着爱情幸福甜蜜,而此刻,玫瑰之于我的意义是要奠祭已结束的爱情吗?可今天是情人节不是清明节啊,我想我也醉了。艾利有些失神地想。将玫瑰花瓣一片片扯掉,起身洒向湖里,看着红色的花瓣在水面上飘远直到消失在眼前,她心酸地笑了。
艾利坐回长椅上,瞥见吴家强那张有些颓废的脸,竟觉得鼻子一酸,冲他大声喊道:“吴家强,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让自己坚强起来,还有很多好的女人等着你去爱等你去珍惜,为什么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好好加油,几年后,当你成功的时候,开着洋车住着豪宅,看哪个女人敢这样无视你的存在。”艾利甚至在为他打报不平,女人为什么要这么势利贪慕虚荣,有多少住在豪宅里的女人都独守空房,夜夜流泪,又有多少名车里坐着的是情人或小秘而非自己的妻子。也对,在这个物质横行的年代,不是流行一句很新潮的话吗?“宁愿坐在宝马里哭,也不愿坐在单车上笑”,看来女人越来越让人费解了,在埋怨女人的同时,艾利竟然忘记了,她也是女人,也在被自己指责的行列。哦,天啊,脑子有点乱了,可能真的喝多了。艾利拍了拍脑门闭上眼睛让自己休息会。
吴家强疲惫地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艾利,觉得此时的她很天真很可爱,不由一笑,或许是太累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便又闭上了眼。
隐约听到欢快的音乐声响起,似乎还闻到淡淡的花香伴着清新的空气围绕在周围,想伸个懒腰但腰痛得厉害,艾利揉了揉眼睛慢慢地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群老头老太,他们正扭动着身子做晨操,远处的湖面水波荡漾。
“好美的梦啊。”艾利轻声说。直到几个青年从她眼前跑过去,吹动她有些凌乱的短发,她又闭上眼睛再次睁开,依旧是相同的画面,不同的是眼前多了一个男子,正微笑着对她说:“早上好!”
“啊?”艾利差点叫了出来,赶紧坐直身子,这才发现自己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吴家强站在她面前,端着一杯牛奶,牛奶的热气透着浓香徐徐升起。她似乎还没反应回来,用力拍着自己的脑袋试途回想昨天发生的事情。
“喝杯牛奶吧,你等下还要上班吧。”吴家强说着将牛奶放到她身旁的长椅上。
“哦,对了,要上班,等下要迟到了。”艾利猛地站起来,匆忙离去。她其实不是着急上班,只是还没明白自己怎么大清早的坐在长椅上,怎么吴家强会在她面前,好不容易想起昨晚的一些情节,但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失态,毕竟,他们还不是很熟悉。
“喂,不吃早餐怎么行。”吴家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艾利依旧大步向前走,仿佛没听到吴家强的喊声。
艾利急匆匆地回到公寓,刚拿起钥匙准备开门,却听到方芳的声音:“利姐,早啊。”艾利吓了一跳回过头,方芳正从走道里走来,她住在不远处,每天习惯了等她一起上班。
“哦,早啊。”艾利应了一声。
“你这是要上班,还是刚回来?”方芳走到她面前疑惑地问,眼珠子却在她身上打转。
“哦,那个,要不你先去上班吧,我等会再去。”艾利有些尴尬地说。
艾利现在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加上昨晚喝了酒,没有洗漱,肯定有种难闻的味道。从方芳疑惑的眼神中,就知道此刻的自己肯定是蓬头垢面。
“嘻嘻,好啊。”方芳倒也干脆,冲她做了个鬼脸转身走了。
艾利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安静了下来,又拿起钥匙开门。
“利姐,昨天约会浪漫吗?”哪知方芳那丫头走到走廊拐角处,又探出头喊道,诡异的回音在走廊里回荡。
艾利一惊,钥匙“噼”地掉在地上,回头再望方芳时已经不见踪影了,这才拣起钥匙,心里苦笑道,约会,要是约会就好了。
好不容易打开门,简单洗漱后匆匆赶到公司。坐在办公室里看了一下时间,还好没迟到。艾利深吸了口气,刚想去冲杯咖啡,哪知方芳却推开了门:“利姐,你的咖啡。”艾利冲她笑了笑,这个女孩可不简单,总能在第一时间知道你想要什么,又会给你准备好,真难得。
“真香,谢谢。”艾利接过咖啡抿了一口。
“不客气。”方芳朝她挤了挤眼睛,转身离去。
刚下班,艾利还没走出办公室,手机就响了,一看到号码艾利就头痛了,从和林枫结婚的事不了了之后,老妈经常打电话唠叨一些谈对象的事,艾利告诉过她,和林枫之所以不结婚了,是因为双方感觉不适合,至于去南方工作则是总部的安排,因为她工作能力强,才得到上级的重视。若是让她知道林枫是畏婚潜逃,她心脏病非被给气犯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