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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好作家赵本夫(1)

在中国当代作家中,让人景仰的大师级人物,不算少,我们都读过他们的著作,还有他们的传记,不过他们基本都远离我们而去了。作家中让人夸赞成就者,也不少,他们写出了真正很棒的作品,为当代文学史册增加了厚度和分量,有的作品过了几年还可以重读。作家中让人赞许才华者,很多,他们才华横溢,文不加点,出口成章,我就曾亲见有人当场賦诗作画,文压群雄,众人皆叹服。而让我既作品又尊敬人品、还能以朋友引为自豪者,著名作家赵本夫是其中的一位。

赵本夫让人尊敬和喜欢的,是他虽然著名,虽然文名官名都响亮,可他为人行事一向低调,不艳慕荣华富贵,不钻营官场文场,不喜欢夸夸其谈,不露面于大庭广众,不搞歪的、邪的、虚的、假的,不拉拉扯扯、结帮结派、呼风唤雨、万事通吃……他是属于那种真正的好作家。

文学存在的理由

在当今这个6时代,还真不能否认影视对文学的提携作用,尽管大多数作家对之是摆出了一副有点嫉恨又很艳羡的酸葡萄身段。

赵本夫就是明显的例子,有了电影《天下无贼》,他才真正为大众百姓所知晓。其实他出道甚早,在新时期文学繁荣阶段就薪露头角,短篇、中篇、长篇小说屡屡发,地方、中央乃至全国小说奖--得,由此也早就坐上了江苏省作协专职副主席的交椅,享受着副厅级待遇。不过,老百姓才不管你是处级作家、厅级作家还是部级作家,他们看的是你的作品,品评的是你的人物,所以,赵本夫的名字还是不如傻根来得响亮。

《天下无贼》本是赵本夫写的中篇小说,发表后在文学界得到了一些喝彩,之后也就轻舟已过万重山,直到导演冯小刚将它搬上银幕,一下子变得大红大紫。傻根是《天下无贼》中的主人公,是一个带着打工挣来的血汗钱匚口家的农民工,更是-个涉世未深、带着一副纯真无邪眼光看世界的愁厚青年。这样一个可爱形象经过电影屏幕浪漫主义的放大,得到了广大观众的共鸣。这也正好体现出赵本夫写作的初衷调动起广大人民群众内心的良善品质,使社会群体精神向着真善美的境界努力行进。

这就是文学存在的理由。赵本夫如是说。在人生与文学、文学与社会、文学与个人名利的关系上,他是传统派,一向主张文学是为社会大众的;他的从事文学写作,与工人为社会做工、农民为社会种田、科学家为社会科研一样,是一种奉献的职业而不是个人升官发财的路径。而且从人的本性来说,赵本夫是个自律、正直、真诚、奉献类型的人,一贯行得端、做得正,光明正大做事、磊磊落落做人、坦坦荡荡写作,把一颗纯粹的心捧进神圣的文学殿堂在当今的文学队伍里,这样的作家当然还是大多数,但赵本夫是大多数里面的少数佼佼者。

所以,自从电影《天下无贼》大红大紫之后,赵本夫嘴里多了一句话:小说是我的,电影是冯小刚的。每当人们向他歌功颂德之时,他就认真地来上这么一句。而此时在他心里,他对自己说的另外一句话是广你的任务是写好生命中最重要的作品。

他的头脑始终保持着清醒。

他也就越来越深地把自己藏起来。藏到工人、农民、市民中。藏到避开文坛,过普通老百姓的平常日子。甚至藏到离开城市,回归乡土,回到大自然……

于是,最终,就有了他的新书《无土时代》。赵本夫说,迄今为止,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他自己最钟爱的一部长篇小说。

而用人民文学出版社总编辑、评论家潘凯雄的话说:看了《无土时代》,兴奋!这是近年来非常重要的一部长篇小说,主题重大、丰富,同时既好读又耐人回味,人文社已将之列为2008年的重点作品。

这样令入愉快的阅读过程已经越见稀少了。潘凯雄补充说,现在中国每年出版10多万部书,长篇小说千部,真可说是出版的汪洋大海。其中的长篇小说,大体分两类:或是为了弦技而影响阅读效果,是圈内叫好而读者不买账;或是好读而内容轻飘,文学界又看不上。而赵本夫的这部新书是既重要又好看,两方面的优点兼而有之。

一时间,《无土时代》吸引了文学界和热爱读书的文学爱好者的眼球。

他急切关注而忧虑着的几个问题

《无土时代》是赵本夫长篇小说地母三部曲的最后一部,也是最难写的一部。

地母三部曲是赵本夫一生中最重要的作品,自上世纪90年代初开始创作,1995年出版了第一部《黑蚂蚁蓝眼睛》,1997年出版了第二部《天地月亮地》。自此之后,这第三部可难倒了他,以至于几年里都不敢轻举妄动。一般而言,长篇小说开头易,收尾难;前半部好出彩,后半部不跟劲,中外文学史上半部佳作现象屡见不鲜。尤其是新时期文学繁荣以来,我国最优秀的几部长篇小说,如《古船》、《尘埃落定》等,都是前半部精粹?辱令人击节赞叹,后半部却呈现出明显的塌方,从而留下了很大的遗憾。单部的长篇尚且如此,更遑论三部曲?所以赵本夫虽然最寄情于这最后的一部,一心盼望着把它写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作品,可是他也非常害怕,怕最后写不好,使整个三部曲埸下去。

从1997年到2007年,10年间,他多次启笔,又不满意而放下。有一次甚至已经写了20万字,还是觉得不行,最终把它们全部废掉了。20万字呀,那是多么巨大的劳动,天天起五更熬半夜不说,家里人都跟着悬着心,亦愁,亦忧,亦喜,亦怕。赵本夫自己不用电脑,全凭手写,然后是夫人替他打字。夫人贤惠,就是为了给他打字才学会电脑的,20万字,圆珠笔磨光了十来杆,手指上都磨出了趼子,更何况煎心熬神的心力脑力呢!漫长的10年,3600多个日日夜夜,这部作品成了赵本夫的心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我情绪上经常是阴的,感觉很不快乐。

可是,赵本夫的思考又停不下来,思想的烈火噼里啪啦燃烧,猛烈地撞击着他的胸膛。而且一天天、一年年,现实状况越来越加速飞滑,令他坐立不安。他急切关注而忧虑着的,是这样几个问题:

大地生病了:

大地成为财富是自然的悲剧。自从土地被人类搜为己有,灾难就降临了。为了争夺土地,战争一场接一场,国家与国家,民族与民族,村庄与村庄,人类不停地掠夺、杀戮,直到今天还远没有停止。

而一旦达到极端,大地负载不起了,自然灾害就来了。比如黄河决口、土地沙漠化、村庄毁弃,逼迫人类不得不逃离。当人类远走高飞之后,大地不再承担社会属性,重新回归自身,才能慢慢休养生息,重新焕发出自然的生命力。

人类生病了:

自从潘多拉的盒子打开后,人类由于贪心,做下了多少坏事、恶事?他们为权为名为利为生存而拼搏而挣扎而相煎而倾轧而痛苦而精疲力竭,或得意忘形或幸灾乐祸或绞尽脑汁或蝇营狗苟或不择手段或扭曲变态或逢迎拍马或悲观绝望或整夜失眠或拉帮结派或形单影只或故作清高或酒后失态或窃笑或沮丧或痛不欲生等。

现代人在精神上越来越迷失,物质生活越来越丰富、甚至奢侈,可我们却生活得越来越没有幸福感了,这是不是我们需要的生活?

城市生病了:

过去都说人类的现代化进程就是不断城市化的进程,可是我觉得生活在城市是很可怜的。城市远离了土地,使人丧失了高天阔土的视野,于是就变得矮小和短浅。

城市把人害惨了。城市是个培养欲望和欲望过剩的地方,城里人没有满足感、没有安定感、没有幸福感、没有闲适、没有从容、没有真正的友谊。

文明生病了:

在城市里,一层厚厚的水泥地和一座座高楼,把人和大地隔开了,就像电流短路一样,所有污浊之气、不平之气、怨恨之气、邪恶之气、无名之气,无法被大地吸纳排解,一丝丝一缕缕一团团在大街小巷飘浮、游荡、汇集、凝聚、发酵、癉气一样熏得人昏头昏脑,吸进五脏六腑,进入血液,才有了种种城市文明病。

黄昏穿过城市的时侯,看着匆匆忙忙的车流和急急遑遑的人们,我觉得精神漂泊,没有归属感。生活在都市里的人们,离开乡野太久了。我们能否重回大地,过一种简单的生活呢?

人类已经走得太远了

以上这些思考,构成了赵本夫近年来创作的基本旋律,由此而派生出他中篇和短篇小说的许多情节。比如进城的农民工在绿化队打工,用粮食作物取代花草来美化城市,这异想天开的举动还得到城里人的支持,并最终被城市领导人首肯。又比如在善良、正直、诚实、纯粹这些高贵品质面前,坏入的心灵也得到净化,以至于天下无贼。内心里盛开着烂漫花朵的赵本夫,不管不顾地运用乡村意象,为我们彩绘出一幅又一幅浪漫主义的图景。他承认自己是一位理想主义者。

他固执地批判着文明的断裂,大声镗褡地呼唤着文明的重建。于是,有人置疑说,透过赵本夫小说的字里行间,能感觉到他对城市文明的憎恶与不屑,甚至有抵触情绪;有人挖苦嘲笑他农民,企图用旧式的田园牧歌对抗6科技时代的城市化进程;有人批评他在思想上、智商上、生活观念上已经跟不上社会的发展,完全落后于时代了;更有甚者,还有人说他具有反人类文明的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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