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那一只手臂望去,便见到了一张脸——一张无任何情绪的脸。那张脸,简直就是一张一
块木头,一块石头。
他的腰上挂着一把剑,剑在鞘中,不露一丝锋芒。
剑鞘很美,而且十分的华丽。不仅是金边剑鞘,而且上面还有一颗宝石——红宝石。
幸好,那人并没有出剑,而只是伸出了他有力的手臂。
他的剑,其实也并不特别,比这把更加华丽,价值连城的剑,楚映雪亦瞧过,见过。
特别的并不是他的那把剑,也不是他那个人,而是他的衣着。
他的衣着,也并不是十分的特别,上面几乎找不到任何的装饰。只有一处特别的地方,却也
并不太显眼,亦不是衣服上的装饰。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图案,像是一只飞碟,却又像是一只
飞鹰。一身朴实无华墨色的衣服,只有这一个小小灰色图案。
而楚映雪的目光此时完全的落在了那个图案之上,而且他认识这个图案,也知道这个图案。
所以,他才会叹气,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若是遇到这样的事,见到这样的人,只有两种法子处理:第一种,便是打倒眼前的人,令他
不能自地上爬起。
而楚映雪却选择了第二种,却也是一个最笨的法子。
他向后退了一步,将自己的身子远远的逃开那一只手臂,转身,走另一个方向。
那人并没有追来,他不必去追。
就在楚映雪转到左侧的时候,他的眼前又出现了一只手臂——一只与那一只几乎是一模一样
的手臂。见到这一只手臂,楚映雪不用去瞧他的脸,甚至不用去瞧他衣服之上的那个图案。
不用瞧,也知道那张脸虽然不是那一张脸,定与那张脸同样的表情,同样的眼神,甚至连眼
角的肌肉的跳动也会一模一样。
楚映雪这一次并没有转身。他已不用转身,因为他已经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这两个人的脚步声,同一个节奏。同一种大小,就连落地的声音也是一模一样。若不是传自
两个方向,楚映雪定会认为是一个人所发。
本是在楚映雪身旁不远的曲骆炳,此时也被一只手臂挡住了,恰好没有阻挡他的目光。而他
与楚映雪之间只有一个人,只有一只手臂的距离。
这样的一幕,足以引来许多路人的目光。他们本来就好这一口,每一次出门,都是为了这样
的一幕,甚至有时候,还会亲手上演这样的一幕。而且,看到那四人的衣着,亦足以令他们
驻足停留,将目光落在楚映雪的身上。甚至有人已经开始私语,露出不怀好意的目光。
一张张幸灾乐祸,满是兴奋的面容映在了楚映雪的眼中,甚至有好几句私语已落在了楚映雪
的耳中。若不是哪些人有些害怕那四人身上的衣服,定然会有几声高呼催促之言落在楚映雪
的耳中。
就连一旁的曲骆炳,面上已满是兴奋,甚至已经在催促,一副看戏的样子。
见到这样的一张脸,听到他的那一句言语,楚映雪只能苦笑。除了苦笑,他还能做什么?
此时,摆在他面前的仿佛只有一条路,就是安静的听他们的言语,听他们的要求。
只可惜,他们还未出言,突然眼前一花,本在他们圈子之中的楚映雪不见了,几乎没有一个
人敲到他是如何不见。甚至有人已经发出了惊恐的残呼声“鬼,鬼,那个人是个鬼。”这一
声惊呼与害怕,几乎令他大小便失禁。他没有,却有人已经如此,来不及发出一声惊恐,已
经倒在地上,失禁的大小便,已流了一地。一股恶臭,瞬间在此飘出。
那四个人仿佛没有瞧到昏迷的人,亦没有闻到这一股恶臭,甚至不知道圈子中已经没有了楚
映雪。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甚至面上的神情,也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们不是疯子,便是傻子;即便不是傻子,也定然是一根木头。
曲骆炳并不是疯子,也不是傻子,更不是木头。所以,他早已远远的离开那个地方,已经跳
到了屋檐之上。那个地方,并不低,正好吹来的风不会带来那股味道,而且,还能够望到很
远的地方。而此时,他正在瞧着一个画面,几乎有些陶醉。
而那四个人的身边,此时只有三个人——三个昏厥的人,而且还是三个屎尿横流的人。
楚映雪那一跃,足足跃出了五丈。而且,他跃进了浅巷之内。
一眼见底,是一面墙。墙并不高,却也需要两个人叠在一起才能攀上墙头。
而就在楚映雪刚刚跃入这巷中,突然自墙的另一边跃入一条人影。
那人稳稳的落在地上,眼睛紧紧的落在楚映雪的身上。
也就在这时,楚映雪的身后同样的出现了一个落地的声音。他不用回头,亦知道那人的衣着
,还有他面上的神情。
楚映雪这一次并没有打算逃,一副认命的神情。
望着眼前的那个人,苦苦一笑,轻轻的叹息一声,缓缓道“我是不是已没有了其他的选择?
”
那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亦不曾点过头或是摇过头。只做了一个动作,一个请的动作,那
动作已回答了楚映雪的问题:你可以试试。
楚映雪盯着那个人的脸,又瞧着那个动作。过了半响,方才叹了一口气,道“我会不会有其
他的选择?”
那人并没有回答这句话,而且将那个手手势也收了回去。
没有回答,却是最好的回答。
所以,楚映雪苦苦的一笑,满是无奈的道“看来,我只有一种选择。”不禁又落下一声叹息
,道“虽然我是十万个不愿意,可是此时却已由不得我了。”
就在楚映雪落下这一声时,他的身后发出了一丝轻响。不用回头,楚映雪亦明白,那声轻响
,只不过是那个人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楚映雪转过身,望着眼前的路,不禁道“我应该去哪里?”
就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那个人已经给了他回答。
其实那也并不能够算是一种回答,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走了出去,自巷中走了出去。
楚映雪望着那个背影,轻轻的叹息一声,随了上去。而他身后的那个人,也随着他走出了巷
子。
那个人并没有带楚映雪去其他的地方,而是将他带到了那四个人的身边。也就在他们来到那
里的那一刻,又自两个方向走出了六个人,他们的衣着,与楚映雪身边的一模一样,甚至面
上的表情也不差分毫。
楚映雪已经闻到了那一股味道,也以看到了那三个人。不禁摇头道“看热闹也是会有危险的
,若是承受不住,就不该看别人热闹。看不成别人的热闹,自己反倒成了热闹。”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低,每一个字足以传到远远躲在一边的那些看热闹的人的耳中。
只可惜,他们虽然已经清楚的听到了楚映雪所说的每一字,但是依旧没有丝毫的犹豫,面上
依旧带着兴奋,带着激动,随着楚映雪他们来到一酒楼之前。
“洪福楼,”楚映雪望着那匾额,轻声的念着,“不知这楼中,真的可有洪福?”
也许,对于其他人而言,这里定然会有洪福,但是对于楚映雪,却不得而知了。也许,里面
不仅没有洪福,而且只会有危险。也许,他这一去,便不会再出来。即便他能够出来,也不
可能走出来,定也不会是爬出来,定会是抬出来,被人抬出来。
只可惜,楚映雪并不清楚这一点,十分开心的走了进去。
那些看热闹的人,实在也想要走进去瞧一瞧,只可惜他们不能,亦不敢。因此,他们只好守
在门边,等待着结果,想要看看楚映雪如何被人抬出来,甚至有许多人不愿楚映雪再出现—
—出现在门前,他们的眼中。
曲骆炳却走了上去,并没有一个人拦阻他,仿佛没有一个人瞧得见他,没有一个人瞧到他走
进了这间酒楼。
曲骆炳走上楼,便见到一位翩翩佳公子在一边饮着茶,那动作,那神情,简直美极了。只怕
,世上再也难以找到一人如他这样,有他这样的风情。
楚映雪并没有坐在他的身前,亦没有与他同桌。仿佛他没有瞧到这样的一位佳公子,独自坐
在一张桌上,亦在饮茶。他的神情与动作,与那一位公子相比,简直就是一坨屎与鲜花比美
一般。
曲骆炳亦没有坐到楚映雪的身边,也没有走到那位佳公子的桌上。他也是独自一个人坐了下
来。随手取过茶壶,往杯中倒了一杯茶,一副看戏的神情,饮了一口杯中茶。
曲骆炳看的戏,又在何方?
夕阳斜斜的射来,正好落在那位公子的桌上。巧也不巧的落在了桌上横放的剑鞘之上,鞘中
有剑,定然是一柄利剑。
杀人的剑,岂不都是利剑,若是钝剑,如何杀人?
楚映雪并没有去瞧那一柄剑,但是他的眼中已经满是剑的影子与光泽。只因夕阳的光芒此时
已完全的落在了剑鞘之上镶着的三颗宝石之上。宝石的光泽又映在了楚映雪的眼中,而且将那一柄剑,映在了楚映雪的眼中。
戏在何处?
好戏,在夕阳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