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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八 此间少年(2)

那巨剑少年见这群官兵四散逃窜,提着大剑就要追赶,被使枪的汉子一把抓住,低声道:“算了,徒追无益!”那少年挣两下没有挣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军兵逃下山去。

这时那使枪的汉子用稍显笨拙的通用语道:“多谢三位出手相救,亚东这厢有礼了。”说着单膝跪倒,就要给奥古斯都他们行大礼。

奥古斯都赶紧扶起那中年汉子道:“不用,现在也不是行这些繁文缛节的时候,先看看有没有能救治的村人再说。”

那亚东一听也就没有再行什么礼,转身就向村中跑去,那巨剑少年也想跟去,被司徒钟拉住道:“这里也需要有人照应。”

四人把所有躺在地上的人都翻了一遍,以确定没有遗漏的伤者,而奥古斯都开始运用光明教会的祈祷治疗术救治那些伤者。

这时那叫亚东的汉子抱着一人从村中疾驰而来。他和那些军兵战斗多时,此时又有伤在身,跑得歪歪斜斜,几次都差点摔倒在地。那巨剑少年一看赶紧迎上去接到手中,来到司徒钟跟前,噗通一声跪倒地上,神情激动地道:“求先生救救我姆妈,求先生救救我姆妈!”

司徒钟把那人接到手中一看,那人胸口已经没任何热气,早已死去多时,身子都已经凉了。也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那巨剑少年此时神色大变,重重地跺了一脚地,又去求奥古斯都。见奥古斯都看了看他怀中之人,又看了看自己,也是无声地摇了摇头。于是抹了一把眼泪,把怀中抱着的那人交给亚东,提剑又去看那些伤者,只要发现还有一口气的军兵,总是毫不客气地补上一剑,奥古斯都几次张了张嘴,最后都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那叫亚东的汉子应该是早就想到结果了,只是抱有一线希望没有放弃而已,此时希望破灭,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呆呆地抱着尸体坐在地上发愣。

过了一会司徒钟问那少年道:“你们怎么会和这些军士打了起来?”

那巨剑少年满面潮红,眼泪一直在眼眶内打转,只是一直忍着没有掉落下来,不知道没听到还是不想回答,站在那里不说话。那使枪汉子这时把尸体放到地上,道:“这地下躺的都是我康巴族人,这些禽兽,因为索要一件东西我们没给,就这样大开杀戒……”

那汉子通用语本来就不大好,再加上口音极重,絮絮叨叨地讲了半天三人才弄清楚怎么回事。

原来不久前这汉子亚东和那巨剑少年去北方的城内卖些打得的猎物,不巧被几人看到那少年手中的巨剑。那些人看着眼热,非要买不可,少年当然不会买,于是那些人看买不下来就打算明抢,谁知道打了一架非但剑没抢到,还伤了几人。他二人见这样的结果也就没敢多做停留,出城之后就直接回到了村里。

昨天一群军兵来他们村说查找几个盗匪的踪迹,查到亚东家时看到亚东和这少年,就一口咬定盗匪就是他们二人,要把他们带走。亚东二人一直在山里打猎,就没有出过几回上,怎么可能会是盗匪,当然不会同意跟他们走,最后交涉不成就诉诸了无力,还好在村人的帮助下他们赶走了那群军人。

亚东昨天把那些人赶走之后就把妻子、女儿送到了远山的亲戚家,本来打算把他的母亲也送出去躲躲的,可是老人死活不愿意走。今天天没亮两人就起身出门,打算出去避避风头。早上刚出村就发现了大批的军兵,这群军兵一路走来,直接就向他们庄子赶去。两人一见知道是为了昨天的事而来,于是就没走,悄悄地跟在这群军兵的后面。

这群士兵到村里就直奔亚东家,一见亚东二人不在家,当时就要把老太太给带走,周围邻居乡人都来劝说也没用,那领头之人甚至直接就打,村人那里受过这样的气,于是就这样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

二人见此情况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于是也加入了战团,他们一出现更是惹怒了那群军兵,于是从普通的打斗变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那些土著村民如何是这些军中精锐的对手,打斗中亚东的母亲也被一个军士打倒在地,这更是直接刺激的二人和剩下的村人,他们发了狂一般反扑,若非如此,他们很可能根本支撑不到司徒钟他们的到来。

三人知道这种情况虽然也愤恨不已,但也无可奈何,总不能现在追下去把那些人全杀掉吧!

几人于是默默地收拾尸体,把这些尸体全部搬运到离此不远的一个山头。

原来康巴族人并不土葬,而是实行天葬,这个山头就是他们的天葬台。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月缺星疏,村人在山头上点燃了一个巨大的火堆,红色的火焰映照着那些尸体,人们沉痛的心情更增沉痛。

这时就听一声低沉的歌声响起,詹姆斯回头一看,是亚东,只见他满面泪光,嘶哑的声音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接着许多村人也跟着唱起。那歌声有悲怆和苍凉,也有无奈和愤恨,最后都随着祝福声来结束。

在每一天太阳升起的地方,

银色的神鹰来到了古老村庄。

它带来了生命,也带走了死亡

它带走了绝望,也带来了希望

啊,天神的使者

它在天地间翱翔。

父辈们朝圣的脚步,还在回响,

仰看天空,止不住热泪盈眶

心儿伴随神鹰,飞向高空,

它把我的思念,也带到了远方。

啊,天神的使者

它在天地间翱翔。

生命终将逝去,他们已返天堂。

蓝天的儿子又回到了他的故乡。

虽然根本不懂他们唱的是什么,但詹姆斯还是听得泪流满面。后来陆续才歌词,原来康巴族的图腾就是一只银色的雄鹰,说它是天神的使者,他们认为人的生命是由天神从空中降下来的,而离开,也应该由神的使者带他们回到天堂。

最后,当其他人陆陆续续都走了的时候,那巨剑少年跪在那里,怎么说都不离开,即使是亚东来劝也不行。众人无法,只能暂时留他一个人在那里。

回来的路上,亚东才道那少年不是本地人,说他有一天亚东进山打猎,恰好看到这少年病倒在山边,于是就把他带回家里。虽然村里的巫师说他已经活不了了,根本没有生还的希望,但亚东的母亲和亚东还是抱着一丝的希望把他养了起来,当然他也奇迹般的缓缓复原过来。

其实那少年根本不懂他们的土话,都是亚东的母亲和他几岁的女儿卓玛一句句教的。慢慢地,少年的脸上也有了微笑的痕迹,经常或陪着亚东打猎,或带着卓玛在村外玩耍,回来的时候给老人带一捧格桑花。詹姆斯听到这里心里不禁一紧,这打击也太大了,不知道那少年能否挺的过来。于是趁其他人还在说话的时候,偷偷溜了回去。

还没到山上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声音在轻轻的唱:

谁是阿妈手中珍爱的她,

格桑花,格桑花,格桑花,

雪再大她不害怕,

这样善良的她,

慢慢长大的她,

慢慢长大的她,

哦慢慢长大的她,

谁是我在马背上天天思念的她,

格桑花,格桑花

我再也没见过她,

眼睛好大

风带走了她,

风带走了她,

哦这样纯洁的她,

这样美丽的她,

这样美丽的她,

唱到最后已经不是在用声音唱了,而是每唱一句就伴随着一阵低低的啜泣声。

那少年哭够了,抬头看了詹姆斯一眼,什么也没说,扛起身边的那把巨剑,向山下走去。詹姆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到了村里的时候,村人已经在准备吃食。大伙儿在亚东家的院子里支了一口大锅,锅里正煮着什么,三五个村人在那帮忙,更多的就散站在院子里,也不说话,整个院子都是锅里煮东西的咕嘟声。亚东本来就是村子里最健壮的猎人,平时的号召力也最大,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自然而然地成了山村的主心骨。

吃饭的时候,无论亚东怎么劝,那巨剑少年就是不吃东西。最后奥古斯都冷冷地道了句‘他想找死,别理他’之后,众人才开始吃东西。迎着那少年通红地眼光,奥古斯都冷笑道:“你这样不吃不喝就能救活他们?真是没脑子的蠢货,有那些力气不如多吃点东西增强体力,以便到要报仇的时候也好多杀几人。不过你这蠢货是不会懂的,而且你的伤回头也会要了你的命,早死也好。”

亚东听到这里,又向奥古斯都施礼,让他医治那少年的疾病。就听奥古斯都道:“他不会让我治的,他宁愿死也不会让我碰他。”

司徒钟奇道:“你认识他?他为什么不让你疗伤?”

奥古斯都道:“我不认识他,不过我看他的面相想起一个人,而且我认识他手中的那把巨剑。”

詹姆斯奇道:“这巨剑有什么来历,家传之物吗?”

奥古斯都道:“估计他心里也恨死了手里的那把巨剑,只是有什么原因让他不得不背着吧!”

亚东也道:“为什么,这剑有什么来历?”

奥古斯都道:“说起这剑,就不能不提十二年前在苍天白露城发生的一件事..”

正说着就见那少年大吼一声:“别说了!”

奥古斯都冷笑道:“怎么,敢做还不敢承认?”

那少年气的对着旁边的一棵树踹了一脚,接着就满脸怒容地走来出去。亚东起身就要去追,司徒钟一把拉住了他道:“没事,让他冷静冷静也好。”回头又对詹姆斯道:“你去跟着看看去。”詹姆斯见此匆匆地追了过去。

奥古斯都接着道:“十二年前在苍天白露城,枢机主教艾萨克-雨果和护教骑士团团长埃尔维斯-休伯特审判了一个案子,并判决了一位守卫骑士的绞刑。那位守卫骑士是三关口著名的人物,也是休伯特最器重的一位年轻骑士,而艾萨克本打算让他以后当自己的守护骑士的。”

司徒钟道:“你是说吉斯霍华德?”

奥古斯都道:“没错。什么罪名你也知道了,他于一次出巡过程中和一个女人发生了关系,而且还诞下一子,后来他又把那对母子安置到苍天白露城旁边的一个小村庄内。虽然他的暴露是护教骑士团内部斗争的结果,但他的那些罪名是切切实实的,人证物证俱在,即使雨果和休伯特再不愿意也无可奈何,因为当时白露城已经传开了这样消息。要知道三关的戍守人员在戍守期间是严禁和女人发生任何关系的,更何况还是这种生育子女的情况。”

亚东气呼呼地道:“骑士也是人,为什么就不能结婚生子?真是莫名其妙的规定。”

奥古斯都没理他继续道:“当时雨果大人和休伯特大人已有照拂之意,只要他不承认和对母子有关系就行了,不过那对母子就惨了点,女的要赶到三关以西,而孩子就要从小在戍守三关的戍军中服役,到30岁以后才能离开。最后他承认了所有的一切,坦然接受了绞刑,而那对母子也被赶出苍天白露城所在的西部教区。”

亚东伸大拇指道:“是条汉子,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让妻、子受累,那不是男人该干的事。”

奥古斯都继续道:“霍华德受刑之后,那对母子也不见了,休伯特及雨果派人搜寻了一段时间,也没有任何消息,直到两年前苍天白露城内的骑士学院授勋的那天。

“授勋当天,一个叫洛克的少年骑士打败了所有的竞争者,拿到了骑士第一名,而且以16岁的年龄就开了心眼,从原武士晋升为异能武士。当学院的人员向他颁发勋章的时候,他却把勋章掷到地上,并用剑击碎了象征着护教骑士团荣耀的骑士头盔,烧了学院的那些骑士法典之后,逃出苍天白露城而不知所踪。后来休伯特拿到画像才确定他是霍华德的儿子。因为,霍华德是休伯特亲自抚养长大的。”

司徒钟道:“那也不能说明他恨他的父亲,恨那把剑吧?”

奥古斯都道:“你不是骑士,你不懂这些的,若非恨极,他又怎会击碎骑士头盔,那可是他父亲一生最尊崇之物。”

詹姆斯追了好大一会,才看到那少年,只见他站在不远处的小溪中,还好那小溪水浅,只到膝盖深。就见他手中拿着那把巨剑,拼命地劈砍溪水,也不知是今天的战斗把精力体能用完了还是根本懒得用异能,就见他如同莽夫般横冲直撞,完全不像个有武功修为的人。劈砍了一通之后,剑也不要了,直接也扔到水里,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发愣。

詹姆斯虽然平时和司徒钟斗嘴斗的不亦乐乎,但还真没怎么安慰过人,况且还是个陌生人,也就跟着呆呆地站在河边。过了好久他才似乎鼓足了勇气似得,也来到小溪中,道:“你是不是把亚东的母亲看成了自己的妈妈?而且还在埋怨自己,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把那把巨剑给他们,这样也不会给他们带来灾难了是吧?”

看那少年一直没理他,詹姆斯又道:“我和师父在苍天白露城的时候听说过你的故事,虽然那时候还不知道你就是洛克。其实我觉的你很幸福了,至少比我幸福。”

迎着那少年喷火的目光,詹姆斯解释道:“你至少知道你的父母,认识他们,你的父亲虽然没有保护好你们,但也为了你和你妈妈送了命,至少这证明他爱你们,若非如此的话,他只要说一句不认识你们就行了。我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只是在阿姨的口中知道他们的名字,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他们死的时候我太小。但我不恨他们,师父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父母能把你这条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就是对你最大的恩赐。”

詹姆斯看他情绪缓和了许多,继续道:“我们在来这里的路上,在刚入查理曼不久的山道不远处,发现了很多路人的尸体,师父和奥古斯都爷爷说那些都是官兵杀的,官兵要抢他们的财物。而且师父还说这些人已经灭绝人性了,为了一点利益就能漠视别人的生命,甚至抹杀别人的生命,他们比强盗凶狠,比野兽残忍。这次确实是因为你而引发的,但他们哪怕有一点人性也不会为了一把剑而大开杀戒,没有你,这些残暴的人也可能因为其他原因而对普通人动手,就像我们路上遇到的那些路人。”

那少年这时脸色狰狞可怖,咬牙切齿道:“那些该死的禽兽会付出代价的,我一定让他妈不得好死!”

詹姆斯见他终于开口说话,心中终于松了口气,劝道:“大道理我也不懂,只是我觉得你要想报仇的话,就一定要把身体治好,好好修炼武功。那些人都是军中之人,而且抢你剑的那人一定很有势力,不然不可能调得动那么多军中精锐。”

那少年张了张嘴,最后才道:“我死都不会让那老家伙碰我一下。”

詹姆斯赶紧道:“如果我师父能治的话你愿意吗?”见那少年半天没说话又道:“那我就当你同意了。水这么凉,冻死我了,我们赶紧回去吧,亚东大哥还在担心你呢!”

说着到前边把那把剑捡起,拉着那少年来到岸边,道:“我叫詹姆斯-克劳萨,你可以叫我吉姆,都这么半天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等了半天才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斯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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