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疏颔首,主动上前握住魏琼华的手。
魏琼华优雅欠身:“二位且先在此稍作歇息,等下自会有婢仆过来安排二位的寝食。”
宝珠只顾围着自家主子打转,杨留迟则收敛起平日的散漫,恭敬道:“有劳前辈。”
临出门前,长疏下意识将眼光掠到祁云肆的身上,见他脸色已经恢复往昔,一颗尚有些忐忑的心终于沉静下来。
出了竹屋,外面一脉蓊郁翠影,清溪山涧似长练而下,泉音悦耳,涧下一潭碧水,水镜映云,雅致天成。
一路穿花扶柳,且行且赏,魏琼华轻言柔语一一介绍。
聆听着耳畔的温言软语,长疏只觉天地静好,她没了母妃,上天却赐予了姨母给她,将来若能在此渡过一世,此生也就无憾了。
空山鸟鸣,长风细细。
最终行至一间阁楼前,魏琼华推开门,光芒倾进屋子,里面的景色逐渐清晰起来,满室明净,笔墨馨香,壁上挂着几副写意画,一排排整齐有序的木架上搁满了竹简,竟是间藏书楼。
魏琼华道:“疏儿,你瞧,这壁上的画就是出自絮之手,这里大部分的简书也是她誉录的。”
长疏伸手翻了几卷竹简,简上行字小巧娟丽,笔笔精致,果然是母妃的字迹,。
看到这些熟悉字迹,仿佛回到了冷宫的少年时光里,那时母妃仍在,日日督促着让她练字温书,可她却调皮地要去院里看檐下栖息的燕。
长疏将竹简拥在怀中,轻声问:“那母妃是如何嫁到宫里去了?”
魏琼华静默片刻,眼神悠远空灵:“这便是命了,紫陌门百年隐匿在此,与世无争,我与絮皆是最后一任门主所出,自小长在紫陌门,虽是熟读百书,却仍掩不住不谙世事的心性,那一年,絮正是十五岁豆蔻花般的好年华,许是空山寂寞,她瞒着众人,在一个月圆之夜留了封信,说要下山去看看外面的天地,这一走,就是好几年,后来你的外祖父与外祖母相继去了,我去寻絮,寻到她时,她已经成了辰国皇后,原来她下山的那一年里,正逢姜辰二国交兵,她在一片雪地里救了仍是世子的辰国之主,精心照料,朝夕相处,逐渐生出情意,我本欲带絮归来,但见她一脸幸福,是以待你诞生后,我就单独回了紫陌门,哪知一别即是永生。”
长疏惊讶:“姨母,你都知道了?”
魏琼华摸了摸她水锻似的乌发:“你即来了这里,多半就是絮有了变故,我们又是双生子,我知她就如她知我,絮天性善良但骨子里骄傲倔强,永远也不会适合那个牢宠困地。”
长疏默然。
魏琼华道:“都是些陈年往事,就让其随风而去吧,天色也不晚了,你也该是饿了吧?先跟姨母去用饭吧。”
长疏抬头望出去,窗外日光西斜,山峦苍茫,浓金赤霞交互染在天际,煞是好看,她垂下眸子低声道:“请姨母先行,我想再待一会儿。”
魏琼华也不勉强她,说道:“那姨母先去厨房打点饭菜,你初来不识路,等下我让飞舞过来接你。”
长疏感激道:“多谢姨母不介意长疏失礼之处。”
魏琼华佯怒:“一家人,有何失礼的,以后切莫再说这样的话。”
长疏应了一声,将魏琼华送出了门,待她身影走远了,方折回了藏书阁里。
长疏席地而坐,痴痴地将那一行行字来回抚摸,忆起昔日时光,眼泪大滴大滴地滚出眼眶,她抱着竹简,将自己的脸埋在双膝里,压抑了多日的伤痛在见到魏琼华与这些竹简后,被硬生生地撕裂开来。
寂静无声里,她终于呜咽出声,肆无忌惮地哭了一回,并且暗自告诉自己,哭完后就要坚强起来,以后要长长久久地过得快活,以慰母妃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