踱到东边的厢房后面,往我房间的窗户看看,又往地上看看,最后走过去将窗台下的树枝,石子都踢个干净。又踱到围墙下,伸出手,踮起脚尖也够不到顶,只得作罢。蹲在小径上,循着墙底看一圈,又走过去,用树枝划了划,别说狗洞,就连老鼠洞都没有一个!
又踱到西厢房后面,同样细细翻看了遍,也是同样无果。这猫个腰折腾了半上午,着实有些累人,靠在墙上捶了会腰。突然转过身,对着几个窗户数了数,走到靠南的第二个。
贴在窗棱上听了听,没有声音;轻叩了两下,没有声音;推了推,没有声音;拉了拉,然后拉开了。
房内光线灰暗,白色的帷帐紧紧垂合,看不到里面是否有人。我踮起脚,好不容易爬坐到窗台上,歇了好一会,才伸出腿滑下去。腿长就是好啊,金鱼君就没有我这么狼狈过。
走到书桌上翻了翻,只有几本山水志和一叠纸,笔山上架支笔,我用手捏了捏,沾了一手指的墨汁,只好擦到白纸上,真是用功的人啊,昨晚写到几时?
没有找到我要的东西,又在椅子上,衣柜里摸了摸,最后还蹲下往床底瞅了瞅,很好!看来是在床上了。
好个金鱼君,有话本不借我,还藏得这么结实!这书札什么的不要写了,忒的就觉得寂寞啊,跟你商量的不行,跟你不商量总行了吧,我掀起帷帐将头伸进去。
真是没负这日近晌午,酣睡好时辰,金鱼君的被子盖到了鼻端,只看见闭合的双眼。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连眼睫毛都没动一下。
我啧吧啧吧嘴,开始在他枕头下摸起来,上天待我不薄,真让我摸到了书页,忍住雀跃的心情,轻轻抽出来,咦?这话本是带图画的!敢情东乾流行用画画来代替写字,这个好!不伤眼睛。
待我从头翻了几页后,我再也不觉得不伤眼睛了,而是觉得会瞎了眼睛!里面画的是年轻男女在树林约见,然后抱到一起,再然后脱了衣服……
终于知道为何不肯借给我了,这画本非话本!感觉自己的脸已经发烫的厉害,我凑到金鱼君面前看了看,很好,睡得真沉!退出帷帐,坐在床下的脚踏上,继续翻了起来。
还真别说,这画工真好啊!和五姐有的一拼,不管是曲线、直线、弧线、折现,笔笔传神。翻完后,我开始思索这该不该带走这本‘野会相国小姐’。帷帐里突然传来嗯咛一声,我抽了抽嘴角,不风骚不会死!男子也作兴醒来哼唧这么****的一声?!
轻轻缩到墙角屏气,奈何金鱼君这一声娇嗯后翻个身又没了动静。我等了一会,才将画本揣在怀里,翻出去,回了自己厢房。
“公主,你是不是身体不适?”
“嗯?”
“您的脸通红通红的。”
“是啊!二嫂,我给你叫太医?”
“呃……”我连忙用手捂了脸,刚才在房里又看了会‘野会相国小姐’,这会儿小心肝蹦跶得正欢。看着红蕖和顾妍担心的脸,我只好咳了咳。
“没有,这小葱跑蛋有点辣!”
“……”
好吧,你们越是惊异,我反而越是淡定,用筷子正儿八经地在碗里翻了起来,然后真的叫我找到一小段红辣椒。
下午和顾妍坐亭子里聊了会天,就借口没睡好,要回去补个眠。回房自然又是捧起了那本小画书,啧啧!我的话本里也有描写********的,但仅仅是文字,哪能看出个神情,体位!这画出来就不一样了,看那欲说还休的小眼神,看那欲迎还拒的小动作,啧啧!传神之作,值得珍藏!
刚要翻第二遍,就听到有人在拉我的窗户。
“阿姝!阿姝?”
忙将画本塞进袖子里,推开窗户,放了金鱼君进来。
“阿姝!你今天是不是进我房间了?”面对那炯炯有神的眼睛,我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翻了我的书桌,还弄乱我的书纸?”这也犯得着来这么一趟,我翻了翻眼,再次诚实地点了点头。
“那你有没有错手拿走了什么书?”哟!措辞这么谨慎!我可不是错手拿的,于是又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再想想,是一本这么厚的书,武功秘籍!”金鱼君用手比划了画本的厚度,一脸的期待。
“我没拿你的武功秘籍!”理直气壮。
“真的?”
“嗯!”
“那就奇怪了!睡一觉就不见了,这可是我唯一的一本啊!还是孤本啊!我用三幅字才换来的,这能到哪去了?”金鱼君挠着后脑勺在屋里绕了起来。
价值三幅字的宝贝,那更不能认了!最后金鱼君垂着头,绞着手指,万分忧伤地走了。
晚上唐俊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开饭锅,青年一脸受宠地叉腿坐好就要动筷,却被金鱼君夺了去。噼里啪啦被问了一通,唐俊愣是一脸的不明所以。
金鱼君只得又转过头来看我,左瞅瞅又瞅瞅,我眨巴眨巴眼睛,一副‘我无辜,我不知道’的神态,最后金鱼君噘了噘嘴,低头扒饭。
“钰哥哥!你要找的是什么秘籍?我去二哥那里帮你找,二哥的书比藏书阁都多,肯定有!”顾妍终于明白谈话重点,积极地凑了上来。
金鱼君抬起头,呆呆地望了顾妍半晌,摇了摇头。
“我二哥功夫很好的,一定是有很多秘籍,我从他要一本厉害的来,你就不要再伤心了。”
“你二哥的都练过了?”
“嗯!”
“可我就只有一本,都没练过啊!”
我抖着手盛了汤,咬住后槽牙,细细地抿啊抿。小姑娘,省省,他那马嘴绝对凑不到牛头上面。
泽西的百姓真是热爱生活,热爱国家,热爱君主。初五的早上,驿馆里进进出出的侍卫,手里或是抱着鸡,或是抱着鸭;有提一竹篮蔬菜的,有提一竹篮瓜果的。全是百姓送来的,还有小女娃子送了小鸽子,小男娃子送来小白兔,侍卫们全嚷嚷这寓意好。金鱼君难得起这么早,蹲在院子里摸了会鸽子,抱了会兔子,然后颠颠地跑到我面前。
“阿姝!你说它们什么时候能长大?”
“很快的!多喂它们吃食,很快就圆滚滚的了。”
“唐俊快去厨房要点吃食,我来喂!”这四体不勤的小爷,居然这么喜爱小动物,我也伸手摸了摸兔耳朵。
“阿姝!喂肥了,我们让李婶炖个汤!”
“……”
你和这些小家伙又有什么仇啊?!
一整天都有人送东西来,孩童们围着驿馆的外墙奔跑嬉闹,还唱着一首很好听的歌谣:
“泽西好!泽西有个二皇子,生得英俊比潘安。泽西好!泽西来了六公主,长得美貌如神仙。二皇子能文会武功,六公主懂礼会养蚕,恩爱有情福泽长,眷侣成双夜梦香。”
金鱼君将耳朵塞了棉花,搬了凳子,站在墙里轰孩童,奈何歌谣还在飘:
“泽西好!泽西有个二皇子,生得英俊比潘安。泽西好!泽西来了六公主,长得美貌如神仙。二皇子能文会武功,六公主懂礼会养蚕,恩爱有情福泽长,眷侣成双夜梦香。”
于是,搬出一张琴,将词改了改,提个嗓子唱:
“东乾好!东乾有个三皇子,生得俊美比神仙。东乾好!东乾有个三皇子,文武全才又多情。三皇子他不爱权势,三皇子他只爱美人,过街有美女追逐,出巷有佳人送抱。”
这外边一声唱过一声,里边一声高过一声,奈何一嘴难敌数口,金鱼君最后不敌,摇着扇子出门去,还不忘对孩童们指了指:“泽西好!泽西来了母老虎!”
我抽了抽嘴角,望了好久好久的天空。
白鱼君在天将将要黑的时候翩翩而至,孩童们见了,个个嘴巴抹了蜜似的讨好,白鱼君赞了他们唱得好,又让侍卫散了好些糖果,那些孩子才蹦蹦跳跳回家吃饭去了。
见城内的喜庆气氛这么浓,我们也不坐马车了,几个人徒步走到酒楼吃个晚饭,然后随着人群往就近的城门口涌去,顾妍凑热闹的劲最大,拉住白鱼君直往前钻,我和红蕖相扶着才不至于被人挤倒,再往后侍卫们也挤的隐隐冒汗。
好不容易来到城门底下,已是比登山还要疲累。富泽虽是皇城,这城门却是天黑一个时辰后才关,而如今大婚在即,为了满足城外的老百姓,又往后推了一个时辰。此刻城墙上站着一排卫兵,旌旗随风舞动,一股油然而生的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