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就听到远处的炮竹声,吕家广开宴席,迎娶沈家小姐。缠了金鱼君好一会才得了允许,两人驾着车,等吕寻风的迎亲依仗过去,再出发。
穿了喜服的吕寻风虽然还是瘦瘦弱弱的,但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幸福,我站起来,对着打马路过的新郎官喊了声‘百年好合’,才与金鱼君出了城。
天气渐渐变热,两个人都黑了一层,不得不买了帷帽来遮阳,此时两人都只能隔着薄纱看到对面的薄纱,一路上的行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我们。其实,我要买草帽来着,但金鱼君愣是没瞅出来那点好看,反而觉得帷帽遮得紧。
忍了忍,我还是没忍住,用手戳了戳旁边。
“你知道这些人为什么看我们吗?”
“嗯!我们好看!”
你蒙个头,谁知道你长的人模还是狗样,我不禁又戳了戳。
“我们现在是男子,对吧?”
“嗯!”
“你听说过帷帽是男子戴的吗?”
“难怪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抽了抽嘴,还是戳了戳。
“不如,我们都做女子打扮?戴帷帽就不奇怪了!”
“……”
事实证明,夜路走多了,迟早会遇到鬼;而白路走多了,早晚赶上强盗!
当我们路过道旁的树林,越来越深时,突觉后背冷风阵阵,不得不向旁边偎去。
“我觉得有鬼……”
“要想活命,留下钱财!”
哗哗地从树上跳下十几个人,各个手里晃着反光的大刀,领头的模样甚是斯文,一副好商量的神情,但身后那几个就一脸的凶悍了,望了一圈,我决定还是对最好商量的开口。
“你们怎么不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话本里都必定要有这句,不然不文艺,不文艺就是不精彩。
“小兄弟懂的挺多的啊!”
“那是!我哥行走江湖的时候,你们还在打谷子的场地上玩画片呢!哥哥,对吧?”戳了戳身边一直不作声的人。
“各位兄台,万事好商量,我们兄弟也不是富裕之人。”金鱼君下了马车,对强盗头子抱了抱拳。
我以为行走江湖的某位大侠必定用鼻孔哼哼,然后拔剑一挥,吓得别人屁滚尿流,哪里想到他也这么好商量的样子。
这是看得起我们啊,一二三……十二个人啊!不打不闹就薄了人家的面子啊!
我一把掀了帷帽,钻进马车赶紧抱出宝剑,跑到白大侠的身边。
“哥哥!给!别跟他们废话!”
“小兄弟可愿到我寨上喝杯茶,我见小兄弟很是面善。”
“呃!”这是什么情况?好商量的领头一脸微笑的看着我,眼神好生温柔,我摸摸脸,哪里不对?
“怎么样,小兄弟?只要你留下,我就放你哥哥过去,也不要你们的钱财了。”
“不行!我不要当压寨夫人!”我算是懂了这去‘喝杯茶’的意思,就是留下来压寨,不行!我的身份,非把你的寨子压个粉碎!
“呵呵呵……小兄弟怎么懂我心思,莫非也知道其中滋味?”谅你装的再无害,可一暴露自己的欲望,那脸色就再也不好商量了。
我摸摸脸,正想骂对方不配,却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我是男子啊!做哪门子的压寨夫人?分明是压寨小龙阳!
“哥哥,拿剑啊!”
关键时候,大侠横空出世,解救我与水火之中,可是金鱼君怎么不上路子了?!
“小兄弟,你哥哥吓得发抖了,还是乖乖跟爷们回去吧!”满脸横肉的大汉已经围过来了,此时是真的进退不得,我不禁紧紧靠着金鱼君。
“各位好汉,好商量好商量,小弟有银子!”
亏你还有心思商量,强盗们已经没有耐心,领头的已经伸出手来拉我了。
“啊!”
“啊!”
我尖叫是吓的,你们尖叫是个什么事?!睁开眼,我笑了。
一群大汉捂住眼睛,或跪在地上,或直接躺在地上打滚,嗷嗷直叫。
“快走!”
还没回神就被拖向马车,一下子塞了进去。
等马车冲出去好远,我才爬了起来,掀开帘子往后一瞧,已经有大汉提了刀,追来了。
“快!快!追来了!”
奈何两条腿比不上四条的,哪怕是带了两个轮子的,一群人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我才拍着胸口,好好地喘气。
“刚才怎么不出手?”
“出手了啊,趁他们松懈的时候,我撒了药粉。”
“怎么不用剑,砍掉他们的胳膊,砍掉他们的狗腿?”
“阿姝!不要这么暴力。”
“嗯!也对!那你撒的是什么独门药粉?好像很厉害!”
“厉害吧?”好看的脸扭过来笑的好生柔情,“辣椒粉!”
“……”
乔城离风阳不远,我们只用三天就赶到了。城门口的告示已经换了,金北为六公主下落不明,深感歉意,将送四公主过来做二皇子侧妃,以修两国交好云云。
不管上面怎么的表示要找到六公主,也不管上面如何地讲南境危急,更不管上面的赏金已经翻倍,我只是啧吧嘴说了一句话:我四姐是嫁不过来的,只要太子还是太子!
刚把床铺好,金鱼君就叩了叩门,拧个眉毛,一脸难为情地晃进来。
“阿姝,我问你个事。”
“嗯!讲吧!”抽个凳子坐下来,快说!别这么严肃。
“男子和女子一起吃饭,是不是一定要男子付钱?”
我当什么事呢?这能叫个事?你皱个眉毛才叫事!
“谁有钱谁付啊!”
“阿姝,你真好!”
“一般一般!”别这么直勾勾地看我,我也会脸红的。
“这些天,我的钱花完了,你拿出点给我们用用?”
“拿什么?”
“银子啊!”某人口气自然。
“没……没有!”
“银票呢?”某人正了脸色。
“也没……没有!”
“你是说你没钱?”某人的脸有些挂不住了。
“我身上没有钱啊!”平日最多就是在宫里溜达,我带钱干什么,宫里有集市让我逛?
“大金北的公主,太子的妹妹会没有钱?”某人的脸终于黑了。
我又诚实地摇了摇头,某人泄了气,在腰间摸了摸,叮的一声,往桌上扔了块小东西。
“这个我认识啊,红蕖她们都有的!我也有,是金的,用箱子装着的!”将小东西拿在手里颠了颠,我就说我还是有见识的,忍不住感慨。“这就是银子!”
这么明显的银色,我认不出来就白长了脑袋。
“可你现在有吗?”能好好说话吗,牙缝那么小,硬挤会出血的!
“好像没有,都在驿馆了……”
我哪里晓得你银子不够使?哪里晓得我也是要带银子的?哪里晓得这玩意就是银子!
有钱没钱,日子都要过的。两个人将身上除了是布料做的衣服外,所有东西都堆到了桌子上面,好大好大的一滩。
十几本话本,一本画本,两把纸扇,一把宝剑,一块玉佩,和我出驿馆时身上的首饰。两人相互瞥了对方一眼,我捡回我的话本,他拿回他的画本。我再瞥一眼,将玉佩揣进怀里,他将宝剑挂到腰间。左右看看,我指了指发髻上的银簪。
“这个,顶上!”
金鱼君愣了愣,突然笑起来。
“你那脑袋的确很值钱,城门口的赏金又翻倍了!”
“……”
那再怎么翻倍的赏金,也不是给我们花的,最后两人还是站在当铺里,将首饰和纸扇当了,好一番讨价还价拿到二十两。我觉得自己有必要认清银子的重要性,以后好当家,于是拉了拉还将手捂在钱袋上的某人。
“我们住客栈一晚多少银子?”
“两间上房十两,加早晚餐费二两,喂马一两,洗衣一两。”
“带在路上的干粮呢?”
“烧鸡一只二两,糖饼五个一两。”
“那我们逛青楼一次是多少?”
“这就复杂多了,唱曲的赏五两,陪酒的赏十两,跳舞的赏五两,这些还是一般般的,当红花魁竞下来要一百多两,还不带陪睡的。酒水一次二十两,上两个菜还要十两,甜茶送水的也要各赏二两。”
望着金鱼君掰着手指数得甚是细致,我也不得不有些了感触:红粉堆,销金窟,英雄阔,背后哭。
“现在我们有二十二两银子,够活两天了?”
“不止!”金鱼君摇了摇头,一脸沉思。
“你还有什么值钱的?”
“如果我们只吃馒头,只喝水,你不吃鸡,我睡通铺,应该可以活到五陵城!”
“好!”
事实证明,觉得计划越是天衣无缝,实践起来越是有缝插针!
当晚回到客栈,就退了两间上房,换了一间普通客房和一个通铺,半夜时分,金鱼君抱个枕头,哭丧个脸,站到了我的房门口。
“阿姝!他们打呼,我睡不着!”
“把耳朵堵起来!”
“阿姝!他们鞋臭,我睡不着!”
“用嘴吸气!”
“阿姝!人多,我没这么睡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