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爱哭是有道理的,因为泪水模糊了视线,就再也看不到其他,再也看不清分别。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捡起绿池的剑塞到金鱼君的手里,站起来走到洞口,还是忍不住回头望去,纵然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以前想哭的时候,吸一吸鼻子就能忍住,而如今,多么的不想哭,却怎么也止不住。
我说,世上只有一个我,你不能丢了我;可是我忘了告诉你,世上也只有一个你,我更舍不得把你丢了。我怕疼,我怕死,可是我更怕你不在了,若你不在了,还有什么会在?来世还能不能遇到,能不能爱上?一切都让我恐慌,如果你还在,只要你在,就好!
或是初见的一笑如仙,渡化了我的心,至此后,举世无双。
怀念你带我挥霍时光,多么美妙的韶华,笑过、疯过。
感谢你带我走过一片广袤大地,吹过风、淋过雨的日子更鲜活,而落魄、窘迫的时光剪成回忆,那么让我欢喜。
一起看过别人的故事:悲离、欢聚,一起经历自己的生病、惊险,有过贵为皇族子嗣的骄傲,也有过集市易货的平凡,唱过那么多的曲子,谱了我一段似锦繁华。
渐渐懂得没有尊贵的身份,在你眼里,我依然是耀眼的光芒,而你,亦然。
生和死的选择,是痛苦的也是甜蜜的。要面对我未知的死亡,而留你在这里挂念我,其实,我甘愿,有个人挂念我,真的很好!
如果你能看见我的背影,请记住你要的‘来世’曾住过这个剪影,只是剪影太单薄,装不下你说的地老天荒。
将洞口用杂草好好地遮起来,叹了一口气,我不贪,今生,求你安好!
寻着声音的地方跑了一段,抓住一颗低矮的树枝,用力折断,这出响亮的声音,然后折转方向往山顶攀爬,果然,那些声音都跟了过来,夜幕降临,月色朦胧,我看不到他们,他们自然也看不清我是几个人。
很难再辨别树枝和藤蔓,只知道一个劲地用手将挡在前面的一切东西拔开,也会被山石绊倒,爬起来就走也不觉得多疼。想不起走了多久,却突然不能再继续,因为眼前出现一块平坦的空地,再往前就是黑漆漆的一片。
往前走几步,果不其然,冰凉的风从底下吹上来,刮得眼睛都睁不开,这就是那美丽的王妃跳下的悬崖吧,只是追来的不是郡王,而是十来个杀手。
“公主?三皇子呢?”来人中间走出一个青年,见只我一人便收了剑。
“跳下去了!你可以下去看看!”我又往悬崖走了两步,风吹散我的发髻,伸手揽了一把在手里捋了起来。
“公主留步,这里很危险!还是和我们一起回富泽吧!”
“回去做什么?二皇子要娶我的妹妹了,难道要我去喝喜酒?”
“二皇子有令,不得伤您分毫,只要您回去,就不再责难东乾劫您之事!”
都是好好的明白人,怎么脑袋都像拧了劲似的,不仅要自己装糊涂,还要大家跟着装糊涂!顾捷对我一直是权宜之礼,非要加上些情感色彩,弄得我很是为难啊!不管是表达还是相处,我这个局中人都没有察觉到温暖和安全,而旁人怎么都说得好似我被捧成了他顾捷的月亮?可惜,皇帝要的是太阳的光耀,而不是月亮的冰润。
这一回去,我就算活下来,也是死了,死给了今生够不到的永远。
让我好生为难啊!这一为难,我就觉得不让你们为难,我更为难!
“恐怕,要让你们交不了差了!”笑了笑,往前一跃,强劲的风让我胸口发闷,耳朵满是尖啸,只知道自己还活在,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尖叫,也好,中午黄瓜吃多了,这会儿肚子有点不舒服,被自己的叫声吓到,说不定憋不住啊!
以前总会读到女主角坠崖,落入水潭侥幸不死,可我沾不得水,不是摔个稀巴烂,也是灌成个大水球,总之,休矣!
总是,我是真的不想死,也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没情敌,没误会,死了比鸿毛都轻。既然大家都不死,我也跟后面排个队。
事实上,我确实挂了!挂在从石头缝里生出的歪脖树上,这上辈子是做了多大的善事,才修来这样的善果,瞬间感激涕零!感谢祖宗,感谢老天!
树枝还在晃动,虽然心跳的厉害,但是没听到任何断裂的声音,不免又要涕零,感谢所有的苦难,瘦子真幸运!于是这种幸运让我吹了一夜的冷风、接了一晚的露水,在黑夜中等来黎明,又在晨光里盼到正午。
然后一个路过的樵夫唤我,任何语言都不足以表达我的激动,于是树枝又晃荡起来,这可吓坏了我的小心肝!我真的好想再活十七年,不!再活七十年!
上天注定我命不该绝,因为樵夫的声音就在我的脚下,壮了胆子往下一瞅,我是活该挂了这么久,大地就在足下一臂之遥!而我为什么不是头朝下挂着呢?看来我做人还是不够踏实!
于是我使劲挣了两下,咯吱一声,树枝断了,跌到地上也是件大幸之事,因为我一高兴,晕过去了!
醒来时,听到窗外孩童的嬉笑声,委实又晕乎了起来。转转脖子,动动手脚,长吐一口气,除了划了些伤口,没有缺斤少两,甚幸!
“姑娘,你醒了?”姑娘?摸摸脸,又摸到头发,是了,发髻散了,装得习惯了,还真把自己当个爷。
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粗布衣裳,头上扎着碎花头巾,虽然脸上长了些雀斑,但是笑起来,很憨厚,让人觉得亲近。
“大嫂!多谢相救!”虽清楚一定是樵夫所救,但情况不明之下,逢人就谢不折寿。
“姑娘命好啊!怕是从那断崖上掉下来的吧?还好孩子他爹瞧见了,不然怕是要晒死了。”
“多谢大哥大嫂!”
“姑娘怎么会从崖上摔下来?这山可高了,我们这很少有人翻过去!”
“贪玩,夜里没看清路。对了,大嫂,这里是哪里?”
“余家村,我们这都姓余。”
“呃!我是说这是东乾?还是泽西?”其实,你们姓余姓方姓圆,我都不关心啊!
“是啊!这里就是东乾,山那边是泽西,姑娘不是我们东乾人?”大嫂怀疑起人来,表情也是这么亲近,哎!我真不想撒谎!
虽然没有追兵,却同样没有了后路,太不安生!
“我是从京城胤川来的,绕到月息山游玩,不知道这里离京城有多远啊?离最近的城池呢?”
“这个?我还不知道京城在哪边呢?听说来回一次要几个月呢!不过青林城很近啊,路上歇一晚就到了,我嫁给孩子他爹那年,就是去青林做的衣裳。哦!我们这离镇上很近,一个时辰就走到了,我们平日都是在镇上赶集的。”
好吧!又是我想多了,以为问个路就能去找白金鱼,这山远水远的,甚是哀怨!
“姑娘,不要难过,等孩子他爹回来,你问问,再说你有亲人朋友一起吗?”
“我是和哥哥一起来的,还不知道哥哥找不到我,有多急呢?”
“姑娘不要急,太阳打西了,他爹快回来了!”
大嫂,这急不急是他爹回来也解决不了的!果然,胡子拉碴的樵夫大哥,咧嘴一笑甚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人家也只去过青林,不过知道京城要往南走,很远很远。他爹去过,可是老人家已经不在人世很多年!
这急也急不动,只能求菩萨求神灵,求金鱼君祖上庇佑,平安无事,逢凶化吉!
在这好心人家住了下来,全村都姓余,这一唤余大哥余大嫂,笑话可多了。余大哥叫余早生,说是他娘半夜肚子疼,天蒙蒙亮就生了,所以取了这名字,自此我便唤早生哥、早生嫂。
话说没大伤大病的,窝在床上也不怎么舒坦,穿了早生嫂的衣裙,用了早生嫂的头绳,吃早生嫂做的饭菜,这嘴短手软的就更不怎么舒坦了。于是帮忙喂鸡、喂鸭、喂猪,入得厨房熬米粥,下得田地挥锄头,和乡里乡亲的越来越熟,大家也阿书阿书叫得亲切。
早生嫂的两孩子性子偏活泼,姐姐小秋,七岁,天天顶两个麻花小辫,跑起来一甩一甩的,比我前阵子栓的兔子还可。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两个深酒窝,很讨喜。弟弟小冬,已经五岁,瘦瘦的黑黑的,很是调皮捣蛋,不怕早生嫂的巴掌,却怕早生哥的一声吼。第一天时姐弟俩只是盯着我看,这第二天开始,就开始让我不得清静了。
“姐姐,那山崖高得像是在天上,你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姐姐,你是天上掉下来的,那你有没有爬到星星上面去,上面好玩吗?”
“姐姐,你是不是没有伙伴能玩,整天闷在家里,皮肤都闷得这么白?”
“姐姐,你是不是不会编辫子,头发这样散着不好梳的,我帮你编,可好?”
再强大的人也满足不了孩子的好奇心,但是能够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自从我拿出看家的本事,给姐弟俩讲了两个小故事以后,不管白天还是黑夜,身后多了两条尾巴。
早生嫂可高兴坏了,拉住我的手就说读过书的人有见识,让我教两孩子识几个字。这几个是多少啊?三个算不算多,一百个算不算少?其实,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识得几个字!没办法,十里八村中也没几个孩子能正儿八经地上得起学的。
于是我也不用下地干活了,握个树枝,在地上画画字就算一天了。为了不掉辈分,我让两孩子喊师父,一声‘师父’应一声‘嗯’。第一次收徒,内心充满了热情,东乾啊,老娘会给你好好把花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