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晓花买来一堆报纸和一本关于职业方向的杂志。在食堂简单吃了点晚饭,便趴在自己的床上,一页一页的翻找,眉头就没松开过。不是工资太低就是学历要求太高。她不禁叹气,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
陆夏一开门就听到晓花把报纸翻得哗哗作响,有一两张掉落到了地板上,她不由得拾了起来,递到她的床边:“你在找工作呀,晓花。”
她捧着一张报纸头也没抬的回应道:“没有。是我两个发小来这里找工作,他们想让我帮个忙。”
“发小?找工作这种事儿让他们自己搞定去,你自己都是个学生,哪来那么多资源。”
呵呵。晓花只是冲她笑了笑,没说话,继续埋头苦苦研究着报纸。但脑中突然迸出了一个人,忙放下报纸,拿出手机的同时还敲了敲自己的脑门。真是笨,有什么事不能找江不离解决的呢,他一定有资源。
正想着拨电话号码,底下传来一阵惊呼:“哇。你什么时候有钱买iphone了。这可刚出炉呢,可贵可贵的呢!来,给我玩玩~”说着,她就要伸出手臂去接。
晓花忙往怀里揣了揣:“才不。人家送我的。”
“哦?”从卫生间端着脸盆出来的何念念,站在门口好久,用洞穿一切的目光扫视着晓花,“看来你傍到有钱的男朋友了。”
“念念。”忽闻此声,陆夏转过脸去。
何念念不顾此刻晓花的脸色有多红,指了指陆夏,道:“小夏你有什么脏衣服要洗的吗?我这会刚好想去洗衣房,可以给你顺便洗了。”
“不要,我衣服都不脏的。”
“一定要脏了才洗吗?一天下来多少灰尘,真是的。”
“真的不用啦,念念,说了几遍了你这样跟妈一样,以后怎么找男朋友呀。”
何念念瞪了她一眼,转过身兀自嘀咕:“不洗就不洗,脏死你臭死你,哼…”然后,就走了出去。
晓花躺床上拨通了江不离的电话,几乎是在一秒钟接起来的,还没打个招呼问候,就听江不离急急地说道:“太巧了我刚想打电话给你。”
她不禁困惑:“打电话给我?”
“嗯。你弟弟的事情稳妥了,所长决定放人了。”
“真的?所长那么好。”
“笨。当然是你男朋友的功劳。还不是我亲自上门说服的。”实际上,是花了十万的保证金把樊晓莀保释了出来,所长才愿意放人。
她脸一红:“谢谢你,不离。”
“再说谢谢之类的客套话,我可要生气了哦,你我还分彼此吗?”
“嗯…”
“对了。你打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再过十分钟我要去开会。”
“我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你就给我介绍了住所,所以觉得你的朋友圈很广。今天从火车站看到我两个朋友也来这里找工作,所以我想让你,那个…帮忙…”
“帮他们找工作是不是。”江不离接过她羞于说出口的话。
她点头:“嗯。”
“没问题,明天带他们俩来公司,我想见见,然后再给他们安排工作。”
“好好好,谢…哦不,不离你太好了。”她忙打住,改口道,但是脸上的温度依旧没有退下去。
挂断电话,她将手机紧紧揣在怀里,意犹未尽地回想着他的音容月貌,从未迷恋到不可自拔的地步。陆夏在书桌前琢磨着算术题,用笔杆挠了挠额头,随口问了句:“晓花,你男朋友该不会是‘聚星集团’副总经理江不离吧。”
“啊…我…嗯…”她支支吾吾着,不知该怎么回答是好。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又是怎么把他捕捉到成为男朋友的,我怎么看你也没什么闪光点。”她放下笔,斜倚在凳子里,仰起头来的目光刚好逗留在她身上。
她的脸在日光灯照耀下,映衬得泛着一层红晕。“缘分吧,呵呵。”
“哎,真是羡慕嫉妒恨,好好把握吧,比起他那个爱玩的弟弟来说,江不离算是不错的,事业家庭两头顾的好男人。”说罢,陆夏继续握起笔,把视线投回到课本上。
晓花早早入了梦乡。翌日,她约好晴雪他们坐在去往公司的公交车,问及他们昨晚是怎么过夜的,晴雪说,临时住在旅馆一个晚上。晓花说,到时候可以把她当时住的出租屋借给他们,反正她现在住在学校的寝室,那出租屋也荒废了有段时日。三人说笑着的同时,汽车戛然而止,映现在眼前的是一幢恢宏的写字大楼,映衬在蔚蓝的天际,漂浮着几朵白云,门口的保卫大叔紧紧凝视着他们进去。
“哇。晓花,这就是你工作的地方~”晴雪像从未见过世面的孩子,蹦跳着跑到大厅最前方,转了个圈,捧着肚子笑了,“太大太漂亮了吧,这进进出出的都是高端人士吧。”
“还好啦。”晓花含蓄着回答她。
她一路上都没看到云朵,不由得松了口气。带着他们走到江不离的办公室,礼貌的敲了敲门。
“请进。”
她推门而入,在偌宽的办公桌前站定:“我带我朋友来了,不离。”
晴雪理了理自己的长发,在抬眼的那一瞬间,心脏猛然漏跳好几拍。当江不离缓缓转过沙发椅,映现在她瞳底的是一张美如冠玉的脸庞,她着实屏息了好一会儿。
晓花忙在旁边介绍着:“这是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她叫晴雪,晴天的晴,雪花的雪。那位是大树,一棵大树的大树。”
江不离将手掌轻放在面前的桌上,闲闲地道:“他们没有姓氏吗?”
晓花默默低下头去:“晴雪是孤儿,从小被收养的。大树的父母没文化,随便取的名字。”
“晓花,你先出去吧,我挨个问问情况。”
“嗯。”说着,她转过身退出了房间。
晓花独自坐在长椅里等待着,不时的探出身子,显得有些坐立不安。虽然说是她介绍进来的,但两个人和她一起长大,见到的世界都是一样的,如今却要进入到这种大场合来,生怕会出什么差错,又或者会不成功。对于晴雪,她还是没什么顾虑。
只是大树,她最担心的也只有他,一直是他。父母很久之前就去世了,她知道后直到现在都没有和单纯的大树说过,怕他太过伤心会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以至于他一直认为自己的爸爸妈妈在城里干大事业,家里只剩一个眼睛不大好的外婆。“大树这孩子呀,有点笨拙、不聪明。晓花,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着他,这样外婆也放心了。”她到现在还深深记得即将去城里的前一夜,大树的外婆对她说的话语,仿佛一条藤蔓日日夜夜鞭挞着自己。
她想着想着,前方传来了脚步声,忙恍神朝那边看过去。
晴雪蹦蹦跳跳得像一只小兔,朝她跑来:“晓花晓花,我们被录取了!哈哈!”
晓花激动的站了起来,拉着她的手,看着她高兴的模样自己也笑了:“是么。他跟你们说了什么吗?”
“让我们简单的做个自我介绍,还劝我们别紧张什么的,真好。接着就给我们安排工作了,让我到大厅做前台。”
“那大树呢。”
大树笑着回答:“擦玻璃。”
晓花一时不解。晴雪忙送了免费的白眼给他,向其解释:“那叫玻璃清洁工,不过他的活要干好多,什么擦玻璃、擦地板、指引宾客,还是我轻松些,嘻嘻。”
“都安排好工作就好,以后我常来看看你们。”
“嗯。就是关于我的住宿问题,我想一个人租房子。”
晴雪还未说完,大树急得直跳脚:“晴雪,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和我住?”
她没去搭理,只是轻轻凑到晓花的耳畔,说道:“毕竟我不想和异性同一个屋檐下,会被人误会的,不过你放心吧,我会找到旅馆暂住下来。这每个月也有四千多的月薪够付房租钱了。”
“你一个人要多注意。”晓花依然不放心的瞅着晴雪。
“晴雪,你还没回答我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大树焦急的拉开她们,嗓音听着都快要哭出来了,引得过路的几个白领纷纷驻足观望。
晓花忙安慰大树:“别这样,大树。男女有别嘛,分开住又不代表一直分开,以后还会碰到的,放心。”
只不过,大树还是一脸不悦。
·28·
“别不开心了,大树,以后还有机会碰面的昂。”
晓花帮着他提了一只大箱子,抽出手来轻轻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一路上不住地安慰着郁郁寡欢的他。
他终于愿意抬起头来正眼看向她,略有余辜的瞅着她,百般无奈的点了点头。
好久没去那段路了,竟有些陌生。银灰的大铁门脱落了几层,斑驳的泥瓦墙壁,进了院门没看见房东家的那只狗不免心里有些空落落。她领着大树上了窄小的楼梯,在那间破败的小屋前停下脚步。她一边掏着钥匙一边对他说道:“房东住一楼的,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去找他,他这人挺热心的。”
门“吱嘎”开了。好久没住人的屋子迎面而来一股细微的灰尘,引得晓花突兀的咳嗽了几下。
大树放下手中笨重的皮箱,抬头大致环顾了一圈,感慨着:“晓花,这就是你住过的吗?”
“嗯。那个…是不是有一点小。”
“才没有呢,够我住的啦,谢谢你,嘿嘿嘿~”他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她一整天都在帮着打扫屋子,许久不住人,家具都蒙上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灰,替大树布置好物品摆设,才放心地直起腰来冲他笑笑。下午去了附近的菜市场买了一些简单的菜肴,在厨房里忙碌了一阵,端着两盘热气腾腾的菜上了桌,大树在一边连连称赞,美滋滋的品尝着自己做的饭菜,看着他吃剩得一干二净的模样,她的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
月明星稀。微风吹起她的长发,忽如其来的凉意让她不禁缩了缩脖子。
她抱着两只胳膊深吸一口气:“秋天来了呢。”
大树点了点头。“嗯。记得小时候这个季节,地里的玉米都熟透了,摘一箩筐回家煮水,可香可香呢,嘻嘻。”
“是啊。”但那之后的一年里,地里闹起了蝗灾,庄稼全毁了,几乎三天都揭不开锅盖,晓莀还因为这样发起了高烧。想着想着,她的鼻子微微泛酸,不易察觉的埋下脸去。
“对了,晓花,明天上班要注意什么能告诉我吗?我好担心出错…”他虚心地向晓花投去求教的目光。
她恍神,看向他去:“认真干活,会有老员工带你,你仔细听就行,第一天出点小差错没事,但要记得改正,要不然我也没办法留住你。”
“好的。我一定要跟爸爸妈妈一样,干出大事业!”他信心十足的握起拳头,在胸口再度握紧,咬了咬牙关。
“大树…”
“嗯?”他转过脸来看着她的那双眼眸,异常天真,天真到她的心底一阵阵的疼。
她忙摇了摇头。“哦,没有。明天加油。”
上班第一天。大树起得很早,收拾了下自己的屋子,选了一件干净的天蓝条纹中袖,依然是一条洗得泛白的牛仔裤,就这样去了公司。他很热情地向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人点头哈腰面带微笑,但几乎没有一个人用同样的表情回应他的。他没多在意。去到更衣室时,早已有老员工等在了门口,怀里揣着一件新的制服。
大树很热心的上去打招呼:“你好,我是新来的。我叫大树。”
“这是你的工作服,以后有什么事问我,别憋着。”他把怀里的制服一下子全扔大树怀中,眼袋差点挂到了嘴上,冷着一张脸对他不温不冷的说。
但是大树并没察觉,依旧抱以热诚的心去面对:“好,谢谢,师傅你叫什么?”
“我姓陈,耳东陈,就叫我陈师傅好了。”
“陈师傅~”
大树换好工作服差不多到了工作时间,跟着陈师傅领了一些清洁用品后,来到大厅。老远就望见晴雪比自己还要早到公司,此刻的她正忙碌的接着电话,走近一看,前台里摆着一排电话机,这边接起来了那边又响个不停,以至于他喊了她两遍名字她都没抬头。
陈师傅的年事已高,脸上布满褶皱,但他对于新人的耐心度也是很高的,纵使他一边讲着公司的大概情况以及他需要做些什么,眼瞅着跟自己儿子差不多高大的大树眼光却一直往后瞟,漫不经心的模样。终于,他有些忍不了了,碰了碰大树的胳膊,提醒道:“上班时间别分神,知道么?年轻人在这竞争激烈的职场更要好好把握每一份工作。大树,还看呢,回神…”
“啊…对不起,陈师傅,我…我一定好好学。”说着,他知错的低下头去,尴尬地挠着头顶。
要想清洁整座大厅上上下下明亮通透的玻璃,是非常不容易的,几乎从早上开始,大树就没停过活,来来回回穿梭,每每经过前台他都会下意识的去看一眼,而晴雪却放佛他今天根本没来上班似的,对其置之不理。他顾不了想那么多,心说着,等下了班一起回去好了。
大厅死一般宁静。只听得晴雪不停地在电话里发落的声音以及那由远及近的高跟鞋。云朵悠然自得地迈到前台,面目冷峻地将一只手搭在了前台,目光是看着前方的,但话却是对晴雪说的:“你是自己进公司的还是熟人介绍的?”
而这时的晴雪只顾着与客户商讨着时间的安排,根本不去理会云朵,“…嗯,好,那就下周六,好好…”
她气就一下子上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就拉掉了电话线。晴雪这才注意到电话没了声音,再慢慢抬起脑袋看向目露凶光的云朵。
“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晴雪很淡定自若地说道:“抱歉,你打扰到我工作了,刚刚那名被你切断的客户可是要和我们公司签订大合同的,损失你赔得起吗?”
“你…”她刚想抡起的拳头在看到晴雪渗出寒意的眼睛时,默默放开。
“你知道我是谁吗?”
晴雪撇起嘴角,故作微笑看了她一眼:“我不管你是谁,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如果你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要来妨碍好不好。”
云朵的内心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脸上不断往上冒着火,这一时半会是消退不下去的。到头来变成了她自己的错。“好,你一个新人就那么厉害,我佩服,行了吧。”说出一段口是心非的话后,她将高跟鞋踏得格外响亮。
在走到门口时,瞥眼瞧见大树正独自一人擦拭着玻璃,那动作并非娴熟,因为刚才的事情她的心里并不好受,所以斜睨着他,冷冷地问了句:“新来的清洁工?”
“嗯。我叫大树,请多关照,嘿嘿嘿。”他双手执着抹布,用力擦着玻璃上那一点粘得很牢固的垃圾。
她突兀地扬起唇角,继而,缓缓伸出修长的食指,在看似洁净的玻璃上刮了一下,递到自己的眼前却看到了一层灰蒙蒙,嗤笑着道:“我一抹全是灰,这就是你一天干下来的结果?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怎么混进来的?”
听完她一阵数落的人或许只有大树才会认真的低下头来认错,满脸委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下次我一定边边角角都擦干净,我一定很认真的去做,对不起。”
她对于他诚恳的态度也着实惊呆,但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就是说不上来。最终,她二话没说,快步往电梯口走了去。
忙活了一天,到点下班,陈师傅才过来看望大树的成果,看着透出人影的落地窗,满意的连连点头称赞,不错,继续努力。大树也附和着笑笑。刚收拾好工具,就被出了电梯的江不离叫住,同时被喊住的有晴雪。
晴雪的脸红红的,没敢去正视那双眼睛。
耳畔传来他的声音也是醉醉的,有飘飘欲仙的感觉。
“你们第一天的表现,我总结两个字:差劲。但是,毕竟你们第一天上班也算正常,以后多注意点就是。晴雪。”他忽然严肃的叫了一声晴雪,她忙把头抬起来,想必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红彤彤的脸颊,“今天是不是有个女的来问你话?”
“啊…嗯…是有一个…”她支吾着点头,脑海里立刻浮现起云朵嚣张的脸。
“我实话告诉你,她是和我们公司命运息息相关的合作单位,要是你真把她给惹怒了,往后我俩公司再没任何交集并且名誉扫地,你作为前台部门代表着整个公司的形象。”
晴雪想反驳却被他些许寒冷的目光所打退,继续埋下脸去。
江不离换了一副笑脸:“她也算领导级别,以后客气一点。”
听完他的结论受训,晴雪的心情跌入低谷,无精打采的收拾着桌上的办公用品,整理着自己的包。大树换好衣服,从更衣室跑到前台,笑着说:“晴雪,我送你回去吧,你住哪呢。”
“不用。”她看也没看他一眼,把包甩在了肩上,一个人快步走出了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