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珝错倚树而立,嘴角的血迹兀自流淌着,衬得她望着苏蔓吟的目光格外森冷。
苏蔓吟重新获得呼吸,弯着身子,一边喘息一边望着苏珝错,见到她这般悲恸,心头不由大呼痛快:“苏珝错,没想到吧,你母亲的人竟然是先帝所逼。”
“我凭什么信你。”苏珝错依然死撑。
“那你解释解释为何父亲不惜堵上一切也要将你与陛下分开。为何当初得知陛下登基,他会如此惶恐,为何他至今依然不愿见到你们幸福。”
“他希不希望跟我何干。”苏珝错不想听到苏闻的任何的只言片语。
“那你的母亲呢?你可记得你母亲临死时的表情,你可还记得她对你的叮咛,你难道也不管不屑了?”
苏珝错表情一僵,她母亲当时脸色尽是青色,她一直以为那是病入膏肓所致,却从未想过其中这一层缘由。
记得那一日母亲濒临死亡的时候,没有叫来任何人,只是紧紧的拉着她的手,叫她一定要听父亲的话,不要忤逆他。
之后便是恋恋不舍的望着她,又将目光投远,继而很快便没了气息。
她至今还记得那么大的院子,瞬间就空得可怕,仿佛从此就没了温度一般,让她冷得直颤。而苏闻从始至终都未入院来看看他这位夫人,哪怕她曾是他最依赖的红颜自己,哪怕她曾成为过他心头的至宝,哪怕她曾为他苍尽了红颜,在他的眼中都不值一提。
他依然为他的事业,为他的国事,为他的前途在奔波,甚至连府都不回,更被提对她的关切了。
对她不闻不问,对众人对她的刁难,不管不屑,乃至于后面她与温陌君相恋,他都没过问多少,但是在得知温陌君即将登基为帝之后,他才正视了她这个女儿,但是确实为了让她放弃自己的幸福。
这样的父亲,她为何要听他的话。
这样的父亲,她为何还要在意。
这样的父亲,她何必在意。
可是偏偏母亲在临终前叮嘱了她,不要忤逆。
“纵然如此,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苏蔓吟轻笑,暗示四周的人准备随时出手,“你难道还要与杀死你母亲的仇人之子相爱下去?”
苏珝错最不愿被提及的隐痛被苏蔓吟毫不留情的刺中,感觉一股阴冷的感觉自胸口朝两边游走。
“你不怕众人反对,难道也不怕你九泉下的母亲死不瞑目!”
“这与他无关。”心慌意乱之下,苏珝错摇头否认。
纵然是先帝所为,但是温陌君是无辜的,不能怪他。
“听起来是与他无关。”苏蔓吟说着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但是脑海中想到温陌君对她的呵护与体贴,看到苏珝错至今也坚持着的模样,她就忍不住想要撕破两人之间的和平,打破两人之间的幸福。
想着,她的心再次被暗色覆盖。
“苏珝错,但是你还不知道,你的母亲还做了一件事。”
苏珝错刚放缓的心防瞬间又抓紧,本能知道这件事会超乎她的意料,但是她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什么?”
“你可知温陌君为何会变得这般虚弱,而且还每况愈下?”苏蔓吟这时的目光没了之前的高傲,反而有着一股悲色在流转。
苏珝错胸口一滞,“你别说了。”
苏蔓吟未出口的话,她已经猜到了。
她不想听,也不会信。
“你不想听。”苏蔓吟冷哼,目光变得锋利,“但是我偏要说,若非你的母亲先下毒还了皇子,你以为陛下为何会下令赐死她!”
“我不会信的。”事实出口,变为了道道利刀嗖嗖嗖的刮着苏珝错的骨血,让她痛得以为下一刻就要死去。
但是她却依然神色平静的站着,声音低冷得仿佛从万古寒风中飘来。
“不信。”苏蔓吟明知苏珝错已经撑至了极限,却还是忍不住咄咄逼人的语句,“你母亲害了陛下一生,也负了父亲一世,还害得我的娘亲郁郁寡欢而死,她凭什么不能死,你凭什么要说父亲负了她,而你还有什么资格享受这安稳幸福一切,还有什么资格拥有他给予你的一切宠爱。”
苏蔓吟的话宛若阵阵剑雨,纷纷落在了她的身前,在她的前方聚成了一片寒光阵阵,痛彻心扉的死阵,逼得她无法再往前迈步。
若说先帝赐死了她母亲,她可以不怪罪在温陌君身上,但是她母亲给温陌君下毒,却让她不得不自责,甚至是生出不敢面对之心。
苏蔓吟眼看苏珝错这时已经没了抵御之心,用眼神示意着黑衣人可以行动了,这些人都是眼中只有死亡与杀戮的人,所以她不担心这个秘密会暴露,而且他们永远不会叛主,所以她完全相信他们。
黑衣人在苏蔓吟的暗示下,开始包围苏珝错,早早听闻过庄妃身手了得,虽然之前的交手让他们有些意外,以为对方不如传闻中那般神勇,但是后来被她的内力所伤,才惊觉对方是被封穴了。
这一次的出手,让他们不得不慎重,否则便是毙命之果。
也是在这时,一纤翩影自远处掠来,轻足一点便不发声响的站在了树梢的最高处,黑发轻扬,与卷起的衣角构成一抹不染纤尘的绝色身姿。他静静的站立,俯瞰下方的即将上演的杀局,目光在触及那道绝丽身影时,霎时一沉。
比起之前分别的她,此刻的她简直是狼狈得过分。
红衣染血,脸布血凝,洁白如玉的肌肤此刻已是伤痕累累,然而最让他动容的是她的表情,那种哀默大于心死的悲恸,与那种如夜般笼罩而来的绝望。
她为何会露出这个表情,她知道了什么?
不对,是苏蔓吟告诉了她什么。
此时,在绝壁与谷底之间的那条小路,温陌君率着楚衔玉与寒烈等人急急往下方赶去,当行至一半的时候,他已敏锐的闻到了空气中那股极淡的血腥之气。
登时脸色一沉,望着绿海绵延,不见其底的山林,那边轻雾缭绕犹如仙境,树灵山清宛若书画,这般美景之下,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杀气。
苏闻看到翰白的天际处一只巍峨白鹰正在腾飞,反复盘旋在上空,脸色一凛,对温陌君禀告道:“陛下,下方应当就是了。”
“你确定?”温陌君侧过脸,沉声问道。
“是,臣确定。”苏闻回答十分肯定。
不敢耽搁,一行人即刻前行,朝着山林里处行进。
来到半山腰处,楚衔玉率先发觉林间那若隐若现的杀气,立刻将温陌君护在身后,“陛下,小心!前方有人打斗的声音。”
寒烈立刻走到温陌君另一侧,此刻的陛下已经被鬼诣封了内息,只是一个平凡之人,鬼诣不愿跟随而来,所以他必须将陛下护好,绝不容有失。
温陌君挥手,身后的精卫准备即刻潜入,哪知没走几步,就见一道翩然绝影自上空悬浮而至。
“哟,这不是诏月陛下吗?怎么有闲情逸致来这山林之中散步啊。”白玉容归轻扬着自己超凡脱俗的容貌,站在一棵树上望着下方的温陌君,笑容翩然。
“你怎么在这里?”温陌君见到他心头又是一沉,白玉容归对他有怨,他知道,他对阿错有怨,他也知道。
难不成是他跟苏蔓吟联手了?
所以才任由苏蔓吟伤害阿错。
“这非诏月国土,本王在这里,与陛下无关。”白玉容归的话毫无客气一说。
楚衔玉听不过,“纵然容亲王的去处与我们陛下无关,但是你别忘了,你是代表凤灵来我诏月做质子的,你这般行事放肆,没有礼数,不说诏月如何,怕是凤灵也留不住你。”
白玉容归听后,无所畏惧的答了一句,“那是本王的事,楚将军不必忧心。”
“你!”楚衔玉被他气到,忿然不管他。
寒烈一脸戒备的望着白玉容归,他没忘记鬼诣的叮嘱,白玉容归心机叵测,满腹阴谋,不要被他带着走,一定要保护好陛下。
身后的精卫没有得到温陌君的暗示,也不敢妄动,个个都是经历过之前那场惨绝之战的,见到白玉容归心中的忌惮多过了畏惧,纷纷提气以便随时出战。
“陛下,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白玉容归自然是看出了众人的不友善,但是想到此刻正在被一群狼啃噬的苏珝错,他还是耐着性子对温陌君说道。
“陛下!”楚衔玉与寒烈听后,都同时回头看着温陌君。
温陌君脸色未变,望着白玉容归,眼底一片平静,“朕若是不愿意呢?”
白玉容归听后,挥了挥衣袖,答:“那也没什么,只不过陛下可能就会有一些遗憾了。”
听后,温陌君便沉默了。
“陛下,你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了。”寒烈生怕温陌君下一刻就会答应,立刻提醒道。
“还请陛下三思。”楚衔玉也觉得白玉容归定不会安什么好心。
如今凤灵与诏月相当于已经撕破了脸,两国之间的战事是不可避免了,此刻温陌君若是过去被白玉容归所擒,那诏月的安危自然就难以估量了。
“怎么,陛下若是害怕,那就当本王没说。”白玉容归说着就转身。
刚一脚踏出,准备踏空而起的时候,身后还传来了了温陌君冷静依旧的声音,“朕跟你谈谈。”
他回身一笑,灿若花开,倾身而下,十分君子的伸手指着不远处的树后,道:“陛下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