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佳人，绝世独立？你还真看得起自己啊。”清顾举杯轻啜，慵懒的说了一句，凤目一抬扫过洛瑶和云楼，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洛瑶听着她略嘲的话语，无所谓的摇了摇头，执起酒壶为云楼满上一杯，然后将酒壶重重的放在清顾的面前，冷声说道“本姑娘有资本，天生就有一副美人的皮囊。怎么?七殿下嫉妒了。”洛瑶趴在她的面前嘲笑着，清顾也不怒，自顾自的喝着酒，只是嘴角翘起了一个弧度。
“哈，瑶真爽快。今晚既然如此高兴，不如我们就以酒与月为题赋诗如何。七哥，云楼可好久没有欣赏到你的佳作了。一转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如今才好不容易聚在一起。”
“可惜啊，只怕现在已没有当年的心境了。不过也好，能让我重回一下当年的时光。”不知为何，说到这后，两个人的目光都有些暗淡，似乎有种说不出的东西藏在心里难以释怀。洛瑶无声的打量着他们，难道这对兄弟并不是表面上这样的亲切友好。
清顾的话换来了云楼的一声苦笑：“想来也是必然，我本无心这些争斗的。”他们互相看着对方，视线里包含了千言万语：“种花焉得明日稀，小园徘徊忆蹉跎。酒过愁肠落红梦，丝丝如同耳在鸣。夜深月明窗口寒，却闻耳边低声叹，料得年年今如此，青灯古佛皆禅意。”一杯酒喝尽，便吟出了一首让人听了无限感慨的田园小诗，他对山水生活的向往，洛瑶听了个真切。她若有所思的看着云楼将酒杯放在木桌上，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生活在权力中心的人，是如何保持这种向往自由美好的心性。
“原来九弟从未变过，只可惜命运如此，既然知道是梦便不该去追，九弟何苦为难自己呢？”清顾的语气突然变得清冷起来，原本的笑意仍在，但显然没有到达眼底。
云楼轻笑不语，只是有为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嘴角蔓延出无尽的苦涩，洛瑶看着他的神态动作，忽的感到一阵心酸，他定是在皇宫中活得很苦吧，尔虞我诈或许是他最痛恨的，但又不得不将自己置身于此，稍不留意就有性命之危，他是怎么活过这些年的。“到你了，七哥。”
“独守断壁空墙，月如钩，千里江山踏进风雨中。千杯酒，入豪肠，黄沙漫，杀场只待将军折冠去。”他的语气并不是很激烈，但在整首词中都不难看出他的野心，洛瑶心中暗暗冷笑了一番后，对云楼更加敬佩起来。
关云楼听后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喝着酒，眼中有些无法掩盖的失落。清顾也不多说，望着窗外的圆月似在思索什么。船内霎时静了下来，只听见外面船夫的划水声和从别处传来的丝竹声。洛瑶见两人都沉默不语，情形有些失控，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知道祸从口出，如此气氛还是闭嘴为妙。
洛瑶托着腮看着桌上的蜡烛滴下鲜红的烛泪。过了好一会儿，清顾才收回了视线，笑眯眯的说道：“我们的心性都已与原来不同了，不过很幸运，还能与你在这里喝酒。”
“或许是最后一次了吧。皇兄，我再敬你一杯。”关云楼突然站起来，双手举起酒杯，向清顾躬下身子。洛瑶立刻注意到云楼对清顾的称呼由原来的七哥，一下子变得疏远了，很明显是刻意为之。
清顾的眼神慢慢的变得清冷：“你是在向我宣战吗？”
“七哥，如果我们生在平凡人家，过着每日种田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么或许现在的我们又是另一种心情了。”关云楼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看洛瑶在他躲闪的目光中分明看到了答案。
“你明知道不可能，这种事不要再妄想了。”清顾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压低声音，像是在警告刚才说出那番话的人又好像是在对自己说的。洛瑶坐在桌子的另一边，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中难以呼吸，“帝王之家的人注定要踏在无数人的尸体上才能站得跟高，否则你便会被埋在深渊里，永远不得翻身，云楼，这选择你可要想清楚了。”
“七哥，我只希望可以漫步田园间，潇洒似神仙，而现在的生活如噩梦一样，让我一刻都无法安眠，我不想与你争权，那条路太远太累了。”关云楼摇着头，那眼神中满是绝望与不安，“你会成全我的，对吧。”
清顾怒火直冒，他骤然站起身，与云楼平行而视，那眼神中有许许多多说不清的味道，正在桌子上的手紧握成全：“看来我今天不该来的。关云楼，你的事我不会再管了。”说罢，他便拂袖而去。
关云楼没有阻止，而是看着酒杯无比苦涩的笑了，身体摇摇晃晃的坐回到了木椅上，动作像是年迈的老人：“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我终是说出来了。呵呵，说出来了。”
“喂。”洛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从窗户向外望去，船不知何时已经靠岸了，外面黑漆漆的一片，早就不见清顾的身影了，她又回头看独自喝闷酒的人，暗自叹息，这个人对于自由的执念太深了，与关清顾注定是这样的结局。
“洛瑶，你一定认为我很傻吧，有时候我也这么觉得。”醉意渐显，充满血丝的眼睛中只剩下无尽的惆怅，“可我真的不想在那个地方终老，每天胆战心惊的生活。”
洛瑶托腮望着他的一举一动，怜悯由心而生：“云楼，你可知，你才是真正的聪明人，‘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又有何不好呢？只是人各有志，你不能强求自己的心情别人也懂，有些人于你注定与你不在一条道上。”
他喝酒的动作稍一停顿，慢慢的将视线转向洛瑶：“是啊，我不能强求的，从我出生的那一刻，所有人就都在逼我，就算我因为母妃的原因最受父皇宠爱又怎样，这些都会过去，一切都是过往云烟，浮华所在不是我心之方向。”
“那就沿着你心的方向走啊，以心为指引，你难道还怕找不到想要的未来吗？即使这中间会有无数的阻碍，但这才是生活吗，我们不能奢求他会一帆风顺。”
“没错，听你这样说，我心里舒服多了，我没想到能懂我的人竟然是你这般的女子，洛瑶必定有玲珑之心。”他淡淡的笑着，像是心中做了什么决定，“瑶，如果有一天你逼不得已做出两难的抉择时，你会怎么办？”
船在平静的湖面上上下浮动着，不远处灯火依旧，摇曳着微光，如将熄的火焰。洛瑶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只能沉默的看着他一杯一杯喝着酒，酒入愁肠，只会化成无数苦水，如果有一天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