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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86战 三垂冈之战(五代十国)

三垂冈之战(五代十国)——三垂岗上,见证一对父子生命和事业的传承,也决定了唐梁争霸的走向

战争概述:进入五代十国,北方迎来了晋、梁争霸。公元907年到908年,晋、梁双方对潞州(今山西上党)展开了争夺。908年正月,晋王李克用逝世。其子李存勖即位,戴孝出征,展开千里奇袭,在三垂冈设伏大败梁军。此战成为晋、梁争霸的关键转折点。

将帅星数:★★★★ 李克用 李存勖 周德威 朱温

精彩星数:★★★

政治影响星数:★★★

综合星数:4★★★★

战争类型:佚(逸)战——朱温在李克用死后松懈了斗志,丧失了警惕,败在了后生晚辈李存勖的手中。

战争深度解析:

英雄立马起沙陀,奈此朱梁跋扈何。只手难扶唐社稷,连城犹拥晋山河。

风云帐下奇儿在,鼓角灯前老泪多。萧瑟三垂冈下路,至今人唱《百年歌》。

——清·严遂成《三垂冈》

公元889年,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大败昭义节度使孟方立于邢州后,还军途中路经三垂冈,大胜而归的李克用心情很好,在三垂冈开了场庆功会,邀伶人放歌,供军士作乐。

伶人唱的却是陆机的《百年歌》,倾述的是人生百年生老病死不可抵挡的宿命人生。

歌剧接近尾声,歌声凄婉,在每个晋军将士的耳边缠绕。

每个人的眼光都灰暗起来。

再如何的辉煌风光,不可一世,每个人都会等来风烛残年的那一天。

死亡是每个人都无法避免的恐惧。

李克用摸了摸儿子李存勖的头,独目眼神淡定,捋须自若。

看着儿子,一切的恐惧都消散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即使老去,他的理想,他的生命,都有了延续和传承。

而此时年幼的李存勖却沉迷于对面的舞台中,虽然五岁的他还并不懂得伶人们歌声里的含义,但是舞台上伶人举手投足间所散发出的韵味,将会让他迷恋终生。

十八年后,接过了父亲战刀的李存勖在三垂冈上大胜梁军,开始了他传奇的征程。

三垂冈上,注定了历史,见证了历史。

沙陀族源于唐初,是西突厥分离出来的一个分支部落,在贞观年间居住于金莎山(今尼赤金山)之南、蒲类海(今新疆巴里坤湖)之东。因其居住境内大多为沙漠,所以被人们称为沙陀人。

沙陀部原来一直依附于大唐,唐帝国一度在沙陀人的居住地设置金满、沙陀二羁縻州。唐中期吐蕃帝国崛起,唐帝国渐渐失去了在西域的控制权,沙陀人依附了吐蕃人,成为了吐蕃帝国最为倚重的雇佣军。

沙陀人辛辛苦苦为吐蕃人打工,临了却没落什么好,吐蕃人老想着如何削弱沙陀人势力,强逼沙陀人南迁河外。元和三年(808年),沙陀人在首领朱邪尽忠、朱邪执宜父子的率领下率三万众东迁投奔唐政府,被唐政府安置在灵州(今宁夏灵武)附近。

作战英勇的沙陀人同样是唐政府手中的一把利刃,朱邪执宜率领沙陀部为唐政府征吐蕃,攻回纥,平定内部吴元济等藩镇势力,立下赫赫战功,被拜金吾将军、阴山府都督、代北行营招抚使。沙陀人也开始因此得以壮大和发展。

李克用是朱邪执宜之孙(其父朱邪赤心被李唐皇帝赐姓李,改名李国昌),沙陀人领袖李克用已经不满足做唐政府的一名打工仔。他率领沙陀人杀入云州,杀云州防御使段文楚,要做新的云州防御使。唐政府来不及对付李克用,黄巢就已经杀向长安。唐廷只好重请沙陀人做雇佣军。

李克用的沙陀人成为了改变唐末农民战争走向的关键性力量。他率领着三万沙陀兵开赴关中,收复了黄巢占据的长安,随后又赶赴河南联合义军降唐将领朱温。之后,李克用在王满渡大败黄巢,平定了唐末农民起义。

镇压完黄巢农民起义的李克用成为河东节度使,成为唐末最具实力的藩镇割据势力。

当然,暴发户不止他一人,还有朱温。

朱温,宋州砀山(今安徽砀山)人,早年是萧县地主刘崇家中一个不好田业、懒散好斗的长工混混。黄巢起义,朱温从刘崇家跑了出来,参加了义军,并很快从一名小队长成长为黄巢手下最具战斗力的大将。

黄巢被困长安,朱温没有经过什么心理挣扎就投降了唐政府。远在巴蜀的唐僖宗李俨听说朱温投诚,高兴得拍手叫好,说这是老天赐给我的礼物。

李俨不知道,十七年后,这份上苍送给大唐帝国的“礼物”成为了大唐王朝的掘墓人。

作为平定农民起义的两大势力,李克用和朱温联手绞杀黄巢起义时就结下很深的梁子。在取得王满渡大捷后,朱温在上源驿设宴款待李克用。一开始哥俩还把酒言欢,但后来喝高了,两人言语不合,就开始在宴席上掀桌子砸杯子,撕破脸皮闹开了。

酒醒后,朱温一不做二不休,当夜就率兵围攻驿馆。可惜天公不作美,当夜风雨雷电交加,李克用得以率部突围。

从此二人交恶,并将二人的个人恩怨演变为一场持续四十多年的战争,演绎成五代十国初的时代旋律。

公元907年,朱温自立为帝,更名为朱晃,庙号太祖,改元开平,国号大梁,建都汴州(今河南开封),史称后梁。而李克用继续打着唐政府的旗号与朱温争霸,仅称晋王。这使他获得了不少舆论和道义上的支持。

晋、梁争霸的前期,一直是朱温占据优势。沙陀军虽勇,但李克用却犯了一个四处出战、招惹对手的毛病。再加上沙陀兵军纪很坏,所到之处扰民甚烈,并不得人心。李克用占城易,失城也易,来回征战,捡芝麻扔西瓜,无法巩固胜利果实。而朱温则在自己的地盘注重经济建设,安抚民生,发展农业,军事上则集中兵力,先后击破吞并了河南的很多藩镇,一时各路藩镇皆不能与之争锋。

前期李克用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阶段,在朱温称帝的前几年,李克用不得不龟缩太原自保。

穷则思变。李克用开始对沙陀军进行一些改革,如严肃军纪,也开始注意根据地的经济建设,恢复农业生产。而政治上则改变过去独立的局面,广为结交联合其它藩镇势力以对抗朱温。

他的接班人李存勖也一天天长大。

公元906年,朱温出兵征伐盘踞幽州的卢龙节度使刘仁恭,围困刘仁恭之子刘守仁驻守的沧州(今河北沧州以南),刘仁恭遣使向李克用求援。刘仁恭曾经归附过李克用,李克用待他也不薄,在攻克幽州后向唐政府推举其成为卢龙节度使,替其坐镇幽州。谁知刘仁恭却趁机坐大自立,让李克用觉得用错了人。

面对背叛自己的部下的求助,李克用想坐山观虎斗,但年轻的李存勖却建议父亲不要计较过去与刘仁恭的个人恩怨,联合刘仁恭打击朱温。

李克用接受了儿子的建议,决定联合刘仁恭进攻朱温占据的晋东南重镇潞州(今山西上党地区)。

上党古称天下之脊,战略地位极为重要,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战国时秦国一统一天下,就曾在上党和赵国展开震古烁今的长平之战。对于李克用来说,占据了上党、太行的地利,就可以盘踞三晋,进而与朱温逐鹿中原。

开平元年(907年)十月,李克用派周德威、李嗣昭率军八万,攻打潞州,为朱温镇守潞州的节度使丁会不战而降。

朱温听闻潞州失守,弃围沧州,派大将康怀贞率十万大军朝潞州奔来,企图抢回失地。

梁军围攻潞州长达半年,前线总指挥由康怀贞换为李思安,又由李思安换成刘知俊,最后朱温自己亲自出马,前往潞州督军。

开平二年(908年)正月,朱温接到了一个意外的新年礼物——李克用病逝。李克用啊李克用,和我斗了这么多年,可是你活不过我,所以我是最后的赢家。朱温如是想。

朱温认为李克用一死,后梁再无威胁,李存勖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不值得他太放在心上,连潞州他都不愿再亲自指挥进攻了。四月,他回到了汴州,坐等潞州方面的好消息。

二十三岁成为一方诸侯,李存勖需要解决的问题确实很多。首先他要对付的是自己的叔父李克宁发动的内部政变,李存勖出手极快,在刚操持完父亲的葬礼,他就设计捕杀了李克宁,将一场潜在的内部不稳定势力铲除。

他的出手速度如何,很快朱温就会知道这一点。

公元908年四月二十四日,在朱温离开潞州后的第十二天,李存勖亲率精锐从太原出发,以每日行军百里的速度往潞州方向逼近。

四月二十九日,李存勖抵达了距潞州城四十五里的黄碾。

他为梁军准备下了陷阱,地点就是十八年前父亲带他来过并在此置酒把歌的三垂冈。

五月二日,三垂冈的茫茫雾色下,李存勖向潞州城外的梁军发起了攻击。

营寨里的梁军尚未起床,晋军已如山崩海啸般杀来。

十万梁军一击而溃,包括梁军副诏使符道昭在内的三百多名将官被俘,万余梁军被歼。

长达两年的潞州之战以后晋的胜利而告终,李存勖最终占有潞州,把三晋变为稳固的后方。晋、梁争霸,后晋开始由守转攻,逐渐占据上风,最终一举灭梁。

听闻潞州惨败的消息,朱温不禁悲叹:李克用有这样的儿子,天不亡后晋!抬头见到自己的几个儿子,朱温顿时恶心,说自己怎么生了一群没用的猪(谁叫他姓“朱”呢)!

公元912年,朱温被自己猪一样的儿子朱友珪所弑,终年六十一岁。

三垂冈见证了一对父子生命和梦想的传承,也宣告了一代战神李存勖的崛起。

战争人物命运走向

李存勖:

李存勖在战场上的表现接近于完美。三垂冈之战后,李存勖与朱温展开了对河北的争夺。两年后,他率领晋军在柏乡大败朱温,取得在河北战场的重要胜利,随后又平定了幽州刘守光。916年魏州大战后,李存勖彻底将后梁势力挤出了河北。

公元923年,李存勖在魏州称帝,建立后唐政权。同年,李存勖率兵奇袭大梁,灭后梁,结束了四十余年的晋、梁争霸战。之后,李存勖又西平巴蜀、北抗契丹,成了那个时代战场上的霸主。

历史却给沙陀人开了个不小的玩笑。他们在战场上英勇盖世、战无不胜的英雄李存勖在马上取得中原大半壁江山后,却完全不知如何打理自己的战利品。之后的李存勖骄奢淫逸,让宦官、伶人乱政误国,将一个个名将贤臣诛杀。郭崇韬是后唐第一重臣,在灭梁、平蜀战争中立下大功,对后唐也无异心,却在李存勖的纵容下被其皇后刘氏所杀。朱友谦、李绍琛、李存义等重臣也相继被斥,原本一个蒸蒸日上的后唐被搞得乌烟瘴气一团糟。

公元926年,李存勖手下大将李嗣源眼看后唐大将功臣一个个被诛,而李存勖对自己又日益猜疑,于是先下手为强,发动兵变。指挥使郭从谦原为伶人,是李存义的义子,平日又与郭崇韬亲近,将其视为叔父。李、郭二人被杀,郭从谦心怀怨恨,在李存勖身边潜伏下来,并受到了李的宠爱任指挥使,掌控李存勖身边的待卫队。李嗣源起事,郭从谦也趁势发动宫廷兵变,李存勖亲率近侍平乱,在混乱中被射杀。

兵荒马乱,一时竟没有人来为后唐的开国皇帝、一世马上英雄收尸。李存勖宠爱的一个伶人用平日李存勖喜爱的乐器点了一把火,火化了沙陀人。

当初三垂冈上伶人传唱的《百年歌》里,仿佛已经暗示了李存勖的命运。

周德威:

沙陀人能够在与朱温的争霸战中取胜,成为那个时代的主角,除了李存勖堪称一代战神外,还涌现出了一批杰出的将领,如李嗣昭、李嗣源(后来兵变后为帝,即后唐明宗)、李存审,但最出类拔萃的当数周德威。

潞州之战,后梁十万大军围困潞州,李嗣昭守城,周德威率部救援,经常以精锐骑兵袭击梁军,让梁军不能安心攻城,长陷潞州。李存勖奇袭梁军,周德威一马当先任前锋。

之后的柏乡之战,周德威随李存勖出征。根据梁强晋弱的现状,他向李存勖建议对梁军采取先疲后打。在决战当天,李存勖一度按捺不住要与梁军决战。周德威拉住了李存勖的马头说还不能战,等傍晚梁军疲倦后再出击。李存勖再次听从了他的建议,取得了柏乡之战的辉煌胜利。

公元918年,梁、晋双方在胡柳坡又一次展开大战,周德威再次向李存勖建议采用柏乡之战的老招数,先疲敌再攻击,但取得连连胜利的李存勖这次没有听进去,亲率大军与梁军激战。晋军虽然惨胜,但周德威父子皆在这场大战中丧生。

战争猜想:

沙陀族在唐末时崛起,势力植入中原,并在唐灭亡后的五代十国时期内建立了三个政权(后唐、后晋、后汉)。而后来的后周及宋王朝,也是沙陀人所建立的政权的传承。沙陀无疑是五代十国时期最耀眼的主角。

但是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相对于其他历史上的少数民族,之前的匈奴、之后的契丹、女真、蒙古,中国的史学家们更为淡化沙陀人与汉民族的“华夷之别”,后唐、后晋、后汉更被视为了传统的中原政权,所以石敬塘割让幽云十六州时,被史学家们视为耻辱,石敬塘本人也成了历史上卖国贼汉奸的同义词。——仔细想想,人家石敬塘可是沙陀人,所谓幽云本来也是别人的地盘。

这样现象的出现,是因为后来大宋王朝承继的是沙陀人创建的班底呢,还是后来的汉民族统治者认为沙陀人已经足够汉化,汉、沙早已一家?还是沙陀人对结束唐末藩镇割据、中原乱战,北拒契丹都,做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呢?

无论什么样的答案,在汉民族的眼中,沙陀人,并不是一个太讨厌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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