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美和常胜经常回来说你们俩的事,你们俩给东北庄办了那么多好事。我们都特别想感谢你们俩。没想到你们俩又在为兆美的事操心,真是麻烦你们了。我们相信你们俩,兆美的事你们俩就给做主吧。兆美的父亲如实说。
真诚实在,多么好的农民。刘桂美此时不知道还有什么语言能形容兆美的父母。
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发生的话,我们想把段孝玲和兆美的婚事放到秋后办,你们看怎么样。刘桂美说。
你们俩说啥时候办好就啥时候办。兆美的母亲说。
秋天,是万物上色的季节。坡上的果园泛着红色的光。农田是一片金黄色。
刘学伟找到段孝玲商量,想把两个人的结婚日安排在同一天。段孝玲感觉到这个建议特别好,让劳累一年的东北庄人好好的热闹上几天。
七月七、八月八、九月九,最后两人都看好了十月一日。十月一日是我们伟大祖国的生日,日子非常有意义。以后,每当我们庆祝国庆的时候,顺便也就庆祝了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刘学伟和段孝玲都感到非常高兴。
日子你走它过,你停它也过。
随着日子离十月一日的临近,东北庄的人上上下下都忙开了。村长、队长同一天结婚,这样的大喜事一辈子能遇见几回。就算是家境再不济,也要用红纸剪几个大喜子送过去添点喜庆。
常胜的‘吧嗒车’更是没闲着,进城置办糖、茶、烟、酒之类的事全是他的。他虽然比别人忙,但他特别高兴。常胜还没有娶亲,妹妹就要先登殿堂了。一般的人可能接受不了,可常胜能接受,因为他就有兆美这么一个妹妹,而且是他最疼爱的妹妹。段孝玲是哥又是队长,常胜感到很满意。
常胜的‘吧嗒车’拉着从县城买回的婚礼用品,刚一进村,一群孩子早就埋伏好似地一起冲了出来。常胜见到孩子们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停下车,高兴地让孩子们都上车坐好抓好。并对孩子们说,我拉你们耍一耍,看看我开的‘吧嗒车’快不快。常胜上车慢慢地起步加油。‘吧嗒车’冒着浓浓地黑烟,声音像机关炮一样嗵、嗵、嗵地向前冲去。孩子们被颠的蹲在车上,一双双小手紧紧地抓住车厢板,不敢有半点松懈。一张张小口不时地发出惊叫声。常胜一个劲地喊,抓好了、坐稳了。‘吧嗒车’像跳动的音符欢快地冲向大队部。
刚刚和花花几个小孩子,看见大队部门口站着段孝玲,都紧张地要跳车。常胜唬住了他们,让他们老实呆着,每个人都有好处。
常胜停了车把孩子一个个的抱下来,而后拿下他买回来的东西,顺便抓了几块糖给每个孩子一人一块。自豪地说,怎么样,叔叔开的‘吧嗒车’快吧。
才不快呢,没有去年那个叔叔开得快。刚刚说。
去年哪个叔叔?常胜不解地问。
去年那个叔叔开的车,在坡上我和活哑巴叔叔还给车加过土呢。刚刚说。
加土?这个词怎么这么熟悉又这么渗。你给车加的土?常胜问。
不是。是活哑巴叔叔说的,给车加土才能跑得更快。我们把土加上后,那个叔叔回来就特别快的把车开走了。刚刚认真地说。
事情往往就是这么简单,没有轰轰烈烈,也没有大风大雨。就是这么短短的几句话,把人又带回到那个可怕的故事里了。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刚刚说的话。孩子是不会说谎的,孩子都有一颗童真的心。
段孝玲生气地坐上常胜开的‘吧嗒车’带着几个孩子返回了东庄。段孝玲来到马棚,找到了活哑巴。询问起当年‘吧嗒车‘加土的事,活哑巴死活都不承认自己加了土,段孝玲气愤地说,孩子不会骗人吧,孩子说的都是实话。你不承认也不要紧,我马上报案,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段孝玲粗声粗气连威胁带吓唬地说完就走了。
段孝玲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去报案。因为过了今晚十二点,就是他的大喜日子。
十月一日,多么伟大的日子。公鸡的叫声都和往日不一样,叫的又响又亮又长。天亮了。蓝天上有朵朵白云。天是那么的蓝像大海。云是那么的白像绿洲里的棉田。树叶沙沙像一片片吊着黄金的坠子。远看是景,进看像画。在这鸟语花香的季节,在这丰收喜悦的时刻。十月一日,有多少人在为你奔忙,有多少人在为你庆祝。就连东北庄的孩子们都知道,这一天要比过大年还热闹。他们早早地就起了床,欢声笑语地跑到庄前又蹦又跳,他们的心情胜过了新郎新娘。
段孝玲和刘学伟,每人穿了一件崭新的灰色中山装,看上去使人觉得庄重潇洒。他俩也早早地来到了大队部,不是为了婚事,是为了迎接县长。
刘学伟提前两个星期就托人给县长谭庆明带了话,告诉谭县长他和队长段孝玲要在十月一日同时举行婚礼。谭县长一口就答应了,说一定来。
大队部里铺满了红色的布。墙的正中悬挂着毛主席像。跟布置会场一样,主席台的桌子上撤去了白色的布,铺上了红色的布,凡是窗户上都贴上了大红的喜字。不知道是谁家还糊了一对宫灯悬挂在大门口,更增添了喜庆的气氛。
今天的婚礼在东北庄是史无前例的。随着人流的不断涌入,大队部里显然坐不下。段孝玲建议把桌子搬到外面去,这样一会儿县长来了,东北庄全村的人都能见到。气氛会更好。宫兆光、刘学伟都同意了。眨眼的功夫,大队部门前就布置成了会场。有人建议把队里仅有的几面红旗也拿出去插上。场面似乎和当年打土豪、分田地时一样。这哪像婚礼,简直就是东北庄大队的庆祝国庆大会。
几年了,粮食丰收。副业兴旺。社员们的收入一年比一年增加。大家的汗水变成了收获。大家的辛苦变成了果实。谁人能不高兴,谁人能不兴奋。不用点名,除了老弱病残,现有东北庄的社员都到齐了。众人期盼着县长快快到来,喜庆的时刻快快到来。
按照东北庄的习俗,新娘一定要在中午十二点以前娶进家门,不然就有讲究了,最起码是不吉利。大人孩子都知道。
上午八点多钟,一队骑着自行车的人,像电影里的便衣特务一样冲进了东北庄。社员们一看就知道是县长来了,因为上次来和这次一样,只不过多了几个人。当自行车队快到会场时,东北庄的社员自觉的站成两排欢迎起来。
谭县长风尘仆仆,满面春风地笑对每一位社员,使社员们感到了极大的鼓舞。县长没有架子,没有官腔。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笑容,使大家的掌声久久没有平静。
宫兆光、刘学伟、段孝玲等人把谭县长像众星捧月一样护送到所谓的主席台前。
东北庄的人不会排坐次,县里的人会排。他们都知道自己应该做的地方,依次排序下来。宫兆光和刘学伟一边坐了一个,就像护卫。
李玉芹没有上主席台就座。她和春梅、兆美在一起寒暄。
段孝玲和社员们一样,迎面站在主席台下。
宫兆光看到首长们都坐好了。社员们都站齐了。
大家静一静,听我先说两句。谭县长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看望我们大家。让我们首先用热烈的掌声表示感谢。宫兆光高声说道。
会场上霎时掌声雷动。
下面,我们先请谭县长给我们讲话。宫兆光说。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谭县长兴高采烈地站起身对大家说:今天,十月一日。是我们伟大祖国的生日。首先我们要祝福祖国繁荣昌盛、更加辉煌。
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接下来,是我们东北庄,今天有两对新人要举行结婚典礼。先给新人带上大红花。谭县长今年‘五一’节刚结完婚。所以,很懂程序。
台上台下又热闹起来。大家簇拥着刘学伟、段孝玲、春梅、兆美四位新人,给他们每人胸前都戴了一多大红花。
让我们为这两对新人……谭县长的话刚讲到这。突然,听到有人大喊着,活哑巴死了,活哑巴死了。会场上的人顿时惊慌起来。这时,大家才突然发现会场周围少了马车的踪影。
建军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一瘸一拐地冲到段孝玲跟前。
建军。是东北庄唯一的一个小儿麻痹症患者。今天早上起来晚了,他想看看活哑巴的马车在不在,搭个便车。谁曾想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你说什么,活哑巴死了?段孝玲吃惊地问。
活哑巴死在马棚里了。建军肯定地说。
段孝玲来不及多想,摘下身上的红花,叫上常胜就奔向‘吧嗒车’。这时,刘学伟、宫兆光还有县里来的一位主管政法的干部也赶了过来。他们一起坐上常胜开的‘吧嗒车’向东庄驶去。
段孝玲他们赶到马棚的时候,活哑巴真的死了。不光活哑巴死了,马、驴、牛全死了。
活哑巴嘴里吐着白沫,趴在马棚里的床上。旁边放着一张纸条。段孝玲拿起纸条看了一眼,随手交给了县里来的政法干部刘海涛。
刘海涛接过纸条,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字。
树是我放的,段孝玲受了伤。缸是我偷的,是公社卫生院的。土是我放的,没想要害死人。
这写的是什么意思?刘海涛显然不明白。
这是活哑巴写的遗书。段孝玲悲痛地说。
这是遗书?刘海涛问。
是遗书。写的全是我们东北庄这两年来发生的事。段孝玲说。
马、驴、牛全是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他们全是喝了这个死的。刘学伟从活哑巴床铺前的地上拣起一个‘敌敌畏’的大瓶子。
怎么办?段孝玲问刘海涛。
先让县刑警队出警再说。大家都退出去,保护好现场。刘海涛说。
这时,活哑巴的爹娘和妹妹赶来了。哭声响成一片。
宫兆光让刘学伟和段孝玲先同刘海涛回大队部那边去,这里的事有他来处理。
当段孝玲他们坐着‘吧嗒车’返回大队部门前的时候,会场上显然失去了刚才的那种欢乐气氛。社员们顿时围拢过来。
刘海涛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给谭县长汇报了一下。并把活哑巴留下的字条拿给谭县长看。
谭县长很生气。心想,这么大喜的日子,这么高兴的时刻。全让这个活哑巴给搅和的不像样子。谭县长看了看在场的社员,站起身用洪亮的声音说:刚才发生的事,是属于公安局管的事。跟我们今天的庆祝活动毫无关系。新郎新娘照样成亲。十月一日,还照样是我们的国庆节。
接下来,喜糖撒了、喜酒摆了、婚也结了。可婚礼上的人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谭县长走了。谭县长把一件重要的事情也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