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着喜鹊登枝花样的锦帘被微微挑起,一个小丫鬟身灵轻巧的钻进来回禀道:“奶奶,老夫人院里的嬷嬷前来传话呢,可叫她现在进来,还是略等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加上有条理的叙述,着实让锦云多看了两眼。
躺在那里的肖氏看似早就习惯了这丫头的利落,并不做评述只是淡淡道“叫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鸦青色袄裙的婆子走进来,先是蹲身福了一福,才在肖氏一声“起吧”二字中站起身来。
见婆子站了起来,一旁的月嬷嬷早已令小丫头搬来了一个脚踏子放在婆子身后。并端了杯井水一并送了过来。
“嬷嬷大中午过来,难免沾了暑气,先歇歇,喝口水润润在说。”肖氏笑看着那婆子,轻声嘱咐道。
婆子道了一声“不敢”浅浅坐了一个边角,而后接过杯子,略略润了润唇才呲牙一笑“奶奶仁慈,老夫人派奴婢前来,是禀告奶奶,二爷今天到家,老夫人高兴,晚上在梧桐苑给二爷接风洗尘,让奶奶带着哥儿姐儿一同前往。还说奶奶身子要紧,所以接风的事就交给赵嬷嬷操办,奶奶就拿个大项,千万不要累着自己。”
听了婆子的叙述,肖氏立时坐了起来,挺直了腰身,口道不敢,“婆母爱护,我怎能托大,这都是媳妇的职责。”云云。
待婆子走了,肖氏才转头看着锦云“云儿可知为何为娘要这般作为。”
锦云略想想了想,“一是那婆子是祖母的人,母亲要留下好的印象,二是,母亲本就是个善心的。”
“臭丫头,就知道拍你娘的马屁,”肖氏突然一句戏语,惊得锦云差点掉在地上,但总归拍在了肖氏心间,光看她双眸中透出的喜意,就知道此刻肖氏是真的高兴。
“云儿,你说对于一个家族什么才最重要?”肖氏看着女儿,眼中满是鼓励。
一旁的赵嬷嬷看着肖氏要给锦云上课样子,连忙将一众丫鬟仆妇全带了出去,一瞬间,耳房内除了母女二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再无旁的声响,静的吓人。
锦云抿了抿唇,挑眉看着肖氏“女儿觉得是族人齐心。”
肖氏怜爱的摸了摸锦云柔顺的黑发,思绪却好似飘到了远方“当年娘初嫁进来,你祖母问了我同样的问题,娘也是这样答的。云儿猜你祖母是如何说的。”
锦云微微蹙眉,做出一副懵懂无知模样,天真道“女儿不知。”
瞟了锦云一眼,肖氏一脸郑重道:“你祖母说,亦如对于国家而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家族不光有主还有仆,没有了忠仆,就算主人家在齐心,很多事情都是做不成的。大周开国数百年,世家大族相互联姻的不胜繁举。而家生子也因为这个变的盘根错节,就咱们府里,随便捡出一个跟旁的人家都会有或多或少的亲在里面。所以云儿要学会用她们。”
锦云偏头沉思了好一会,嘴角绽出柔和的笑。轻声答道“女儿明白了。”
“用她们不是让你一味的示好······”肖氏见锦云似是明白了,便继续讲到“就如这些传话婆子,游走在府内牵连众多,大小事情她们不但知晓也会作为谈资。······娘不希望我的女儿被人作为谈资,无论好坏。”
“母亲,云儿有些不明白,好的也不行么?”锦云有些迷蒙,坏名声不能要,可好名声为何也要避之如虎呢?
肖氏摇了摇头,看着一脸稚嫩的女儿,细细解释“你是长公主的嫡孙女,镇国公世子的嫡长女。你只要学会如何管家理事,如何帮夫教子、如何过的舒心就好。那些个贤名看着好,可既不能当吃也不能当穿,很多时候还会成为人家攻坚你的借口,所以咱们宁可不要这个。”
锦云听了一时心思流转,心中暗叹肖氏还真疼自己。这几天上学,所以对外面的事情也略有知晓,在结合记忆比对,锦云得出一个结论,但凡将贤明传的轰轰烈烈的,十之有九家里或是本人是盼着髙嫁。说不好听点,大家千金和青楼头牌,在这个时候有着惊人的共通点,就是名声出去了,可以得个好价钱。
肖氏见锦云脸上一片了然之色,只想着以后一点一滴循序渐进,也不在多说。母女两又说笑一会,肖氏便赶着锦云回去收拾,预备参加晚上的家宴。
晚间的梧桐苑
厅堂里,正前方单摆着一张紫檀雕花桌,而大厅正中则摆着一个紫檀架子绷着双面牡丹苏绣薄纱大插屏,将房子分割成南北两段遮挡避嫌,插瓶左右各摆了桌子,分别用来招待男客及女眷。
肖氏带着锦云姐妹前来时,二房的韩氏已经在长公主跟前服侍,二房的几个堂妹也赫然在列的坐在右边的桌子上,和提前到来的族亲女眷闲谈聊天。
进了房内,拜见祖母后。晟睿就与母亲姐妹告辞走到屏风另一边,与二叔连几个族兄攀谈,晟烨因为年龄较小,所以还是由奶娘带着跟在肖氏身边。
跟着肖氏见了几位族亲老夫人后,实在不耐烦那些个女人千人一话的表扬,锦云便找了个借口远远遁了出去。
人声鼎沸的正厅中,锦芬正立俏生生的在肖氏身边,巧笑嫣兮的跟每一位前来与肖氏攀谈的女眷打着招呼,而锦梅依旧扮演者壁花的角色,静静的立在她们身后。
远离了灯火辉煌的正厅,刚刚在一个两人合抱的梧桐树下站定“二姐姐,”一个惊悚的声音便突然出现在锦云身后,转身一看。锦蝉正微笑的站在不远处,顿时锦云就觉得有点天旋地转,用力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并未看错,她突然觉得这世道变得真快。
“五妹妹有事。”锦云面带着微笑,不着痕迹缓缓向后退了小半步,和靠近的锦蝉保持了安全距离。
其实并不太恨她,只是讨厌那种处处针对的方式而已。不过很多时候,在锦云这个心理年龄已近不惑的老家伙眼里,锦蝉只是个被惯坏的孩子。偶尔发点无伤大雅的小脾气。当然除了处处针对自己比较讨厌外,锦云想不到什么更令人厌恶的举动,总比那些面善心狠的要可爱的多。
“我,”锦蝉显得有点迟疑,又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她深吸一口气,猛地上前一步深深的行了一礼“二姐姐,我是来给你赔不是的,都是我不对,我既任性又小家子气,整日的和你作对,其实······其实我是羡慕你········你······你能原谅我么”说完锦蝉羞愤的几乎要将自己头埋进地里。
锦云被锦蝉猛地一大通表白,弄的莫名其妙,可看着小姑娘的表情也知道,怕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会这样,不管她起的什么心思,还是又在耍什么伎俩,样子总还是要做的,所以锦云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便微笑着将还蹲在那里的锦蝉扶了起来“五妹妹说笑了,自家姐妹,有什么愿不原谅。”
听了锦云不温不火的回答,锦蝉有点紧张的抬头看着笑颜如花的锦云,一双大眼里波光潋滟“姐姐是还生我的起么”
“当然没有”锦云笑的温和,伸手握住了锦蝉稍显冰冷的小手,以增加真诚度。因她无意间瞟见,不远处阴影下的锦慕,心中不由明了,感叹道:原来如此也真是难为她了。
“那,谢谢二姐姐了”锦蝉得到了答案,立时开心的笑了,这时她才发现好似锦云也不是那么讨厌。
今天是家宴,所以姨娘们也被叫来参加,当然通房侍妾之流并不在列,至少在这儿她们连半个主子都不算,而依旧是高级一点儿的女婢。
看着二房光是姨娘就坐满了一个桌子,锦云心中就忍不住腹诽,自己那未见面的二叔,话说每天要应付这么多女人也着实厉害。屈指算来,他房里属于他的,按照每人一天来算,怕是一个月才能轮换一回就不怕精·尽·人·亡。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厅里立时安静了下来。
“孩儿不孝,这些年竟未在母亲跟前尽孝。”二叔的声音透过屏风传了过来。
“为国尽忠,才是大丈夫所为,你是我张家的男儿,怎能拘泥于这方寸之间。只要你一心为朝廷办事,我就是喜欢的。”长公主说着看了一眼立在下面的二儿媳妇,眼含笑意“一会儿,你替我敬一杯给你媳妇,她是个孝顺。不光要管着你那一大院子,还要帮着你嫂子管家,这些年她最不容易。”
长公主一席话下来让本就心怀鬼胎的张二爷如芒在背,怎么他都觉得这是自己嫡母待敲打他。可长公主发话了他便只能遵从,张二爷压着心中的忐忑,看向立在下面的嫡妻。
要说这韩氏也是美人坯子,就见她眉如翠羽,齿如含贝,面若羊脂,目含秋波。虽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还是难掩裙裾下姣好的身材。
张二爷此时看着敛衽肃立的妻子,有别于平日里,那些个姨娘的小意温柔,自成一派大家风范,让人心驰神往。便立时将他准备今天就让梅若卿和自己幼子过了明路的想法,尽数抛之脑后。
端了酒杯,缓步走向纱屏,站在那里向另一侧的妻子深深一躬“谢娘子,替我尽孝亲长之前。”
这做派立时引得众人大笑。当然几家欢喜几家忧,就不得而知,反正锦云看着就挺高兴。不过今天过后怕是二房的帕子需求量,要猛增了呢。
被丈夫当着众人直面道谢,凭着韩氏再是利落,也忍不住羞红了脸颊,她忙起身肃立还礼,温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淡淡的颤抖“这都是妾应当的。”也是这么多年夫妻,张兆海虽然对嫡妻还算尊重,可那也是相近如冰的面子活,可这回当着大庭广众下小意温柔,还真是难能可贵。
这时的锦云方才瞄见张兆海的真容。立时感叹,怪不得二叔的院子都快被挤爆炸了,那些个怀春闺秀们还是一幅前仆后继的样子,怕是也有些原因。
看着他锦云忽然想起一句话来,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时挟弹出洛阳道,妇人遇者,莫不连手共萦之。安仁至美,每行,老妪以果掷之满车。用以形容张兆海也算贴切。
二十多岁的年纪,加上俊美的容貌,在后世怕定能成为偶像派明星。尤其是他的笑容,简直妖孽到极点。这要是碰上怀春的女子,也无怪乎胡会无往不利。
以前锦云一直以为锦慕和锦蝉的好相貌是遗传自韩氏或是长公主,可今天看来,怕是自己二叔的贡献更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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