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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阮次山——我不忍心苛责中国

阮次山 著名时事评论员

在凤凰卫视的荧屏上,我们经常可以看到这样一个小老头——秃顶,眼镜,说话不紧不慢,有时还有点磕磕巴巴,但是每次最热的世界大事,最新的全球新闻,总少不了这个秃顶小老头精彩独到的评论,他就是凤凰卫视首席评论员、大名鼎鼎的国际问题专家阮次山。几天前,阮次山先生出现在杭州解放路新华书店,为他的新书签售,受到了杭州粉丝的热情追捧。阮次山的新书《与世界领袖对话》是他主持《风云对话》节目采访各国领袖的精选。在签售之后,阮先生接受了我们《程程访问》的独家专访。

精彩对话:

程程:阮先生又出书了。这是您的第……

阮次山:第五本。

程程:这本书讲的是和世界领袖的对话,您怎么能有机会采访到那么多的总统啊?各国的政要,采访他们很麻烦吗?

阮次山:我目前的状况已经不麻烦了。在这个之前我已经访问过各国的政要很多,因为我那时候做专栏作家,我也从事新闻工作,有过这种记录,所以我的履历拿出去,因为各国政要不会拿年轻人来练兵的,除非你跟他有关系,他的小姨子介绍的,或者怎么样。他一看我的履历已经在了,那就是你有访问他的资格,他愿意接受你访问。他们觉得我可以跟他平起平坐,所以各国的政要只要我提出访问要求,很少会拒绝,只是时间排的问题。

经常对话各国领导人,每到重大新闻发生,观众总能看到他的身影,如果说谁是凤凰卫视最王牌的评论员,阮次山当之无愧。在业界、在观众心目中,这个秃顶小老头的风格,跟他的形象一样独具一格。

程程:对于刚看到您的观众来说,他们刚开始心里都会有一个疑问,这个阮次山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因为之前的确没有看到过一个说话磕磕绊绊速度很慢的一个老头在电视上出来。

阮次山:其实有很多观众,尤其是国内的官员,他们还没看到我之前,就看到我的名字了。在《参考消息》啊,在《人民日报》。我替《人民日报》写了一整年的专栏,他们看到我的名字,可是人跟相片对不上。后来我到凤凰卫视就对上了。我觉得也许就是因为我讲话磕磕巴巴,所以比较独树一帜。如果我也是非常流畅,搞不好我就没有今天这个样子了,没有今天这个形象了。其实我自己也不觉得,我是刻意要做什么,就是很自然的。我觉得大家在电视上看到我的一面就是真的。比如讲我有时候在电视里面我很气啊,说某个人是二百五啊,很多人就说你这个说话怎么这么粗俗。后来我就问人家,二百五是不是粗话?人家说没有啊,二百五不算粗话。是俗,不粗。不粗我就照用了。

阮次山的风格不是一蹴而就的。今年63岁的他,在成为凤凰卫视评论员之前,工作经历可谓非常丰富。1974年毕业于台湾政治大学新闻系,之后赴美国发展,在美国待了25年,先后担任过美国《世界日报》总编、《国际日报》总编、洛杉矶《中报》副社长兼总编等职务,2001年回国进入凤凰卫视,现任凤凰资讯台总编兼首席评论员。他丰富的阅历、平和自然的风格,深受观众的喜爱。

程程:您知道您到底有多少听众、观众和读者吗?

阮次山:我其实不是很在乎外面的掌声。我太太说你是个麻木的人,人家骂我也不太会影响我,人家掌声也不太影响我。我只是想,我今天这个节目我要怎么做跟别人不一样。我要做到我终极的目标就是,我说出来的每一句话,行家都会拍手。

一般人拍手他没法了解,如果行家都能拍手的话,我就觉得我今天这个节目成功了。

程程:你自己觉得你是不是最棒的?

阮次山:我不敢说最棒,这个太托大了。可是呢,我觉得我自己访谈的技巧啦,我经过自己的安排,我每次要访谈前都会做很多功课,我第一个问题问什么,对方可能怎么回答,我等于设计了一个剧本。事实上对方一坐到我的摄像机面前,他一跟我面对面,那就是我的天下了。我常常觉得不是我们自己托大,美国的记者,欧洲的记者,他们只是因为我们太崇洋,所以觉得他们很了不起,其实未必。他们有很多的态度,国际常识,我敢说远远不如我。差远了。

阮次山先生2001年开始主持凤凰卫视《风云对话》节目,到目前为止,他走遍了世界三分之二的国家,对话过超过350位世界各国政要,很多政要以接受阮次山的访问为荣,这除了凤凰卫视这个平台以及中国这个有力后盾之外,阮次山本人的丰富经验和强烈的个人风格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当问到印象最深的一次访问,阮次山说了一次吃豆腐的有趣经历,那次是他采访印尼的前总统梅加瓦蒂女士。

阮次山:梅加瓦蒂呢,人家女总统就是女总统,非常有权威。坐下来,跟了一批将军啦,什么内阁部长啦,跟了十几个人。坐下来,她跟那些人点个头,就是点了一下头,在一分钟之内全部消失,离开那里。所以她总统还是总统,非常有威严,非常严肃。坐下来我们的助理替她别麦克风,我就消遣她说,我说总统我发现你本人比相片漂亮,她就哈哈大笑。没有女人会拒绝这个话嘛!然后我说我今天是世界上最幸运的男人,你平常都很严肃,今天我居然那么幸运,看到你如此璀璨的笑容。她又哈哈大笑,我想今天的采访百分之百(成功)了。

印尼前总统梅加瓦蒂,大名鼎鼎的政治女强人,以严肃著称,是各国记者公认最难采访的人之一。但是阮次山的这次访问,不仅让这位铁娘子打开了话匣子,更让她几度红了眼圈。而2004年阮次山对美国国务卿鲍威尔的访问,被外界称为“历史性的访谈”。有人说,这是阮次山投到台湾的一颗核弹,因为正是这次访谈,使台湾发生了一场“地震”。

阮次山:鲍威尔进来一坐,我就开始问了,朝核六方会谈等等。然后我说,有一个问题一直很困扰我,我不知道该不该问。就装蒜了。美国对这个问题的立场到底怎么样?他根本没有思考,他就说,任他们怎么说,但我们只有一个中国的政策已经很清楚。台湾不是独立的国家。你看,这是个“核弹”啊!对台湾社会来讲,把他们过去的谎言全部打破掉了。所以台湾为什么两天股票跌了200多点,损失蒸发了1000多亿台币?所以那次定调啊,是一个历史性的定调。

对于台湾来讲,不管你是哪一个朝代,哪一个人当台湾领导人,都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就是这么一调定下来,告诉你台湾,不要再做梦了!

阮次山,祖籍海南,1946年生于广西,4岁随父经越南移居台湾地区,在台湾长大。说起他童年在台湾的生活,阮次山记忆最深的就是贫困。

阮次山:我在台湾9岁以前没有鞋子穿。不是(没有)皮鞋,连布鞋都没有。

在台湾乡下地方念书,家里离学校很远。夏天走柏油路,台湾的柏油路不是现在这种马路,那柏油路是铺上一层柏油,到了夏天太阳一晒会软的,走在上面柏油会粘到脚的。不能用脚掌走,就用脚尖咚咚咚一直跑回家。所以台湾有一首歌谣叫“柏油粘到脚,啊呀啊呀叫”。9岁以前我没有鞋子啊,就赤脚啊,就赤脚。冬天夏天都一样。所以呢,有很多人觉得好像生活的困苦啊,像陈水扁那样从苦里面长大的孩子,就会比较、见钱抓钱、见权抓权。陈水扁就是这样。可是对我来讲很奇怪,我对钱非常没有概念,也没有要求,也不是对钱看得很重。我倒觉得从一开始,我的经历有时候是老天爷在无意中的磨炼。

26岁,阮次山就成了国民党最年轻的处长,前途可谓是不可限量,但是他却放弃了优厚的待遇,一个人到美国深造、打拼。在美国25年后,阮次山再次放弃优越的生活,毅然回到祖国,因为在他的心中,始终有一个“中国情结”。

阮次山:我打心眼里面我觉得我是个中国人。其实像我这样对中国的感情,其实是很实在的。人家说你为什么不多批评中国的时政,不多点出一点贪官污吏啊什么。我说我告诉你,如果你有我这个经历,我不忍心啊!我们在海外这么多年,看到中国如此大的变化,你们每天在这里过日子,你没感觉到自己改善,中国的进步在我眼皮底下这样经历过来,所以我不忍心因为某个问题,我去苛责她,或者造成她创伤或者挫折,我绝对不忍心做这个事情。我常常跟我的儿子讲,什么叫幽默?什么叫刻薄?幽默是拿自己开心,博他人哈哈一笑,这叫幽默。

如果你拿别人开心,博你自己哈哈一笑,就是刻薄。对中国也一样啊,我如果对她有建议,为什么要讽刺她呢?为什么要承口舌之快来讽刺她?我个人做不到这一点。

除了对话各国领袖,除了评点最新时事,还有一件事情,阮次山觉得非常重要,而且在为此不懈地努力,那就是他积极宣扬和推动的“大国民”运动,也就是号召老百姓做爱国的有素质的“大国国民”。可能有人觉得,现在讲“爱国”有点肉麻,但是阮次山却不这样认为,尽管他的做法很受争议,但是他依然痴迷不悔。

阮次山:我觉得我们现在所有改革开放的成果,在若干年之后,如果没有一批有素质的国民去接收,去发扬光大,我们会变成昙花一现。所以我这么多年来用我的业余时间,我一个人来提倡“大国民运动”。两个方面的素质,第一个方面是“大我”。一个人都有“大我”、“小我”,“大我”就是爱国、守法、荣誉、勤劳。内心的“小我”部分,要感恩、孝顺、关怀、优雅。这是我暂时能够想到的方向。为什么“大我”?一定要爱国!我的小孩子在美国长大,我目睹了美国如何教育他的下一代如何爱国。美国人是全世界最爱国的一个民族,他从小就开始教,从幼儿园开始教。我的小孩子从幼儿园开始第一堂课,跟国旗效忠。有160几个字的国旗效忠词。小学一直到高中,每天第一堂课在课堂里(升国旗)。他们课堂里都有国旗的,一面美国国旗。我当年这个话我都跟江泽民讲过。为什么资本主义的国家都可以如此爱国,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我在网站上提出这个以后,网上很多年轻人修理我,说你如此爱国,你为什么不加入中国共产党呢?你为什么还拿美国的护照?这个有道理吗?为什么爱国一定要加入中国共产党呢?为什么拿美国护照就不能爱国呢?所以,我觉得我可能用我剩余下来的时间来好好推动这个,因为这是每一个中国人的。

程程:回过头去看,在您所有的经历当中,您觉得最棒的经历是什么?最自豪的是什么?

阮次山:我觉得我还是一个比较称职的新闻工作者。而且我这辈子唯一的职业,我没有后悔过。下辈子我还是选这行。因为我的身体的细胞好像就适合做这个事,我不是没有机会做别的,我也有机会赚很多钱,可是我觉得我如果每天数钞票的话,我对不起自己。如果哪一天不跟世界的脉搏一起走的话,我觉得非常难过。所以如果真的说有什么自豪的地方的话,我觉得我对这份工作的执著我是很自豪的。

记者手记:

他是凤凰卫视“第一名嘴”。他访问的世界领袖超过350位!他宣扬爱国,他也备受非议。他我行我素,痴迷不悔。这样的一个人,面对面地坐在我们眼前,给人的第一印象,却是一个和气的老头。

我们采访是在浙江世贸酒店的休闲吧,他穿着休闲西装,侃侃而谈。而此前,在浙江的新华书店,我们也看到了他耐心给读者签字的模样。他的粉丝里,有十岁的小丫头,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对他们,他的态度是一样的和蔼。有些粉丝签完字要求合影,他照样也配合着看镜头。这样看起来谦虚的一个人,一开口,却显露出自己的自信来,比如他就直接说,美国的记者,欧洲的记者,他们只是因为我们太崇洋,所以觉得他们很了不起,其实未必。

他们有很多的态度,国际常识,我敢说远远不如我。这种对自己专业的自信,是发自内心的,你也可以说他是咄咄逼人的。享受工作,享受工作带来的满足,与此同时,却保持着有礼待人的风度,这样矛盾的综合体,正是著名时事评论员阮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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