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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洛允觉得夕阳有些过于刺眼了,眯着眼睛环顾四周,竟是一片高大乔木组成的树林。洛允看准一棵长得还算规整的,深吸一口气,奋力跃上树,小心爬到靠近树顶的地方,向远处望去。这片绵延数十里的森林应该是在神谷山北边山脚处。从这里往南边看,正好可以看见被白雪盖住小半边脑袋的神谷山主峰千刃峰。

洛允心一沉,往附近看了看,周围的人都三两相伴,行色匆匆的,有几个恰巧抬头看到了这个站在树顶的小姑娘,惊异之余不免指指点点。

作为药神谷肄业弟子的女儿和药神谷传奇人物的狂热崇拜者,洛允在来参加甄选考试前必然是做足了功课。这片作为药神谷主要药材采集地和复试主场地的神谷山脉,洛允所了解的信息对于一个新弟子而言已经足够丰富了。她知道神谷山脉地势最平坦,也是作为上山通用线路的地段是在东南方的山脊延伸处,药材种类最丰富最集中的地方则是西南方的山谷处,至于北边山脚——则是以高出没率的凶悍走兽和各种让人没法好好走的崎岖险路著称。

真是惹了冥神了,洛允在心里忿忿道,回想起进跨越门之前其他两个队伍里的人看自己的表情,有些不悦,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不管怎么说,就算是北边山脚也得上啊,洛允叹了一口气,跳到靠近地面的树枝上,又轻轻跳到地面。

重新打开复试单和阿爸画了一整个月的地图看了看,复试单上写有复试需要搜集的药材——洛允之前拿到的时候只来得及马马虎虎的扫了一眼。穿心莲、香附、鼠尾草、木蝴蝶这四种方圆几里内便有。月见草和百里香似乎是在十多里外的灌木林里附近。至于石耳、云木香和白术那些,洛允看着地图上阿爸分别标注着“地势极险”和“凶兽出没”的两个地方,下意识地决定暂时不考虑了。

是先在附近找药,还是先去十五里外呢?洛允有些踌躇不定。按理应该从近处找起,不过大部分人应该都会这么想,跨越点附近想必人会比较多,免不了争抢发生,洛允想着如今自己又是一个人,不如趁着大家都聚在这里时先去找月见草和百里香。

洛允仔细看完复试单上的十四种药材,确认没有遗漏,正想把复试单收起来,突然发现这张羊皮纸最下面竟还有一行小字。洛允靠拿近细看——“特别提醒:三个跨越通道的传送点对应的任务难度略有不同,请各位新生一并认真对待,祝各位好运。”

我去你冥了个神的,这么重要的事敢用稍微大点的字吗?我们的洛允小姑娘总算是没有让阿爸平日揪耳朵的辛苦白费,并没有骂出声来。

洛允重新看了看地图,确认灌木林的方向和位置,顺便找一下晚上休养生息的地方——洛允突然觉得刚才爬的那课树就挺不错。

灌木林离这个跨越点大约只有十三里的路程,洛允尽量走的快一一些。这片区域不仅恶劣在远离主山脉和主线路,还充斥着各种总是被饿着肚子的凶兽和喜欢尝鲜的毒虫——在跨越点附近休息应该会相对安全一点。

洛允前十二年的人生并没有机会尝试在快天黑时奔袭近三十里,如今有些新鲜又有些害怕。

一个时辰过去了,天色渐暗,可惜野兽们的嗅觉依然灵敏。洛允发现自己至少已经引起了三群火鬣犬,一只冰魄虎和两只黑山熊的兴趣。

山熊很难对付但是跑不过自己,冰魄虎此等凶兽追这么小一块肉应该是吃饱无聊了,火鬣犬威胁不大但是纠缠起来也很麻烦。洛允灵光一闪,决定改走“上面”那条路。

这片乔木都很高大,洛允在树上跳来跳去觉得比在地上躲黑熊好玩多了,只须细听,避过马蜂窝,树上简直太安全了。

等到走到这片乔木林的边缘处,远处山脉肩上夕阳的红晕只剩一小块,月光已经接管了大地。洛允看到小溪对岸的灌木丛,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月见草和百里香都不是稀有的药材,特征也很明显,洛允并没有费多大劲便找到了月见草,黄色的花瓣便是在月光下也是鲜艳异常。洛允小心翼翼地采下几颗,放入收纳袋。

百里香是最容易找的药材之一,跟着气味走便行了。洛允顺着淡淡的香味穿梭在灌木丛中,靠着月光也不致于迷路。便在洛允欣喜地发现香味越来越浓郁时,一个陌生男子声音从不远处响起:“跟丢了?”洛允一惊,下意识地伏低身子。又是另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似乎被发现了。”这次洛允听出来了,是那个陈雨的声音。洛允悄悄走到一株粗灌木旁,靠在背光面透过叶片间的缝隙望去,发现果然是陈雨,他正坐在十几步外的小片空地上,身旁另一个陌生的男子则是背对着这边,背影看来甚是魁梧。

陌生男子有些不悦道:“小孩子真是没法谋大事。事已至此,要强攻?还是……”

陈雨摇了摇头,道:“师叔息怒。便是他发现了也无妨,即便是他留了一手,我对我们的布置也很有信心。放了长线,大鱼才会上钩。我们的对手,可是…”陈雨站了起来,转身向月光,后面说的话便已听不清楚了。

洛允只觉得头脑里一片混乱,心也跳的直快,他们两个都是参加复试的?洛允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便在这时,陌生魁梧男子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缓缓转过身——洛允此前纵有千般疑问也不及此时惊讶之万分——竟是那个初试时那个大胡子师叔。

洛允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药神谷为了保证复试的公平有效,早有规定复试期间谷中众人除非极特殊的紧急情况,不能进到复试场地中,大胡子师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洛允下意识地想尽快离开这里。她尽量伏低身子,靠着粗壮的灌木林小心翼翼地往远处挪。

不料未走几步,洛允只感觉脚下一软,一阵尖细的叫声响彻丛林,竟是踩到了一只紫貂。受到惊吓的紫貂“嗖”的一声便窜上了树,消失不见了。

洛允也吓了一跳,慌乱间径直撞在了一棵灌木上,一时间树叶唰唰落下。洛允脑袋里一片空白,只回荡着一句话:“完了完了要死人了…”

“谁?谁在那儿?”大胡子师叔大喝道。洛允靠在树旁,透过叶缝看着大胡子师叔的脸庞渐渐清晰,甚是凶恶,一时手足无措。

大胡子师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洛允手忙脚乱地拿出定点石,心一横便要擦亮。便在这时,不远处几只山雀叫了起来,似乎是受到了惊扰,一时间各种鸟兽附和,煞是热闹。

大胡子师叔停住了脚步,迟疑片刻,回头道:“原来是几只畜生玩闹。”洛允远远看见陈雨点了点头,眼睛却直直的盯着这里。洛允屏住呼吸,心想不会吧,猫头鹰变的?终于,陈雨慢慢移开了目光,似乎刚才只是发呆,转身又和大胡子师叔说着些什么。

洛允松了一口气,靠在树根上,感觉心终于在正常的地方跳动了,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湿透了。从前老是嘲笑秦霜胆子小,会被自己扮的鬼吓到,如今看来——如果是秦霜的话想必早被吓死了,洛允肯定地推测到。

洛允不敢再往前走了,坐在灌木下安静的躲了好一会儿,直到昏昏沉沉的快要睡过去时,那几只方才救了自己一命的山雀又开始叫了。这次听来不像是被吵醒的,倒像是深夜里一家人的窃窃私语。

洛允深吸一口气,如今自己已经有点像惊弓之鸟了。她偷偷的往先前大胡子师叔坐的那边看去,发现已不见两人的影子,似乎是离开好一会儿了。洛允不敢大意,又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直到山雀声第三次响起,确认两人是真的走了,这才起身离开。

等到洛允找到百里香时,已是深夜,她手忙脚乱地收起几株,便径直往来时的跨越点去了——如今这个灌木林实在是太危险了。

重新爬上乔木树,洛允现在疲惫得厉害,真想就地睡一觉。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本能,洛允拖着沉重的身子跳上跳下,有好几次迷迷糊糊的险些撞上马蜂窝,心里一惊,又能清醒不少。远处隐隐有冰魄虎的啸声传来,洛允并没有对大老虎的反常作息产生兴趣,反而是下意识地选了离啸声远一点的路。

等到她凭借仅剩的一点意志跳上最后一棵树,看到不远处的空地上泛着银光的跨越阵时,终于承受不了蔓延全身的困意,趴在树干上沉沉睡去了。

据说人在特别困的时候,比较容易做梦。洛允在树上做这个梦一点都不友好,她看见大胡子师叔凶神恶煞地向自己冲过来,手里拿是一把血淋淋的屠刀。洛允拼命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突然,她觉得自己好像被狠狠撞了一下,背上吃痛,这才惊醒过来。

洛允感觉到自己躺在坚硬的泥土上,全身上下尤其是背上疼得厉害,似乎是撞上了树干。她勉强撑开眼睛,刺眼的阳光下,一个戴着兜帽的灰袍少年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洛允觉得这个少年很眼熟,想看清他的脸,却发现是模糊一片。洛允眨了眨眼睛,明白自己为什么看不清了。路三火的大兜帽下,还戴着一个黑色的面具,只有小半边脸和眼睛露在外面。洛允愣一会儿,觉得有些尴尬,正想说些什么,便听见一个声音惊喜地叫道——“洛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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