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荣光属于谁
“肃静！”泰比利亚斯突然大喊一声，震慑了全场后，这才缓缓说道：“我们不可与萨拉丁开战，开战未必能够取胜，就算取胜也必定是惨胜。在大马士革，萨拉丁有二十万大军，即便全是农夫，在数量上也远远超过了耶路撒冷王国的人口。现在我们只能继续求和，直到我们拥有足够的兵员和粮草，才可寻机与萨拉丁一战。”
泰比利亚斯的话合情合理，自然得到了医院骑士和本地贵族的支持。
也不错，现在就算是实力最为强大的圣殿骑士团，在耶路撒冷也不过仅是拥有大约两千名武装骑士，就算把医院骑士和皇家骑士全部加上，总人数也不会超过五千人，再算上所有封爵的私兵骑士，恐怕都很难凑出一万人的骑兵部队。面对大马士革的二十万大军，就算人家全是农民工组成的野团，想要取胜也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很快，一名戴着白色包头皮帽的白衣宗教界人士却是跳出来大喊道：“拥有圣十字的军队战无不胜！”
根据古斯特对公教和正教的介绍，不论罗马天主公教还是君士坦丁堡的东正教，主教这一级别都是白衣白袍，但区别是公教的人，头上戴的是没有装饰物的包头皮帽，而东正教的帽子上有拜占庭风格的流苏装饰物。
这句话说出来，再次引发了现场高分贝的喧哗，泰比利亚斯眼中闪过一丝嘲弄，正要开口说话，这名主教却是追问道：“难道执政官大人不同意？”
泰比利亚斯冷笑道：“当然同意，但除了上帝之外，不知道伯利恒大主教能为耶路撒冷提供多少名骑士作为助力？”
伯利恒大主教回答道：“我有五十名守护骑士，我还可以去信罗马，请求乌尔班三世陛下派出援军。”
“七月！七月你的援军能够抵达耶路撒冷吗？”泰比利亚斯打断道。
伯利恒大主教的眼睛当即就直了，虽然现在才是三月初，距离七月还有整整三个多月，但想要罗马乃至整个欧洲都动员起来向耶路撒冷派出援兵的话，没有半年是不可能成行的。
但他虽然是个军事白痴，可政治方面却是一个战略高手，随即喊道：“一定可以，这是上帝的旨意，不可不战！”
随着他的再一次鼓动，好战的一派当即再次鼓动了起来。
这一次，没等泰比利亚斯制止，王座上一直没有言语的鲍德温突然站了起来，走下了王座，但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身向一旁的偏门走去。途中倒停了一下，将目光锁定在人群中的赵龙身上后，淡淡的说了一句：“你跟我来！”
赵龙和鲍德温两人前脚离开议事厅的小广场，随即广场中就爆发了杂乱的喧哗，至于泰比利亚斯将会和这些人探讨些什么，也就是不是赵龙需要操心的了。
进入寝宫，鲍德温步履轻松的将赵龙引到了阳台旁的一张棋台前坐下，声音非常欢愉的笑道：“会下棋吗？我很喜欢下棋，我喜欢这种掌握棋局的感觉。”
赵龙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王上，为什么是七月？”
鲍德温伸手将棋盘中的卒子拨动了一个，解释道：“因为和议的结束期限是六月，并且从现在起，耶路撒冷以北的大片土地上都将不会再有种子被播种下去。当七月来临时，萨拉丁的军队会吃着叙利亚收获的粮食踏入圣地，而圣地之内将会遍地饥荒。”
赵龙记得在《天国王朝》这部影片之中，当泰比利亚斯指控了盖伊和雷纳德之后便传来了萨拉丁率领大军进逼卡勒堡的消息，随后鲍德温便命令片中的幸运儿巴里安前去卡勒堡救助村民，然后转眼间萨拉丁的庞大军队就兵临城下了。
而此时的现实却是，萨拉丁果然不愧是能够被赞誉为沙漠之王的伟大军事家，一封战书就能够提前半年将耶路撒冷王国搅得一团稀烂。
见赵龙沉默不语，鲍德温不由低声道：“赵龙，我从泰比利亚斯哪里得知了你们东方人要为死去亲人看守坟墓的习俗。我尊重你们的习俗，但我希望你能尽快前往的黎波里。在耶路撒冷，我将无法保护你！”
“王上！”赵龙没想到鲍德温会如此坦白，正要开口劝慰，可鲍德温却是伸手示意道：“你也看到，我正在渐渐失去力量，而这个王国也正慢慢步入毁灭。这些年来，我一直想方设法希望保持耶路撒冷与大马士革之间的和平，但上帝似乎跟我开了一个玩笑。”
从今天的这场御前会议中，赵龙自然能够体会出鲍德温此刻内心的一种落寞和无力感。在大敌当前，即将兵临城下的危机关头，手下可用的人中却有一半都是无脑的狂热宗教信徒，将胜利寄望在虚无缥缈的宗教信仰和遥不可及的援兵身上。并且赵龙还从古斯特口中得知，鲍德温和他的前任一样，一直都想摆脱罗马教廷强加在这个王国上的宗教枷锁和控制，但如果这一次罗马教廷能够再次组织起一支强大的军队前来圣地，那么耶路撒冷王国很有可能就会从此湮灭于历史长河之中。
“王上，耶路撒冷究竟属于谁？”赵龙平视着鲍德温，语气略有些嘲弄的问道：“上帝或您？”
鲍德温似乎也曾想过这个问题，脱口而出道：“荣光属于上帝！土地和人民属于我！”
赵龙却摇着头笑了起来，鲍德温自然问道：“你怎么看？”
赵龙正色道：“东方的观点认为，上帝、荣光、土地还有你，都属于人民。在一千三百多年前，有一位东方的圣人曾经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用西方的语言来说，就是人民是最主要的，国家疆土是次要的，君王是最末位的。”
“这是什么意思？”鲍德温来了兴趣，他对东方的了解非常贫乏，对耶路撒冷之外的世界也是一样。
赵龙道：“耶路撒冷不是因为上帝或王上而成为圣地，而是因为这个城市所居住的人民使它成为了圣地。”
很可惜，赵龙这句逻辑性很强的偈语并没能让鲍德温顿悟，他反倒是沉思了起来，似乎要细细琢磨出其中的含义。
赵龙想了想，决定大胆的点醒一下这个传奇王者，于是自问自答道：“耶路撒冷到底有什么是值得人们用生命和鲜血去捍卫的？圣殿山？神墓大教堂？或是执政宫？在我看来不过就是一堆沙土和石头罢了！人民，只有耶路撒冷的人民，在我看来只有他们的福祉才值得用生命和鲜血去捍卫！”
鲍德温四世眼神一亮，却是抬起头眼带笑意看向赵龙道：“若我答应萨拉丁，退位并献出耶路撒冷，要求他不可伤害圣地王国的百姓，想必萨拉丁一定会答应。但只怕届时梵蒂冈以及整个欧洲会源源不断的派出十字军来夺回圣地，届时这里的人民一样会生灵涂炭。”
这话说的赵龙悚然，鲍德温说得一点也没错，就算他作出让步，基督徒与穆斯林之间的冲突也不会就此终结。
也在这时，泰比利亚斯却领着巴里安和杰弗里快步进入了寝宫，低声想鲍德温道：“王上，所有的爵士们都同意了我们的方案。巴里安明天就会带领一批爵士前往法兰西和德国征兵，伯利恒主教与阿诺德都宣称对盖伊和雷纳德的保护，该如何处置他们？”
鲍德温缓缓摇头，突然轻声笑了起来道：“罚金，数额你来决定，也让他们去征兵吧！”
随后，泰比利亚斯却是看向赵龙，神色凝重的说道：“马尔斯，你还要为你的父亲看守多久的坟墓？萨拉丁选择开战之后，你肯定会成为一些人的目标，在耶路撒冷，我们都无法给予你足够的保护，你必须尽快前往的黎波里，这是一个明智的建议。”
赵龙当即站起身来，向泰比利亚斯行礼后道：“执政官大人，我希望留下来帮忙。”
泰比利亚斯却是苦笑道：“你只要去的黎波里就已经是帮了大忙，王上能否康复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你身上，我不希望你被萨拉丁手下的阿萨辛刺客杀死，也不希望你死于某个愚蠢的意外。”
泰比利亚斯的意思赵龙当然明白，要知道的黎波里就位于大马士革的西北面，两者间的距离不到大马士革与耶路撒冷的三分之一。如果赵龙依言离开耶路撒冷前往的黎波里的话，等于就是将自己置身险地，而如此的行为所要达到的目的，不外就是为了证实一个传言：赵龙已经治好了鲍德温四世的麻风病，耶路撒冷不再需要他了！
“大人！如你所愿，两天后我就会动身。”赵龙也知道自己在他们眼中看来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话都说到这份上再要强求就是逾越了。
况且就算真要想帮上鲍德温的忙，赵龙也正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准备，但在赵龙告退出来之后，巴里安却是追了出来，向赵龙低声笑道：“马尔斯，你现在是一名男爵，可以拥有五十名骑士，我会派人给你送上一千个金币的制装费。”
对于巴里安的这种热情表示，赵龙很是疑惑。
他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况且之前泰比利亚斯提到在的黎波里给他划出封邑时，巴里安也曾表示过愿意给他伊贝林的某块封邑。
也就是说，巴里安是诚心实意的想要笼络他，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