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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蓝咪的一天(1)

一只波斯猫正趴在床上懒懒地睡觉。早晨八点钟的明媚阳光透过窗玻璃,又透过绣工精美的纱帘,将这只猫身上柔软的白而长的细毛照耀得非常美丽。这时它慢慢抬起头,惬意抒情地打了个哈欠。睡在一边的蓝咪就醒了。蓝咪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抓过床头柜上的小镜子。镜子里是一张秃眉毛单眼皮五官没有任何特点的平庸的脸。不过这一切并不要紧。蓝咪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大腿,还好,没有长肉。蓝咪瞟一眼自己扁平的胸脯,放心地笑了。胸脯瘪了可以垫高,屁股小了可以膨大,秃眉毛可以画出来,睫毛和眼皮可以粘得长且双。没有的东西都可以添加,而已经有了的,却是去不掉的。蓝咪总结这几年美容之经验,得出的结论是化妆只可做加法,却做不得减法的。台里经济部的一个栏目主持人从企业里嗅来一笔钱,拿着去医院美容科做臀部脂肪抽出术。但只抽了半个屁股就不敢再去了,伸手一摸那原本丰满滚圆的大屁股竞被抽成了蔫茄子。结果度倒更难看了,过去的大屁股还落个性感,现在却一边高一边低,走起路来威风凛凛,总像挎着个炸药包。也曾有企业老板提出过愿出一笔美容费,说虽说蓝眯小姐堪称是这座城市里最漂亮的电视节目主持人,浑身上下要哪有哪,美得无可挑剔,但还是想再为她包装一下,锦上添花。蓝咪也想过用这笔钱去偷偷加工一下自己的胸脯。但思想斗争了一段时间还是放弃了。钱不是自己的,乳房却是自己的,搞不好画虎不成反类猫,自己这么脆弱的两个乳房可经不起折腾。

床头的电话响起来。是款非款大酒店的陈老板。陈老板开口先道歉,说一大早就打电话搅了蓝咪小姐的清梦,然后才又小心翼翼地提醒说,蓝咪小姐答应过的,今天一早来款非款吃早茶,酒店已经全都搞妥虚席以待了。蓝咪懒懒地说我今天的Et程表上记着呢。然后放下电话起身去卫生间里洗嗽毕,便坐到梳妆台前开始化妆。化妆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系统工程。待蓝眯再站起身时,便已经拥有了一副双眼皮大眼睛鼻挺口圆完美得如同橱窗模特一样的面容了。接下来开始塑造体型。充液胸罩使平坦辽阔的胸脯耸立起两座高挺灵动而神秘的秀峰,特制内裤使屁股浑圆性感且恰到好处。腿稍嫌粗壮了些,不过没关系,一袭长裙便将其遮掩起来。蓝咪在梳妆镜前拉起裙子兜了一圈,又走了走猫步。蓝咪小姐的心情好极了。她拍拍床上的那只波斯猫说,丽莎,乖乖听话,晚上给你带好吃的回来。波斯猫丽莎瞪起两只陌生而惊恐的眼睛,慢慢向后退着,噌地就窜到一边去了。

皮衣袋里装的是出镜时穿的几套特制服装,查看了一下没有问题。

三只呼横,一只数字一只汉显一只全国漫游,悉数装入意大利真皮手包。

充电器上拿下电池,咔地卡到手机上。

著名电视节目主持人蓝咪小姐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夕蓝咪将自己的凌志牌小轿车停在款非款大酒店门口时,陈老板亲自上来拉开车门。酒店全体雇员已在门口分列两排鼓掌欢迎。蓝咪小姐就在笑容可掬的陈老板陪同下,沿着腥红地毯款款走进大酒店前厅。

蓝咪习惯地在大厅里站下了。这里食客住客来来往往,总台里的几个服务小姐也正都睁大艳羡的眼睛朝这边盯看。蓝咪知道将会出现什么样的场面。蓝咪在路上开着车时就已经准备好了签字笔。果然,附近的几位客人先驻足指指点点一阵,然后就朝这边围过来。蓝咪微笑着开始在他们捧过来的小本子上签字。门外的雇员仪仗队也已经撤进来。蓝咪小姐的跟前顿时排起等待签字的长队。陈老板拉开挡驾的架势,一手护住蓝咪另一只手开道,嘴里边说着,好了好了,蓝咪小姐很忙,她后面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就将蓝咪劫持一般的请入玫瑰厅单间。

单问里环境清雅,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餐桌上已是珍馐罗列佳肴横陈。蓝咪进来稍稍颦了下眉。这里太清静了,太寂寞了。蓝咪说,不如在外面大厅吧。陈老板连忙说,蓝咪小姐光临小店可是个动静,哪个见了不得凑过来,如果到了大厅里您这早茶可就吃不消停啦。

蓝咪微微一笑谶没关系的。

于是早茶现场迁到大厅靠窗的角落。果然,四周不远不近处很快被些热心观众水泄不通地围起来。众目睽睽之下,蓝咪小姐的早茶吃得如同当众表演。陈老板笑了。陈老板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待蓝咪放下调羹,用餐巾纸轻轻沾着嘴角时,陈老板轻声商量的口吻说,蓝咪小姐难得光顾店,我替客人提个小小的请求,给大家讲几句话吧?蓝咪皱眉笑着说,陈老板真够精明啊,这哪里是请我吃早茶,分明拿我来这里做活广告嘛。说着陈老板已经起身带头鼓掌。大厅里便掌声四起。

蓝咪忸怩爽快地站起来,开始讲话了,各位朋友,你们好!

又是一阵掌声雷动。这句话人们经常在电视里听,今天终于见到活的啦。群情激动。

蓝咪小姐接着说,吃早茶对人的健康和美容都是很有益处的,这里的早茶风味独特,而且东北西北新疆内蒙口味齐全……

陈老板在一边听着有些着急了,蓝咪小姐说的那些地方哪里有什么早茶?便在下面比划着低声提醒说,粤……粤!

蓝咪瞟一眼说对,而且越吃越想吃,越吃越爱吃,款非款大酒店的早茶我喜欢,你们喜欢吗?谢谢一一谢谢!蓝咪一手拉起裙裾微微点头谢过,又同陈老板合影拍了照,便在一片掌声中款款向外走了。陈老板揩着汗送出来。在蓝咪坐进车里时,将一只厚厚的信封从车窗递进来。

陈老板使劲笑着说,蓝咪小姐,不成敬意,今后有事尽管来,僧自己的客人,全部免费,电视台的事八折优惠,请多多关照。

蓝咪甜甜一笑,没问题啦。

陈老板说,从今天起我们是朋友了,对吗?

蓝咪接过信封随手扔在身旁的车座上说,陈老板,您太客气了,我们当然是朋友。

陈老板仍不放心,那今后再见到我,您……还会认识吗?

蓝咪咯咯地笑起来,当然认识,我们是朋友嘛,怎么会不认识您林老板呢。

陈老板一愣,不知怎么一会儿的工夫自己就被改姓了林。蓝咪在车里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又亲热地说了句,再见林老板。

凌志轿车就一阵风地开走了。春意烦人。街边树上的嫩绿让人看着眼花缭乱。蓝咪最讨厌春天,这种季节里无论穿什么都不显眼,春天的颜色太夺女人的衣服。蓝咪开着车,一手拿过信封看了眼里面的内容,都是百元钞票,摸着薄厚约有两千。小气鬼!蓝咪随手塞进真皮手包。

车载电话响起来。是摄像高桐。蓝咪问,大师,什么事?

摄像高桐不耐烦地说,蓝猫你在ItlUL呢?我这儿早早地就把家伙支巴好了你倒不见人影,你这腕儿的架子也忒大了点吧?

蓝咪连忙道歉,骚锐骚锐,我在你这摄爷面前哪敢放腕儿的份呢,马上就到。

蓝咪脚下一踩油门,凌志牌轿车就横冲直撞地朝金隆皮草行开去。

金隆皮草行门前一片喜气洋洋。蓝咪的车一停下,立刻就有人喊,到啦到啦,蓝咪小姐到啦。皮草行老板金经理胸佩缎带绵花迎过来说,哎呀蓝咪小姐您可到啦,我这儿正着急呢,金隆皮草行头一天的开业仪式,没有您这电视台的名星大腕儿给主持典礼,以后的生意哪兴隆得起来呀。

蓝咪应酬着就朝摄像高桐走过去。塞过一盒555牌香烟,又朝他意味深长地笑笑。摄像高桐瞪她一眼,脸上就破恼为笑了。蓝咪又在他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说,大师,这可是朋友的事,等一会手下关照呀。

摄像高桐做了个OK的手势说,瞧好。

金经理已经在用激动兴奋的声音宣布,各位来宾,各位朋友,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今天金隆皮草行开业典礼,我们请来了全市最有名的电视节目主持人蓝咪小姐,请她来为我们主持,好,有请蓝咪小姐一一!

顿时掌声四起,鞭炮齐鸣。乐队那边响起洋鼓洋号,奏的是《风流寡妇》。蓝咪小姐便矜持隆重地走上台去。各位观众朋友,你们好!又是个满堂彩。蓝咪这一句打遍天下无敌手。

摄像高桐突然喊了声,停!蓝咪一愣。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摄像高桐说,你这是主持开业典礼,不是电视晚会,什么观众朋友?从来吧!

蓝咪心里有些不悦。摄像高桐总是这样,到哪都要指手画脚显出他摄爷的位置。可这是在公众场合,他真不该卷自己的面子。这时摄像高桐已经重新准备好,弯腰眯眼伏在寻像器上做了个oK的手势。蓝咪重整笑容热情漾益。

各位朋友,你们好!

现场的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一回该不该鼓掌。蓝咪微笑着鼓掌带了一下,顿时又掌声四起了。摄像高桐已经把镜头由蓝咪摇向金隆皮草行的牌匾。

蓝咪这时已经进入状态,说话开始口若悬河了,金隆皮草行,购物新感觉,各类裘皮真货应有尽有,草鞋草制品也琳琅满目,裘皮真皮给您一个温暖的冬季,草鞋也能给您一个……一个……蓝咪一时想不出草鞋能给人们什么了。

金经理连忙向摄像高桐做了个停的手势。摄像高桐关掉机器问,怎么了?

金经理苦着脸说不是这样解释,皮草本身指的就是毛皮,多少年沿下的叫法,这里没草鞋什么事。摄像高桐点上支烟抽着说,甭答理她,让她自个儿胡说去吧。这时蓝咪小姐的开场白已经在一片掌声中告一段落。洋鼓洋号又适时地吹打起来。然后是剪彩,再然后是各方面赠送花篮,开业典礼就在一片鞭炮声中结束了。蓝咪又忙了一阵为热情观众签字,跟金经理寒暄应酬。金经理把一只信封塞到蓝咪手里说,这个是你的。又塞过一只说,这是那位摄像师的。然后又轻声说,这个片子,可一定想办法播了呀。蓝咪姗然一笑说,金经理放心吧,栏目里想办法塞进去就是了。

金经理忙问,能播几次?

蓝咪说,这可就不好说了,现在台里广告部盯得很紧,播得份量太重他们就该要广告费啦,否则……会认为我们私下拿了多少似的。

金经理笑着说,好说好说,躲开广告部,那就让你们多拿点就是了,另外蓝咪小姐,咱们已经说好了,我这里还为您准备了一件貂皮大衣呢,哪天来取吧。

蓝咪一笑,三折?

金经理随着笑,已经讲好的么,当然三折。

蓝咪坐到车上。摄像高桐已经把设备放上车,正懒懒地坐在驾驶座位的旁边。见蓝咪上来,打个哈欠说,蓝大腕儿,咱不像你这么火,自己没车,受累捎个脚儿把我带回台里去吧。蓝咪笑着说哪的话,能拉你高大师是我的荣幸呢。

说着把信封递给摄像高桐,呶,你那份儿。摄像高桐捏了捏装起来,谢啦。

蓝咪笑着说,放心吧,跟我出来保证不会让你吃亏的。

说着凌志车就噌地一窜开动了。摄像高桐吓一跳,失声说你他妈慢点儿,都开一年车了技术还这么潮,你不怕死我还要命呢?

蓝咪回到台里,车没停稳总编室的小胡就迎上来。小胡说蓝咪智诉你个大喜讯,你可在车上坐住了。摄像高桐一边往下卸着设备说,你放心吧,蓝猫挺得住,她这种人什么事没见过。小胡说这回可非同一般,事儿闹大啦,蓝咪你知道吗,你被评为这个季度的十佳电视节目主持人啦,全台就你一个!

蓝咪一愣问,怎么是我?

小胡说是啊,我也纳闷呢,怎么是你?咱台里新冒出来的那些小主持人个顶个儿都不错呀。蓝咪不悦地瞥小胡一眼说,要这么说那就该是我。

蓝咪说罢一打方向盘开车就走。

化妆小红追上来说,嘿,蓝大腕儿,你又去哪呀?导儿爷在小播室都等急啦!

蓝咪朝车窗外甩出一句,让他再等会儿吧。车就一溜烟地开出电视台去了。

蓝咪一走进佳艺影楼,立刻招来四周人们齐刷刷的目光。蓝咪这才想起忘记佩明星装了,于是矜持地从手包里掏出墨镜戴在脸上。取了照片回到车上,自己先挨张欣赏了一阵。拍得不错,很有些明星风采。这几张照片原是为两家杂心上封面用的,现在又荣登十佳电视节目主持人金榜,照片肯定又要用一批的。

蓝咪很为自己的先见之明得意。

蓝咪看了下手表。今天上午定的是九点半钟录制栏目,现在已经快十点半了。蓝咪小心翼翼地装好照片,开起车回台里来。

蓝咪走进小播室时,导演卢鲁已经急得满头大汗。栏目组所有的人都等在这里,正坐在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导演卢鲁迎上来劈头就说,我说蓝大腕儿,你还有没有点职业道德的意识?定好九点三十分录节目,你看看现在几点了?都九点九十九分了!

蓝咪微微一笑说,导儿爷别这么大肝火嘛,我可是文艺部的人,给你专题部来录节目好说叫客串,实际就是帮忙对不对?提醒你一声,在我们文艺部里,连主任副主任可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呀。

导演卢鲁一拧脖子说,这些话你跟我说不着!要不你别答应,答应了就得守时!,这么多人等你一个,以后如果老这样还怎么合作?

蓝咪说那好办,可以不合作嘛。说罢拎起东西转身就走。

化妆小红连忙追上来打圆场说,算了算了,蓝姐,我抓紧时间给你化妆吧。

蓝咪这才顺坡下地说,好吧,先说好,只有时间,十一点半我还有事。

导演卢鲁也稀地软了,冲化妆小红挥挥手说,那就……那就抓紧吧。

蓝咪突然说,等等,还有件事等先跟你导儿爷说一下。

导演卢鲁说,你……你还有什么事?蓝咪说,有个朋友皮革行开业,你把消息给插在栏目里播一下吧,带子在大师那。

导演卢鲁苦起脸说,小姑奶奶,你怎么又弄这种事啊,上次海鲜食府周年庆典那条消息,广告部至今还跟我没完没了地扯皮呢!

蓝咪一笑说,老话讲没钱场就帮个人场,你给我挡的那点杵头够干什么的?老实说我吃顿晚饭都不够,这点忙再不帮我还凭什么帮你呀?

正说着摄像高桐就面无表情地把带子递过来。导演卢鲁无可奈何地接过带子,瞪一眼摄像高桐低声恶狠狠地说,你他妈的没事跟她出去吃私食儿,回来让我擦屁股!摄像高桐一笑回身走到摄像机前说,导演,你今天还想不想拍啦?我这机器上的电池里可没多少电啦。

导演卢鲁连忙朝大家一挥手,喊了声准备啦。小播室里的灯光就亮起来。

栏目是个话题性栏目,具体叫什么至今蓝咪也没记清。这一期话题是厄尔尼诺现象,再由厄尔尼诺现象谈到南方几省将会出现的洪涝汛情,由此谈开去介绍几省人民如何正准备齐心协力战胜自然灾害。蓝咪在镜前坐定,朝摄像高桐打个手势说,大师拜托啦,镜头多关照。摄像高桐停下手问,怎么关照?蓝咪说我的近景拉出来怎么样,要不就大全推我近景?摄像高桐嗤地说,要成精啦?懂得不少啊!老实说你的词儿吧,镜头处理有我跟导儿爷呢,甭你操心!蓝咪一笑就把脚本扔到脚底下,好吧,可以开始啦。

导演卢鲁打了个手势,预备一一开始!

各位观众朋友,你们好,这一期的《为您减肥》栏目又和您见面了,是啊,肥胖烦恼,减肥痛苦,这是大家普遍遇到的两个问题……

导演卢鲁噌地从黑暗里跳出来,停!停一一!我说小姑奶奶,你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儿谈厄尔尼诺,你怎么冒出减肥来啦?

灯爷儿在上面灯架子上嘎嘎笑起来,《为您减肥》是他妈体育部的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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