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骨,此物生于喉咙,阻隔了人声。
除人之外,世间诸多生灵,大多生来便有此物。
横骨无形无质,无具体形态,哪怕割开喉咙,亦不能见得。
就如修神人体内一条条神灵根,固然是有,然而剖开人身,内中是无法寻得的。
世上生灵不乏通晓人性,听得人言的种类,却碍于横骨,而不能开口说话。只有鹦鹉八哥等少数,才属特例。
只是,修成本领的妖类,能以神力,日夜冲刷,逐渐炼化,待得功成,就可口吐人言。但这类妖物,修成神力,往往本领不低。
可这金火灵猴法力未成,只是精怪,连妖类都未能算得上。
它横骨破碎,是跟先前那一道掌心雷有关。
适才李玄之那一道神雷,未能杀死金火灵猴,反而击碎了它的横骨。
“怪事。”
李玄之心中甚是惊讶,他刚刚达到养神境界,还未点燃神火,如何就能击碎到那介于虚实之间的天生横骨?
就是一些神力不低的妖物,要炼化横骨,也非一日之功,须得日夜努力才成。
李玄之抱着小灵儿,走在山路上,他稍微偏头看向一丈外的金火灵猴。
那灵猴低着头,颇为安静,似乎还有些怯惧。
自横骨破碎之后,它稍微懂得开口说话,但并不流畅。看它模样,安静乖巧,一改先前恶性,约莫是觉得李玄之有着真本领,故而有心求道。
不论如何,这也是个好结果。
但李玄之还是留下了个心思,稍作防备。
虽说妖类大多耿直,一经降服,便忠正不改。但这金火灵猴一类,酷似于人,故而性情多有不同,其中不乏奸猾狡诈,如豺狼一般的货色。
夜已深。
李玄之停下脚步,随意找个干净地方,铺上一层干草,把小灵儿放在其上。
转头看向金火灵猴,一指旁边角落处,淡淡的说道:“你到那里休息下,明天天亮,随我将这小姑娘送回去,然后就传你唤醒神灵根之法,带你走向修神之路。”
金火灵猴声音沙哑而低沉,口中动了动,才应出声来。
李玄之盘坐一旁,双手各握一块神石,心中默念香火神书法诀,在修炼的状态下,不知为何,李玄之的感知比起往常,还要更为清晰许多,甚至能感应到旁边金火灵猴在偷偷观看自己。
突然,他蓦然一寒,忽然生出冷意。
一股子寒气,从背脊骨而起,升至后脑。
刹那间,手心皆是冷汗。
李玄之忽然抬头,便见上方月光已经不见,另有一道光芒照射下来。
那不是光芒。
那是火焰,漫天火焰从天而降。
此刻,从天空往下看,整个宝阳山脉,被大火弥漫,炽热的光芒映照在大山深处,红彤彤的宛若黎明。
“走!”
李玄之没有半分犹疑,出声大喝,立时跃起,抱起了小灵儿。
而那金火灵猴也在李玄之发现之时,察觉了异处。它自幼在山中生长,弱肉强食,生活便是介于捕猎与被捕之间,自是万分敏捷。
当李玄之抱起了小灵儿时,那金火灵猴已走在前面。
但它并未立即逃走,转过身子,低哑着声音:“快……”
李玄之跟在它身后,一起向着村中走去。
轰!轰!轰!
才离开此地,走了未足数步,然后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响。
接着一股滚滚热浪,夹杂着无数树木碎屑,扑在身后。
李玄之只觉背后剧痛,然后往前扑倒,滚了几圈。他站起身来,无须查看,自知背后已经满是鲜血。
只因树木碎屑纷飞,随着狂风,刺破了衣衫,刺入了皮肉。
“怎么回事……”
他匆忙往后一瞥,只见原本的空地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坑,那巨坑足有二十丈方圆,极为巨大。
此刻巨坑内充斥着金黄色的火焰,焰光冲天,弥漫浓浓热浪。
李玄之心头凛然,浑身都是冷汗。
他想起东阳土地神尊的话,天降神火于宝阳山脉,他也正是为此而来。
只是,那神火不是一个月后才降落,怎会于今日突降。
他抱着小灵儿,跟着金火灵猴一路狂逃。
现在整个山脉到处都是天降火焰,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他不得不逃!
嘭!
又是一道火焰从天而降!
烟尘滚滚,遮蔽了明亮的月光。
山崩,地裂。
李玄之只觉立足之地不稳,然后彻底崩碎,他伴随着岩石,飞在空中,往下坠落。期间有一块巨石从侧边砸来。
“糟糕。”
李玄之不知如何抵御,只得左手抱紧小灵儿,右手拿出金光镜抵挡。
镜面触及巨石,前端有一股巨力传来,宛如山河浩荡,非人力可挡。
李玄之受到震荡,张口吐出大片鲜血,然后陷入黑暗之中。
眼前是一片漆黑。
黑暗中,虚无里。
唯有死寂与枯寂。
“你……在……”
黑暗与枯寂,在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中,被掀开了一角。
原本就有些伤势,几乎有窒息之感的李玄之,只觉呼吸骤然顺畅。
他睁开双眼,便看见那金火灵猴又搬开了一方岩石。
原来他运气不错,被埋在岩石的缝隙中,四周岩石挡住了上面压下的巨石。但也亏得是这金火灵猴,搬走了上方的一些较小的岩石,才露出了空隙,避免困死在此。
李玄之把小灵儿往上推,勉强道:“先把孩子拉上去。”
金火灵猴接过孩子,然后才伸出长满毛发的手,拉起了李玄之。
李玄之只觉那手极为粗糙,壮实有力,但已无先前感觉到的威胁,反而有些安心。
烟尘依然遮蔽天穹,如云层般浓厚,但这里已是一片废墟。
金火灵猴朝着李玄之艰难的开口道:“那···是···什···么?”
李玄之没有立即回答它的问题,反而说出一声:”刚才谢谢你!“然后转头看向那两处大坑,神情严肃,慢慢说道:”一月前,东阳土地神灵说天降神火于宝阳,让吾等弟子前来寻求机缘,然而不知为何,提前了半个月!“
他话还没说完,便呆立住,脸上显出震惊神色!
金火灵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前方两处大坑里的火焰慢慢升腾而起,于半空凝聚成一个火焰巨人,朝着他们飞速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