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尽的黑夜,令人绝望的黑暗,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将他的身影淹没……
啊——
又做恶梦了,他猛然睁开了双眼,两只眼球布满血丝,视线一片模糊,似乎依旧沉浸在如墨的黑暗之中。半晌,他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焦距,目光直愣愣地盯着破败不堪的木屋的横梁,一脸茫然。
此时已是黎明时分,天色将明未明,仍旧有些晦暗,丝丝缕缕的晨光钻过屋顶的缝隙倾洒下来,漂浮在尘埃空气中的尘埃轻舞飞扬,他的身体沐浴在柔和的光线之中,显得很是安详。
一言不发地在硬邦邦的木床上躺了许久,他晃了晃晕晕沉沉的脑袋,一骨碌爬了起来,走到水槽边,捧起一把略微有些浑浊的冷水狠狠地抹在脸上,使劲地揉搓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似乎觉得有些不过瘾,他直接把头埋在了水槽里,冰冷的触感无孔不入地侵入他的身体。
脑袋似乎没那么沉重了,眼神也逐渐恢复了清明,他甩了甩头上的水珠,随便抓起一条破破烂烂的毛巾擦干了头上的水珠,拿起床头的一件过时的黑色风衣披上,推门走出了低矮阴晦的木屋。
初冬的清晨很是寒冷,冰冷刺骨的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他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沿着青石小道快步向前走去。
德叔的小店位于长街一个不起眼的街角,两层木制的小楼,古色古香,装潢称不上华丽,却也不至于流于下乘,颇有韵味,门口挂着一个招牌,上面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德叔小店。
从一个月前起,他就在这里帮德叔打下手,日子虽然过得紧巴巴的,但好在管饱,也有蜗居之所,不至于流落街头,挨饿受冻,因而他对德叔很是感激。
他站在门口拂去肩上的冰渣,推开大门走了进去,冷风趁机灌了进来,里面立刻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叶寒,快把门关上,冷死姐姐了。”
水晶柜台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一星魂卡和一星魂珠,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柜台后方,端坐着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大姑娘,眉眼清秀,不施粉黛,素面朝天,一头乌黑的长发扎了个俏皮的马尾,此刻她正鼓着腮帮子,双手抱着肩膀,气哼哼地瞪着叶寒。
这姑娘叫许菡,和他一样,都是德叔小店的员工,温柔善良,对他很是照顾,美中不足的就是她老喜欢自称叶寒的姐姐。
叶寒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关上了木门,小楼里顿时有了一丝暖意,他向女孩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许菡知道他的性子,也不以为意,随手扔给他一个包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又没吃早餐吧?这么大人了,还跟孩子一样,连身体都不知道珍惜。”
叶寒心里一暖,道了声谢,也不跟她客气,吃完包子,他坐在许菡对面的柜台后方,看着柜台里面五颜六色的魂珠一阵失神,他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甚至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叶寒这个名字是初来乍到时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说出的,仿佛他这个人是凭空出现在世上的,没有过去,也不知道未来,只有那个古怪的梦境盘旋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或许是失忆了吧,他如此想到。
许菡瞄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嘟囔道:“哼,死叶寒,又在发呆,待会姐姐打你小报告,让德叔扣你工钱。”
正这般恶意地想着,木门被推了开来,一个身穿月白长袍的青年走了进来,英气勃勃,嘴角带笑,矜持而不失儒雅,看得许菡眼里直冒桃心,用一副甜腻腻的声音轻声问道:“帅哥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青年的到来打断了叶寒的思绪,叶寒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那月白长袍上的胸口位置微微一顿,那上面赫然绣着一只面目狰狞的恶魔图案,这是魂师工会的特有标志,独此一家,别无分号,恶魔图案下方是一颗栩栩如生的星辰图案,表明这个年轻的男子是等级最低的开魂境魂师。
叶寒心里微微一凛,他在小店里混了一个来月,耳濡目染之下,对这个世界也或多或少有了一些了解,魂师是大陆最尊贵的职业,他们拥有强大的实力,站在了金字塔的顶端,世俗的律法在他们身上根本行不通。魂师的门槛相当之高,成千上万个普通人中也不见得有一个能觉醒精魂,通过魂启仪式成为魂师,而一旦成为魂师,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连带着其家人也与有荣焉,可谓是一人得道,仙及家人。
除此之外,他还隐约知道魂师工会是遍布整个天魂大陆的超级势力,魂师工会等级森严,不同的等级授予相应的徽章和服饰,事实上,德叔小店出售的一星魂珠和一星魂卡就是专门为这些开魂境的魂师量身定做的,叶寒此前也和不少魂师打过交道,不过出自魂师工会的魂师倒是头一次碰到,也难怪他暗自吃惊了。
这时,那白袍青年温文尔雅地一笑,彬彬有礼地说道:“麻烦给我一张冰属性的魂卡和一颗冰属性的魂珠,谢谢。”
“哦,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阳。”白袍青年冲许菡点了点头。
“许菡。麻烦稍等一下。”一说到生意,许菡马上又恢复了平素的干练,她伸手在水晶玻璃上方的红色按钮上一按,水晶柜台紫光一闪,一个全息操作界面浮现在面前,素手在上方一抹,麻利地点进了冰属性魂卡一栏,然后随意从中选了一张,点击确定,水晶柜台上方自动裂开一个恰好可供魂卡通过的缝隙,一张冰属性魂卡随即被送了出来。
而在另一边,叶寒如法炮制,从柜台中取出一个散发着阵阵寒气的冰属性魂珠递了过去,白袍青年接过魂卡和魂珠仔细看了看,确认并无任何问题后,爽快地道:“很好,这两样东西我要了,开个价吧。”
眼见今天的第一笔生意就要做成了,许菡不禁喜上眉梢,微微一笑道:“一共是两百魂币,请问是刷卡还是付现金?”
“刷卡。”苏阳取出一张精致的黑色卡片,上面铭印着繁复的花纹,卡面点缀着几颗紫色的水晶,乍一看上去就像是繁星璀璨的夜空,令人目眩神迷。这是一张大陆通用的紫晶卡片,这种卡片是限制发行的,数量有限,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一个开魂境的魂师能拥有一张珍贵的紫晶卡,说明苏阳的身份并不简单。
许菡不动声色地接过卡片,很快就在操作界面上完成了转账,苏阳见交易完成,也不多留,说了声谢谢,就出门去了,许菡目送着他离去,脸上的羡慕溢于言表,根本掩饰不住,她托着小巧的下巴,不无感慨地说道:“诶,叶寒,你说姐姐要是一个魂师该多好啊,你放心,到时候姐姐绝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姐姐罩着你,看谁不顺眼就扁谁!”
看她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好像已经成为了一个高来高去,神秘莫测的女魂师一样,叶寒以手扶额,默默地别过头去,女孩子家家,就是喜欢做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臭小子,我说你皮痒了欠揍是吧,你这是什么表情?”许菡见他一脸“不忍直视”,顿时来气了,杏眼一瞪,撸起袖子作势要打。
好男不跟女斗,叶寒连忙讨饶,许菡这才转嗔为喜,昂首挺胸像只骄傲的白天鹅,“算你识相,不枉姐姐我疼你一场。”
正在这时,大门“轰”的一声被踢开,三个凶神恶煞的汉子从外面冲了进来,中间那个刀疤脸举起手中的雷龙机枪朝上方一阵扫射,木质的天花板顿时被打得千疮百孔,另外两个面目狰狞的大汉则将手里的机枪对准了柜台后方的叶寒和许菡,恶狠狠地狞声道:“打劫,快把所有的魂币交出来,还有柜台里的魂珠和魂卡,动作快点,老子耐心有限,要是一不小心擦枪走火,在你们身上留下几个窟窿就不好了。”
黑黢黢的枪口散发着死亡的气息,许菡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不轻,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离死亡是如此的近,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只要扣下扳机,她立刻就得饮恨当场,香消玉殒。
她不敢违背歹徒的意思,但要让她就此将店里的财务拱手相让,她又不甘心,觉得辜负了德叔的信任,也没办法向他交代,一时之间方寸大乱,六神无主,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叶寒,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