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烧了。”放下手,祈奈的语气中依旧有挥之不去的忧虑,“这是我的竹居,和你同行的那名男子已经无碍了,可是宸儿,你们怎么会去碰了地狱封喉?”
“地狱封喉?我只是去那给司空寂找解药的药引而已。”说出的话语中有着明显的惊诧,银冥宸的双眼倏然睁大,她突然不明白眼前的男人在说些什么。
“你应是找错了,你要的是什么?”紫黑色的瞳眸中闪烁着一抹担心的神色,祈奈问着,心下确已猜中了大半,“见血封喉么?”
“嗯。”
“你们找到的是地狱封喉。”祈奈的语气中不知为何多了道叹息,“地狱封喉只产于紫鸠山,因于紫鸠山冥魂过多,怨气凝结不散,久居此处,继而侵入了山上所生见血封喉的根茎,被木心所吸纳,驱逐出了树灵,化形地狱封喉。”
“如此说来,地狱封喉也是树么?”银冥宸听得奇异,她是第一次听说梦璃还有如此生物,凝结天地怨灵,化形生长。
“地狱封喉的树体就是见血封喉的原株,山上无光,因而你们会认错,两种树虽然外形一致,其实树体颜色是不一的,地狱封喉通体灰绿,树形相比见血封喉要大些,并不像见血封喉那般会有毒汁。”
“没有毒汁?”
“是。地狱封喉实则已是死树,内里干瘪,不可能出现毒汁。”墨紫色的眸子对上眼前的灰眸,虽然银冥宸没问再多可祈奈早已心下了然,“你们听到的汁液流出的声音是内灵挤破树体的声音,由于树体破裂,因而才会将怨灵放了出来。”
“怨灵?伤了影子的是怨灵?”依稀记得那时四周只有疾风凛冽,可是影子却不知为何突然倒地,鲜血不止,可是真的是怨灵么,难怪当时四下无人,她的衣袂却凭空被撕扯开去。
“那是只鸟灵,在地狱封喉内困了千年,尸腐之气集聚不散,凝化出了冥形,它已被我用焚然莲焰渡了开去,宸儿大可放心。和你同行的那男子的伤是感染了腐气,我已替他处理包扎,不日便可痊愈。”祈奈微笑,起身斟了盏茶递给她,上好的青茗,迷醉的香气侵入了人肺腑,凝神安心。
“那便好。”银冥宸浅笑接过茶盏,温暖的茶体流入喉口,润泽了一切。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银冥宸眉心微皱,放下茶盏,似乎是看到了希冀。
“祈奈,你一定能救我哥哥的对不对?”
雍门,一片黑暗之中,司空寂脸色苍白地斜倚在高座上。
“寂!”紫衣的人儿跌跌撞撞地从殿外跑了进来,几乎是扑到在了司空寂的怀中。细腻的葇胰心疼地抚上愈见衰退的脸庞,丹寇装点的指甲将苍白的脸色显衬得更为无力。
“到底是怎么了?银冥宸他们要什么时候回来?”墨姬的颊边已滑落两行清泪,她是真快要吓死了,方才侍卫禀告说司空寂突然气息内乱,她的心都快被揪了起来。
“姬儿,别怕。”略显苍白的手抚上眼前的粉嫩,墨姬漫过清眸的泪水让他心疼。
身后的侍卫突然传来低声的禀告,修长的手一顿,与此同时,墨姬澄澈的眸中明显划过一抹欣喜。
“主上,银冥宸和影子回来了……”
风尘仆仆的两人踩着有些凌乱的步伐进了主殿,身上的衣装皆是有些破败,影子却已是被人搀扶着进来,两人脸上的疲惫与劳累显而易见。雍门的主殿除了上座外并无其他座次,所有的杀手都是在这躬身禀报工作的,银冥宸一进殿便将影子扶到殿柱边倚靠而坐,他的衣襟松散并未被系上,裸露出胸口麦色的肌肤,肩颈处那些微的擦伤早已结痂,左肩处却缠绕着层层白色的纱布,向下直到腰间,胸口偏左处,内里的伤口似乎是长途跋涉后在马背上又颠裂了开来,雪白的纱布中渗透出丝丝隐隐的血水,红色渐浓。
“这是怎么了?”殿上正座边,墨姬惊恐的声音远远传来,银冥宸弯腰起身,灰眸淡淡扫过主座上的两人,看到墨姬的时候,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停顿了几分,墨姬被看得有些尴尬,站到了司空寂的身后微微地垂着头。
“出事了?”也许是毒素发作的缘故,司空寂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皱眉望着影子胸前那正往外渗血的伤,挥手叫来暗处的影卫,“把他带下去医治。”
立即有人自殿梁上跃下,走过去扶起影子便向殿外走去,银冥宸只是看着那黑衣人将影子从地上拉起带了出去,一言不发。
“伤到喉咙了?”司空寂见她久久不开口,出言便是嘲讽,墨姬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只是屏息地看着两人。一边是她最爱的男人,一边是她救命恩人的妹妹,她现在的境地完全处于两难;一方面,她不能让寂看出她与银冥宸相识,不然她与夜门的关系无疑会暴露,另一方面,银冥宸是漓火的妹妹,眼下的情境夜门肯定早已容不下她,原本所谓的报恩也早已在她与司空寂的感情下烟消云散,虽然明白自己只是颗自小被夜门豢养训练着的棋子,可是若不是当年漓火的相救,她也未必能活到现在,若是现下寂真的伤了银冥宸,她的内心必定会难过万分。
“解药配好了,你的承诺呢?”仿佛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讽刺,银冥宸抬起一双尽管疲惫但依旧清冷的灰眸,对上了高座上的男人,交易向来都是一手交钱一手换货,她必须要确定司空寂的态度,才能决定到底要不要把解药给他。
“药呢?”司空寂撑起无力的身体,鹰隼般的目光依旧锐利,追猎猎物般地盯着银冥宸,银冥宸意味深长地回睇了他一眼,依言从怀中将装有解药的白瓷瓶取了出来。
司空寂……这是你和墨姬最后的机会,但愿你为了她,不要让我失望……
细瓷烧制的白净小瓶光洁圆滑,瓶口处,浅紫的软布包裹着圆木块,将瓶子的内容物严密地封存了起来,这里面是司空寂的解药,他生存下去的最后希望。
“要试药么?”银冥宸故意如他先前那般地嘲讽道,她知道司空寂生性多疑,就算试了,他也未必会信。
“不用了。”司空寂起身,墨姬立即走上前去扶了他。这毒真是很厉害,他的全身都如同蚂蚁蚀骨一般,感觉被啃咬着,麻木而无力,他的身子很沉,几乎整个靠在了墨姬身上,墨姬扶得紧张而辛苦,生怕他摔着了,隆冬之中竟也渗出了薄汗。“解药给我,我替你找人救回漓火。”
银冥宸递上解药,毫不迟疑;司空寂单手接过,拔开瓶塞,一双鹰般的眸子探究般地看了一眼瓶内澄明的浅黄色液体,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仰头饮尽。
“用了药后冲息身体周穴,毒素便会立时失去效用,你现在的各种中毒症状也会随之消失,这毒是深入心脉肺腑的,一切余毒会在第二日自我清除,到时你的脸色也会好起来,不似现在这样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