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县长还是只是副县职务，扶贫是其分管工作之一。
彼时，许轻歌刚进入公务员系统不久，被政府办公示抽调轮岗学习半年。因为都是女同志，见她漂亮又是高学历，就把她调去做了秘书。
轮岗还不到三个月，就赶上重大任务落下。县里有三个乡镇被列为全省重点村镇建设示范点，但必须通过全省竞争性审核，才能获取资金项目，申报打造小集镇亮点区。
由于同时竞审的还要好几个地州县区，县里这边除了区位条件好，无并没有太大优势。加之植被不好，多干旱，在打造时就存在效果图和实际操作差距可能过大的问题。但若实事求是做方案，连外观上就吸引不了眼球，会直接影响竞审。
脱颖而出的关键，重点就得从绚丽没有绿化上，集中转移到民房建筑上。有特色，实用、造价低，单户或者整体外观效果都要好看富有个性，才有可能突围。
可是，县里花了能花的前期上限成本，找了很多设计院做图，都达不到惊艳的效果。就是办公室和扶贫上一群做文字材料的，都累趴了，也没取得什么回报。
时间紧、任务重，经费又到了收口，急坏了一堆领导。市里多次在大会上批评县里无能，或者，直接算是骂人了。
许轻歌一来不确定自己有那本事能压过其他老资格设计师，二来也不想出那头。便自己私下试试，待家熬了半个月的夜，做出两个版本的计划方案，也没有声张。
她想，家乡的确很穷。多争取些项目资金来落地，是好事。
在反复确认数据，和县里之前收到的方案比对后，她又多次请教大学时的导师，修改无误后，将方案拷贝去送承给当时的副县大人，唐容萍女士！
她觉得，自己的作品应当能够帮助县里解决问题。
后来，也确实如许轻歌所想，方案在省里的评审会上，大放异彩。不但当时替县里多争取了好几千万的投入，直到现在，好几个户型，都还是新农村建设的范本样式，甚至有省外的取鉴借用。
可是，方案上，除了最末尾左下角的办公室校对人那里，有她的名字，谁也没提过她。
而唐容萍女士，因为设计能力突出，有实干精神，算是在政绩上填了出色的一笔。当年便提为临县的副书记，官途一路凯歌。去年，又转了回来当县长！
对许轻歌，唐容平一点愧疚之色都没露出过，更恍论道歉或认错。在过去的五年里，甚至没少使绊子，想把她扼杀在最底层，永远没机会翻身揭穿。
看着县长保养得宜的脸，许轻歌想起那时候刚参加工作，对方其实对自己是好过的。痛经了，办公桌常备药和红糖给她吃；外出学习或者出差，总会给她稍礼物；她语文差，写公文不行，会不厌其烦地替她修改，教她要点……
那时候的县长，也跟讨人喜欢。漂亮，能干，嘴甜，不吝于授人经验。平时温柔得可以掐出水，遇上难题，泼辣得十足，也没什么官架子。
有一次，见她看着哥哥照片流泪，还搂着她的肩膀说，工作之外，你就当我是姐姐。
许轻歌，是当了真的！
后来，她一直在想，如果唐容萍当时直接讲明要那方案的所有权，或者在事后道个歉，哪怕心里会有点不舒服，但她一定会理解。
她很清楚，那种东西，做的再出色，对于还是科员的她，顶多挣个名声。换到副县级别的人身上，就会不同。
可唐容萍还是最终选择了“偷”，选择了让她厌恶。
正想着，罗湖竟突然开了口，嗓音低沉，似笑非笑。
“县长谦虚，我倒是听说，五年前的重点村设计方案，您才是大赢家。”
短短一句话，就让县长脸色一下子不好了。
罗湖却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继续一脸诚恳地说。
“许乡长是专业人才，这次，可要多想县长多学习，别弄不好了到时候盗了他人的方案和图纸用，丢了建筑学研究生的脸。”
空气瞬间凝固。
许轻歌看了看县委'书记和城建局长，又看了看罗湖，抿唇不语。
在座的人，她相信，很大一部分当时也一定知道这事儿。唐容萍是中专学室内设计出身，工作后先是教书，后转行从政。虽说有底子，但水平多大，周遭的人应当不会不晓得。
否则，后来这些人中的“亲唐派”，不会时不时在她讲面前提什么“家丑不可外扬，有些事扯清了大家无益”这种话。
可是，罗湖刚过来不久，也决计不会有人告诉她这种“秘密”。为什么，她会觉得他是故意提起，想要替她讨回公道呢？
“哟，小许是建筑学研究生呢！”
农业局长也是个女同志，40多岁的短发优雅女人，举手投足间都是魄力和气质。意味深长地强调着，啪啪鼓起掌。
清脆的声音打破宁静，反而让气氛更尴尬。
许轻歌点头，眼角余光瞄向面唇苍白的县长，微微叹了口气。
得，今晚要有好戏看了。农业局长和县长曾经从一个乡镇工事出来，从来都不对盘。偏偏，是个厉害角色！两个女人要掐起来，估计这会议就什么事情也别谈了。
“研究生没错，不过到底好多年没接触过，不一定有能力做好，再看吧，尽力。罗总，谢谢你的提点。”
抬手，食指微掩红唇，拇指摩挲下巴，许轻歌淡淡地朝着罗湖点头。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翻旧帐。也想早点把陈书记的死弄清楚，小炮那个家伙，呆家估计是憋不住的。别惹出什么风波，对陈家的人总归不好。
可她，又很感激罗湖。虽然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可大概是真在为她出头。
“那书记，过后，可能要劳烦您多费心，果梁是重灾区，恢复重建任务重，如今陈书记又走了，许乡长这个人当家，怕是……”
兴许是接收到她的信号，罗湖果然即刻转移了话题。但很快，又扯到陈书记的关键上。目光，却自始至终没有在她身上停留一秒。
心头，仿佛被什么敲击到。许轻歌有些想笑，怎么自己想的问题，他都知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