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叔叔噢,是阿爹。”
“阿爹?”泠泠茫然。
“对!是阿爹。”曦真笑起来笑眼咪咪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是个娇俏迷人的少女,“来,跟着姐姐念一遍,阿、爹……。”
“阿、爹……。”泠泠呆呆张嘴,忽然一爪子给她脸上挠过去,“它才不是我爹爹,我有爹爹!”
“大人,大人,大人啊……。”曦真捂脸泪奔,“小姐毁属下容啊啊啊啊啊……。”
她告状找错了对象,她个来历不明的生物靠泠泠这么近,泠泠不挠她骨头都要挠她了!骨头摸摸泠泠的小脸,那样子像是在嘉许她的勇敢。曦真眼泪汪汪,太委屈了!
“好吧!”她认栽,取下包袱放在桌上,伸手探进花瓶颈里掏了半天,竟从里面掏出了一包糖炒板栗:“见面礼。”
泠泠和她立刻成为好朋友,她跑去桌边,晃着腿儿坐在凳子上吃板栗,还聊上了天:“你叫骨头叔叔大人,你认识它吗?它是当官的大人吗?”
“当然。”曦真咬着板栗点头,思索道:“唔,也算是当官的大人哦。”
“哦,那你认识我吗?”泠泠指指自己。
“目前不认识。”曦真咬着半颗板栗,“不过你是我们大人的女儿,就是我的小姐。”
她说着扭头问骨头:“大人你要不要吃一颗,又香又甜。”
泠泠顺手就把手上的板栗伸向骨头,骨头接过来‘咔嘣’果断咬碎壳,喂进泠泠的嘴里。
泠泠吃得嘣嘣香。
曦真肃然起敬:“小姐,你真是物尽其用,鬼斧神工!”
泠泠打了个抖,鬼斧神工不是这么用的啦!唉,没文化,真可怕!
泠泠剥着板栗和曦真聊天,剥不开的就丢给骨头咬开喂她,“你是贼吗?”
她问题一大堆:“你也是妖怪吗?妖怪还做贼吗?书里的妖怪不是都可以变出大房子变出来很多东西吗?你为什么还要偷东西呢?”
“这才叫做人的乐趣嘛。”曦真往她嘴里塞了一颗板栗,嘟喃道:“小姐你是不知道,我被抓去压在蓬莱仙岛下的时候,成天就幻想有一天能做人,过过凡人的生活,我是天天这么想着才熬过了六万年的漫长岁月。我辛辛苦苦撑着蓬莱整整六万年,六万年啊,想想我都心酸,我撑了六万年哦,才被换出来,我现在想起来都脑仁发疼。”
泠泠一句都没听懂。
她抱着板栗左选一颗右选一颗,每颗都拿出来舔舔,再咬上一口,又放回纸袋里,然后咬着手指嘟起嘴仔细研究下一颗要咬哪颗,吃个板栗都能吃出个憨态可掬来,逗得曦真忍不住伸手想捏她的粉脸,还没碰上,骨头忽然闪电般出手就把泠泠抢了过去,曦真泪奔:“大人啊啊啊!你不是吧,几百年没见,你怎么还这么小气啊!”
曦真又眼泪汪汪:“虽然大人已经抢了很多个小姐,但是这个小姐是最可爱的。”她嗷嗷叫着扑上来就想抢泠泠,骨头飞快闪身避开,曦真扑在地上吐血:“呜呜,大人你太无情了!”
曦真死皮赖脸不肯走,骨头好像特别嫌她,不过泠泠喜欢她,她和骨头睡床上,非要曦真打地铺就睡在床下,一晚上都在喋喋不休和曦真聊天,好像要把她三年没说成的话都说完。
“妖怪姐姐,我这是第一次出来玩哦,我们之前住在山上,山上一点都不好玩,都没有人陪我说话……。”
“骨头叔叔每天都抱我去埋了好多死人的地方,那里臭死了,又好冷,我都不喜欢……。”
“我们之前还遇见一个黑袍子的大妖怪哦,它想吃骨头叔叔呢,被骨头叔叔打跑了,没多久又来捣乱。”
曦真抱着被子昏昏欲睡,泠泠又好奇:“妖怪姐姐你是什么妖怪啊?”
曦真一下就来了劲:“嘿嘿,这个说起来大姐姐我可就厉害了,我是鳌鱼,鳌鱼知道吗?鳌鱼!”
泠泠完全没听过。
她洋洋得意:“大姐姐我不是妖怪,我是鳌鱼,神兽,嗷嗷,神兽哦。”
对于这一点,泠泠很执着:“妖怪姐姐你是神兽哦?那骨头叔叔是你主人,它是不是神仙啊?”
曦真闻言一愣,看了看被窝里抱着泠泠那一堆又挫又寒碜的骨头,不免抚额唉声叹气,静下来不说话了。
泠泠有了曦真后,整个人都活泼许多,她早晨一睡醒就从床上趴去曦真的被窝里。
曦真是女身,身体软绵绵香喷喷的,泠泠特别喜欢,曦真本来迷迷糊糊要抱着泠泠继续睡,不经意抬眼一瞥,他们大人在床榻上懒洋洋睁开眼看着她,那冷幽幽的血瞳里红光微闪,她登时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把泠泠拎起来还给骨头,伸着懒腰出门去找食物。泠泠也发现骨头很排斥曦真,她轻轻抱着骨头的脖子,细声细气:“骨头叔叔,我们把妖怪姐姐留下来好不好?”
等曦真一炷香后叼着个肉包子慢悠悠回转时,就看见房间内空无一人,她翻箱倒柜毛都没找出来一条,泥煤,这骨头居然趁她不在溜了!
曦真气得跳脚!
她也不是不关心骨头,分开这几百年来,她偶尔也会想起骨头,虽然,她曾经最崇拜的大人变成了这幅又挫又二的模样,可好歹曾经是她心中独一无二的存在啊,这是真爱呀。
可是骨头太排斥她,骨头身边没孩子的时候,是没有任何攻击性的,但若身边有孩子,它就如同那护犊的母牛,对任何外来生物都充满敌意。可惜是每次她来都倒霉催的遇上骨头身边有孩子,曦真叹了口气,想,要不,我等这次大人的孩子又没了再来?
白玉舒从茶楼出来,疲惫捏着眉心。
白大人这几年日子并不好过。
他们家原本是个和和美美温馨幸福的小家庭,可是自从泠泠被白骨精抢走以后,过去的欢声笑语不再,只剩愁云惨淡,乌云笼罩。
白大人魔疯了似的四处找寻白骨精的下落,屡屡无果之后他意志消沉,日日借酒买醉,为此连官职都险些丢掉。
白夫人是个坚强的女人,她辛辛苦苦撑起一头家,在人前强颜欢笑,也唯有夜深人静时才会默默掉泪。
她自认身为母亲,她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那夜若非是她照看不周,女儿也不至被抢走,她深为自责,夫君如此一蹶不振,她是又急又恼,却如何也骂不出口,到是白小茂自此以后懂事起来,还说要拜南华的紫虚上人为师,将来斩妖除魔还可以找妹妹。
白夫人是千般万般不赞成,她起初只道儿子小,一时脑子发热,她哄过几次见小茂不再开口闭口要上山拜师便放下心来,不料白小茂竟然离家出走,最后还是子虚道人亲自把孩子送回来,说此子竟然千里迢迢孤身来到了南华实在勇气可嘉,他与小茂前缘颇深,注定有一段师徒缘分,遂收了孩子为入室弟子。
紫虚上人带着小茂离开前深劝过白大人一番,他是位极有声望德高望重的道门高人,说的些话自然与寻常人劝的相差了不止一个档次,白大人多多少少听进去了一些。
他秃废许久,因为儿子这件事终是幡然醒悟,打起了精神,白家在朝中有人,他做驸马的大哥在当今圣上面前百般保证,白大人才保住了官职,这几年他仕途平顺,已做成了京官,任监察御史,每年俱要代天子赴各道巡视,考察吏治,官位虽不高,权势颇重。
他做巡察也是别有目的,借着经常出差,他这几年走遍大江南北,只盼能打探到关于闺女的哪怕一点消息,茶楼是人流聚集之地,消息最为灵通,白大人每到一处,茶楼是必不可少要去的地方。
他今日在茶楼坐了半日,听到的都是关于那小贼的古怪行径,他分外留心,介于女儿的事,他对任何超乎常理的事都特别上心,他细细思量着打听来的消息,曦真在茶楼门口与他檫肩而过,撞了个正着,回头望过去,他浑然不觉只是低头一路思索着走远。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曦真回头,一路直望着这个心神恍惚的男人渐渐没入涌动的人群中,直至再也看不见……
曦真叹气,算了,我看我还是回去找大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