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不需要吞噬一切,在没有光明的时候,一切本身的暗面自然展露无遗。
黑,深深的黑,当光不再施舍,还会有什么剩下?
无边的黑暗,在打坐的少年的概念里,这里却是个幽闭的山洞,甚至还是个开垦得四方周正的山洞,有石桌石凳,草席麻铺,甚至还有一眼缓慢流动的泉水。只是仿佛一切都吝于燃放光明所要的牺牲罢了。
不过即使是闭着眼,也不影响黑暗中的生物对周遭的感知。在钢铁之毒的醺染下,一切都带着几乎无可消弥的各异的辐射,在黑暗生物的感知下,这便是微妙而丰富的信息源了。
此刻在少年眼中,空气正沸腾般呜咽着,一点隐于黑暗的银白正极速游走在黑暗的虚空,诡异的线路压住了所有的风声,只剩下空气高速振荡的嗡鸣。
半晌,一切归于平静。
一个红匣沿着斜悬的丝线穿过洞壁无声划下,少年一把抓在手中。
也不去看,少年探入匣中默默感知一番后,一点火光腾起,刺目久违的光芒一刹芳华,将之焚为灰烬。
一道黑影无声息的滑出山洞,潜入黑暗。
钢刺丛生在森暗的不毛之地,偶尔有几株面目狰狞的大型植株,却是令人避之不及的食人株。
在这里没有食物!
暗季属于杀戮与消亡!
能够充饥的除了彼此,只有埋在地下的矿石——会演化为钢刺的原石,以及作为天敌的能吞噬钢铁的妖兽!无论哪种都是饮鸩止渴的作法罢了,始终徘徊在饿死与毒发身亡之间,只有捱到光季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当然,在光季,为数不多的被大势力垄断的灵田和极少数山谷会有粮食产出,但那只是上位者的狩场罢了。
纵然如此,还是不断有众多大限将至的人企图冲入灵田夺取一点微茫的希望。但下场只有惨烈可言罢了。
几缕血莲先后在荒原上绽放,表达其生命特征的辐射渐渐和大地同化。
黑影继续在暗中潜行,身上的辐射却是和大地融为一体般微不可察。
几个身披重甲的武士手端弩具在一处钢铁据点徘徊,他们小心翼翼地四下戒备,如临大敌,显然已发觉前方同伴的倒下。
黑影勻速前行,滑向诸人,对身侧的敌人视而不见般侧身掠过。一圈游走后径直没入塔式的钢铁据点。
几点鲜血延迟的蔓出,伴随着笨重的躯体相继倒地。
血月再临,黑暗依旧是黑暗,只是在提醒生命互相杀戮罢了。
……
巨大的洞窟内,淡绿的莹光附着在利刃开凿过的陡壁,映出下方黑红的池水。
一个红装人影悬于半空,上方一丝透明的丝线斜斜垂入红影,就这样诡异的静止。
底下几个稀疏的人影立于青岩上,只是看着翻滚的池水,颔首默然。
“蝎子的先锋队准备得怎么样了?”半空慵懒的女声带着一丝无谓的清洌。
“随时可以出发!”一个绿发男子随即答道,只是依旧低头看着池水。
“碧影呢?”
“一切准备就绪。”一个头顶斜生青色双刃的诡异人影忙点头。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了吧。”
其余几人同声称是。
“那么……交给你们三个的事呢?”红影似乎微眯起眼望向远处岩石壁脚的阴影。
阴影下一个巨大的红纹面具摆了摆:“绝对让大人满意。”
红影依旧盯着那片阴影,不置可否。
一个仿佛与岩壁融为一体的人影抖了抖,露出一幅妖娆身姿:“我和溅姬的也都完成了。”
唤作溅姬的少年隐没在黑暗,目视前方,似乎一直不动声色的打算。
红影凝视片刻,平静的吐出“出发”二字。
一线晶丝倏地拉长,半空的红影轻飘飘落地,率先向外走去。
紧随其后的自然是被指为先锋的蝎子和碧影等人了。
面具冲溅姬笑了笑,却是诡异地说到:“够有胆啊,要是你这次死不了的话,说不定我很快就有机会看到‘那位’的新的‘觉醒体’了。”
溅姬瞌眼越过面具,将之无视。
觉醒,对于这片地域的人来说一点都不陌生。
任何能量的爆发都有可能促成觉醒的进程,主要诱因即是无孔不入的钢铁之毒!
而觉醒往往是毒性爆发的代名词,数不尽的生命在这一步湮灭。然而一旦成功则意味着,新生!
超出寻常的体质、能力,以及新一轮的往往更为长久的生命。
除了这种普遍的无可回避与逆转的觉醒,还有更为强力的真正代表力量的觉醒!
那就是,吞噬!
比九死一生更为凶险的试炼,只属于强者与宠儿的领域!
雨,淅淅沥沥的下。
一行隐没在黑暗中的人在泥泞中跋涉,一步,一个血印!
“蝎子,你的人做的有点过了,血放太多,不觉得浪费么?血池可是还没满啊。”红衣女子的身形在雨幕中影影绰绰,诡异的滴雨不沾。
“是,血祖大人。也怪溅姬的情报中没提及有这么多杂碎,否则换条路线,也不用这么大费干戈的开路了。”绿发的蝎子看着手中的一幅地图,对感应中后方徐徐前进的少年多了几分不善的意味,清洗的成果肯定得上交了,对蝎子们来说,没有足够的血食,这次的行动未有结果便已是得不偿失了。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雨,将一路的血腥掩盖,仿佛一切都在宁静的夜幕之下。
空中只有一轮血月,没有星。
而在千年的传说下,喾经的光季与暗季的时长极短,前者叫昼,后者叫夜,昼有白日,夜有明月与群星。
星有星光,北方有颗不动的帝王之星,可以为人指引方向。
而如今,鲜血便是暗夜中唯一的向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