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的铁门被打开了,彭岳再次走进密室,坐在顾专的对面。
“刺杀殷王是你个人的意愿还是受人指使?二十八舍的首领又是谁?”彭岳问道。
顾专仍旧是低着头,闭着双眼,并不理睬彭岳的询问。
彭岳叹了口气,说道:“如此为秦皇卖命,当真值得?我看你是个难得的人才,故留你性命也并为对你用刑。”
顾专忽然开口说道:“只要能让天下统一,再无战乱,我愿献出一切,又怎么会吝啬我区区一人的性命。”顾专的声音非常虚弱,接着道:“纵观天下,除了大秦皇帝,还有谁人能做到?”
彭岳一时语塞,片刻之后才说道:“哼,为了一己私欲就随意放肆杀戮,致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如此暴君,如此暴政,即便得了天下也不会有真正的太平。”他看着顾专沉重的说道:“我本是秦国人!”
顾专睁开了眼睛,抬头看着彭岳,似乎对这句话感到有点意外。
“我生于秦国,长于秦国,可秦国的贵族和暴政却让我无法留在故乡!”彭岳显得有些激动,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说道:“你应该知道你是在助纣为虐,若你果真是以天下太平为己任就更应该弃暗投明!”
顾专冷冷地答道:“只要能让天下统一,我不在乎谁做皇帝。”说完他又闭上了眼睛。
彭岳说道:“无妨,我也不指望一时片刻就能说服你。明天会有刑部的人来接管审讯你,以他们的拷问能力,不怕你不开口。今晚也许是你能睡安稳的最后一晚了。”
说完彭岳便不再与顾专讲话,就这么一直坐在顾专的正对面。他知道只要守过今晚,明天把顾专交给刑部的人他的任务就完成了,所以他今晚必须亲自看着顾专。也不知过了多久,彭岳感到困意袭来,怀中抱着佩剑就这么坐在石凳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从密室的外的通道里传来一阵骚动,彭岳立刻醒来提剑走出铁门。
“外…外面…忽然冒出来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通道的台阶上跑下来一名守卫,匆匆忙忙的说道:“彭将军你快来看看吧!”
彭岳一皱眉,对身边的两名守卫说:“见鬼了,怕什么来什么。你们把顾专看好就行,只要上面的大门把守住就不会有人进得来。”说完他就向台阶上层走去。
上楼来到赌坊的大门口才发现天色已经微亮,东方的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彭岳看到所有的守卫都已经抄起兵器进入戒备状态,只是每个人都睡眼惺忪,毫无斗志。所有人都向对面的山坡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彭岳也顺着方向看去。起初他并未察觉到有何异样,但很快他就发现山坡下一棵树的树枝上竟然吊着一个人!那人的身体在空中荡来荡去,身上披着长长的斗篷,头上戴着一顶斗笠且长发掩面,根本无法辨认是活人还是吊死鬼。
突然见到这么一个景象,彭岳也不禁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他立刻下令让弓箭手放箭。六名弓箭手站定后,分别开弓向那“吊死鬼”射去。眼看弓箭就要击中目标的时候,不知是风大还是树杆受到什么力量颤抖了一下,那“吊死鬼”竟然在空中打了个转,避开了四支箭,只有两支击中了他的左臂。所有人都感到惊讶的时候,那“吊死鬼”又忽然不动了,在空中颤了一下就从树上落了下去。更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吊死鬼”落到地上却没有摔倒,而是直直的站立着,他的左臂明明中箭了却没有半点受伤的迹象。
这时突然从“吊死鬼”身后的树上连续发出两下急速的破空声响朝赌坊大门飞去。站在大门口的两名弓箭手额头中箭当场身亡。彭岳心中一惊,在同样的射程范围内,对方的速度和精准度都远远凌驾于自己的弓箭手。正当他思索对策的时候,从对面的树上又发出两声鸣响,又有两名弓箭手中箭身亡。彭岳忽然醒悟过来,让剩下的两名弓箭手马上离开原来的位置。两名弓箭手刚刚跑开果然又有两支响箭射向原来的位置。
彭岳压低声音对所有人说道:“看来对方在暗中也辨别不清我们的具体位置,他是靠刚才我们射出弓箭的方向来判断的!”
一时间两边都没有任何动静,在这破晓时朦胧的蓝灰色下,不远处的“吊死鬼”显得十分诡异。双方还未正式交手彭岳这边就已经损失了四名部下,对方还有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思量过后彭岳下令让所有人撤回屋内。他明白对方的目的肯定是想劫走顾专,只要守住地面这一层就行了。
退回屋里之后,彭岳发现对面那个“吊死鬼”竟然开始向赌坊走了过来。一名弓箭手按耐不住朝“吊死鬼”射了一箭。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这一箭分明射中了目标的心口处,可那“吊死鬼”竟像毫无知觉一般继续前行。彭岳也暗自吃惊,若说对方是个死人又怎么能走路呢?以他多年的沙场经历,他绝不相信世上有不死之身或鬼魂之说。而就在这时一支响箭破空而来,射中刚才那名弓箭手的心口。
“吊死鬼”已经离赌坊门口的距离很近了,这时彭岳才发现在“吊死鬼”宽大的斗篷背后似乎还藏着一个人。他对旁边的一名护卫说:“他身后还有一个人!贾靖在门口拦住他,不要让他进到屋内。最后一名弓箭手不得擅自放箭,尽快找出对手射箭的位置,牵制住他们的弓箭手!”
护卫贾靖生的一身腱子肉,双手手臂上各缠着一块青铜护盾,护盾的前端则是尖锐的,实属近战攻防俱佳的武器。
贾靖立在大门口等那“吊死鬼”靠近时奋力一拳向其头部挥去。这一下看似是拳,实则为刺,手臂上的青铜盾犹如一柄重剑。而一直躲在“吊死鬼”身后的那个人忽然闪出用手将“吊死鬼”向后一扯,贾靖这一拳扑了个空。“吊死鬼”倒在了地上,头发向后散开,这时众人才看清那“吊死鬼”的脸,原来是块木头。
之前一直躲在木头人身后的正是狄绒。此刻他取下背后的长条事物摘去布包,赫然一把长柄战刀在手,那刀身青光闪动在昏暗的屋内十分晃眼。贾靖叹了一声“好刀!”便扑向狄绒,两人立刻在大门口缠斗起来。彭岳在后面提醒贾靖:“一直挡在他身前,不要给对方的弓箭手任何机会!”贾靖并不急于攻击对手,他的双盾防御的恰到好处,每一步都能封住对方的刀锋。狄绒虚晃两刀之后向后跳出两步,也不再攻击对方。
彭岳看对方一心想要拖延时间,心想不妙,若是想要劫走囚犯的话理应出其不意,速战速决才对。对方如此拖延,要么后面还有增援,要么是声东击西。这时从他身后的地下台阶处跑上来一个守卫,惊慌失措地向他报告道:“彭将军!那个顾专,他……他不见了!”
彭岳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怒斥道:“胡说八道!那么大一个活人怎么能不见了?地下密室的出入口就这么一条通道,我一直守在这里,怎么会不见了?!”
门外的狄绒听到他们的对话便收起战刀,一把拽起地上的木头人转身就跑。狄绒一边跑一边向对面的树上打手势。树上一个人影轻盈的飘落,正是晏楠。两人会合一处立刻向赌坊的反方向跑去。
彭岳一看对手的动向心知果然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当下命令猴儿去请求曾媛,贾靖带领多数人去追赶向外逃的敌人,而他自己只带几名部下往地下密室去了。
来到密室一看,昏黄的烛光下空空如也,原来绑着顾专的绳索也被割断了丢在地上。众人四下里检查一番才发现墙角落有一块松动过的痕迹,用脚一踩发现原来是个洞口。有人立刻想要跳下去追击劫犯,却被彭岳拦住。彭岳丢下一根火把,照亮了洞口的通道。洞口的正下方赫然摆放着一排尖刺,这样跳将下去无疑会变成一只刺猬。彭岳倒吸一口凉气,暗自佩服对手的行动,先利用鬼怪作祟的心理吸引力所有人的注意力,又迅速射杀己方弓箭手以限制远程攻击范围,紧接着用近战拖延时间成功把囚犯带走。
彭岳的手心里全是汗,他似乎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心中暗道很久没有碰上过如此善用计策的对手了。他对部下们说道:“不能从地道追去,对方肯定还会在撤出地道时埋下更多陷阱。门外正对面是山体,不宜挖隧道。劫犯肯定是往大门的反方向逃走了,他们在地下行动缓慢,我们从地面搜索还来得及!”说完带领部下回到地面追了出去。
庆阳县郊的小道旁杂草丛生,县城里也从来没有人打理这一块野草地。在一块隆起的草丛窝下有个不起眼的洞口,有两个人先后从那洞里钻了出来。
公孙偃把头探出洞外一看天刚刚亮,按照姬慷估算的时间正好。他搀扶着虚弱的顾专往郊外的树林走去。不远处的树下有一个身材高大穿斗篷的人在等着公孙偃和顾专。
“嘿,姬慷,这次交给我的任务比较有新意啊,以后尽量多想些这种歪脑筋。”公孙偃笑呵呵地走向姬慷。
姬慷却只是淡淡地说道:“我们要加快行程,顾专这个样子根本无法行走,你我轮流背他。事不宜迟,立刻出发。”
公孙偃眉头一皱,说道:“我刚拖着他从地道里爬行了那么长一段距离,还不能稍作休息。也罢,要背也应该是你先背他。”
姬慷二话不说背起顾专,朝北边望去,说道:“逃脱行动才刚刚开始,希望天黑之前能赶到我们的接应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