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轻拂,月色如水,远山夜猫呼应。
此时此刻,独秀峰顶的六角亭内,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年正侧身在亭内长木椅上依柱而处。
“咕噜咕噜”
少年将一瓶云南产的正中小烧瓶底朝天,往嘴里灌了两大口而后牛饮而下。wu
五十多度的小烧堪比辣椒,可两大口便减了半瓶的少年,脸上却未显一丝痛苦之色。他举起手里的半瓶酒在眼前晃了晃,苦笑道:“呵,酒桶!”
自称酒桶并不是没来由,也不是喝了半瓶酒就敢自称酒桶。
从傍晚到现在,少年已经往椅下仍了九个空瓶:六个是二锅头的,三个是小烧的。他手里的这瓶酒已是他今晚喝的第十瓶了,同时也是他今天带上峰顶来的最后一瓶了。
“你的命已不长了,你快死了,你我殊途各路,我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了。你以后就别来找我了,这样影响多不好。”
这是今天一个女孩对他说的话。天道无情,这女孩偏偏是他曾经舍命守护的人。
女孩如今的话是人道?是理智?还是。。绝情?
少年想到今天的事,他忍不住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脸上的痛苦之色才得以稍稍缓和。
少年名叫黎泓。此人如今几乎是妇孺皆知的奇才!
黎泓这个名字,在近来的数年里,是无数学生心中的偶像:成绩全省第一,一千五百米长跑仅用了一分五十二秒。
一年多以前,未满十五岁的他在赴美学生友情赛上,一千五百米长跑轻松夺冠。
这彻底打破了国人‘远奔奔不过黑鬼’的思维模式。
遗憾的是,享受无尽荣耀的他却惨遭天妒,如今的他已不能在称之为天才了。短短两年,重病缠身,成绩一落千丈,连生命都已到了倒计时时刻。
这对于一个习惯了别人羡慕眼神的少年来说,无疑是一种粉碎性的打击。
“黎泓哥哥,我就知道你又来这里喝酒。”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女出现在了崖顶的亭外,她撅着嘴有些抱怨的道。
此女身穿一件淡紫色的学生服,不甚高但也不矮,发丝边陲,虽稚态尤在,但无疑已是一个小美人。
她的名字叫杜慧儿,是黎泓家的邻居,同时也是打小的玩伴。
黎泓的父亲是中国外交部住英大臣,一年到头都难得回家一次。母亲则是中国神舟航天所成员,更是两三年才有机会回趟家。全家聚少离多,黎泓从小成了留守儿童,只能跟着成天打麻将的爷爷生活。
杜慧儿从小也是留守儿童,父亲是联合国护卫军某团团长,常年在外带兵。母亲则是向阳地产总经理,地产行业尔虞我诈,天天睁眼说瞎话。作为总经理的她,手下管着上千人,更是与其它地产明争暗斗,成天满脑子都是阴谋阳谋。在这种残酷的环境下,他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呵护和培养自己的女儿。所以杜慧儿也只能跟着喝醉酒说瞎话的爷爷过日子。
也许是同病相怜,他们成了最好的玩伴,黎泓也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一样看待。
“呃……好香的酒气。”少女抱怨过后,双手反握身后,修长的双腿轻移,来到黎泓身侧,双肩微微耸起,深吸了一口气,展颜道。
“丫头,这么晚了,还跑这干嘛来了?”黎泓头也不回,便已知道来人是谁,似有意似无意的道。
“这么香的酒一定很好喝,我也来一口。”杜慧儿答非所问,自顾自地伸手取过黎泓手里的酒瓶。而后往嘴里灌了一口。
“噗。”杜慧儿刚刚喝到嘴里的满满一口酒,就都又喷在了黎泓身上,同时将舌头伸出,有些慌乱的用手掌轻扇着。
“呸呸呸,又苦又辣烫死我了!”杜慧儿龇牙咧嘴,好像热汤烫着了舌头似的。
黎泓抹了一把喷在脸上的酒水,揶揄道:“烫死你不要紧,可浪费了酒多可惜。”
杜慧儿嗔哼一声,不在理会他,侧头望向已然西悬的月牙。
过了一会儿,杜慧儿道:“黎泓哥哥,月亮都快落山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我知道你难过,可是你为那种女人难过值得吗?”随后鼓着腮帮低声抱怨“都怪那狐狸精,要不然黎泓哥哥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子。”
黎泓豁然起身,将瓶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瓶朝山下抡去,情绪略显激动地道:“不怪人家,是我自作多情,活该我倒霉。”
“哼,人家都把你害成这样子了,你还在替她说话,真是狗改不了****。”杜慧儿跺了跺脚,伸手就给黎泓掐了一记。
黎泓痛地翻了翻白眼,咧嘴道:“乌丫头的嘴还挺尖的,啄人这么疼。”随后捡起地上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抡了一圈朝崖外掷去。
杜慧儿把嘴呕地圆圆的,偏过头像看怪物一样的盯着黎泓,道:“你喝高了还是傻了!你就不怕。山下有人经过,石头会砸中人吗?”
黎泓挠了挠头,耷拉着眼皮,道:“怕什么,最好是砸中头,那就刚好headshot(爆头)了。
“……”真是张飞当县令,没理可讲。杜慧儿无语了。
黎泓甚是得意,夸张地笑了笑,又是一块石头朝崖外掷了出去。然后拍了拍粘在手上的尘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面容,正色道:“丫头,我走后你就把新式爆款游戏机搬到你家去吧。咱们从小时候的CF玩到现在的ZF,买这台游戏机也值了。”
这台新式爆款游戏机是黎泓与杜慧儿数年前合资买来的,一共花了一百五十万,只是黎泓出了一百二十万,所以理所当然放在黎泓家。它可以最先接显全世界任何一款新出的游戏,还可以优惠打折装备。
“呸呸呸,你尽说些晦气的瞎话,你看你象一个快死的人么?你要是死了,谁帮我找到那些坏蛋所说的疯子呢。所以你不会那么快就死的,你一定能长命百岁。”慧儿虽有些不悦的争辩。可脸上却隐现淡淡的失落与难过。
‘那些坏蛋’自然指的是四年前欺负过她的那五个人。由于后来发生一些事,使那五个人至今还对她(他)耿耿于怀。
‘今日你在我脸上吐一口唾沫,以后你别让我逮着机会,否则我会还你头上一板砖,你记着。’这是那五个人欺负了慧儿,被黎泓报复后扔下的狠话。
四年前的一天,市外郊区福柳路的杨柳下。
天色已晚,但福柳路在路灯的照耀下并不黑暗。这里平时很少有人经过。而此时,路的西头吵吵嚷嚷的来了五个十来岁的男孩子。他们刚刚从这里拐过两条路的一家KTV里出来,显然意犹未尽。
路的东头,黎泓手握一根半米长的六公厘钢筋,;立身于路中央。冷冷的看着迎面而来的五人。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吵嚷中的五人也注意到了他。
“黎泓,你小子鬼鬼祟祟的在这干嘛呢?”五人中最有地位的聂金圣问道。
“陆剑飞,你今天砸坏了慧儿的文具盒,我要你明天给她道歉。”黎泓并不理会问话的聂金圣,眼睛牢牢地盯着站在后边的陆剑飞。
陆剑飞道:“要是我不答应呢?”
“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你要不答应,我就打你。”
“呜……呜呜,哥几个看啊看啊,好厉害的样子!还想一个挑我们五个!小子我告诉你,我们五人就有三人是跆拳高手,老子去年还拿了年终跆拳赛第三名,就你小子还想打我兄弟。看来哥几个今天运气好,有人肉沙包练拳,算我请客,大家一会别客气啊。”聂金圣自称武林高手,一说要打架,他就来了兴趣。
其他四人也跟着一通怪叫,应和着他。
黎泓并不慌乱,显然早就料到会是如此。他冷酷一笑,道:“既然你们要插手,那今晚你们谁也别想逃掉。”
聂金圣简直兴奋的无语言表,对着空气就一通拳打脚踢,展示着他那套高超的跆拳招式。同时对身后几人道:“兄弟们,下手悠着点,欺负欺负就行,别把那小子给打死了。”
后边的陆剑飞等几个跟班的又是一通怪叫来应和。
聂金圣首当其冲,一上来就是一脚。可黎泓显然不想与他硬拼,顺势后退了一步。而后将钢筋探了过去。
这动作在聂金圣眼里可谓是即缓慢又柔弱,简直是粗略不堪。要夺过这根钢筋,那真是易如反掌。因此他想都没想,便是手腕一转,握住了钢筋的另一端。
太有把握的事往往总会出现意外。
聂金圣刚刚握上钢筋,突然“啊!!!”的一声惊呼,而后栽倒在地不断抽搐,像是癫痫病患者犯病了似的。其他人不明所以,因此都下意识的转身逃开。
黎泓冷酷地道:“噢,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我这根钢筋是连着电瓶不能乱拿的。其实我最怕的就是你们一起上,把我摁在地上,那样我的电瓶便用不上了,可惜你们已经失了先机。”
躲开的四人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也觉得黎泓的话似乎有些道理。都以为黎泓过于得意说漏了嘴,因而都又围了上来。
这时卷缩在地上的聂金圣也已缓和了过来,一把抱住黎泓的双脚,将之绊倒。围上来的四人一见得手,就都扑了上来,叠砂墙一般一个叠着一个,死死地压在黎泓身上。可黎泓并没有挣扎。
等五人以为己方已经掌控了局面,最底下的黎泓却是狰狞一笑,道:“你们还真是听话的好孩子。”
而后一咬牙,右手猛地朝钢筋的尖端抓去,使得钢筋扎破了戴在他右手上的胶套。随后左手一紧,开启了捏在左手手里的电源开关。
这回真得是谁也别想逃掉了,其中就也包括他自己。
还好电瓶的储电量并不多,两下子就没电了。
六个人躺在地上。黎泓断断续续却得意地笑着。其他五人则有歪着嘴的,脚掌歪到一边的,手指长牙五爪的。个个如同患了小儿麻痹症一般,都狠狠的瞪着黎泓。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回过气来。聂金圣咬牙切齿地道:“黎泓你给我记着,今天这事就当你在我脸上吐了口唾沫,他日你别让我逮着机会,否则我会还你头上一板砖。”
抛下了狠话,五人便相互搀扶着走了。走的时候,五人里有三人是湿着裤子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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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慧儿将双手反握身后,倾身趋近黎泓,抿着嘴道:“黎泓哥哥,四年前你就跟我保证,说。一定帮我找到聂金圣他们说的那个疯子的呢,怎么四年了,你还不开始找啊?是忘记了呢?还是。。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
黎泓伸了伸“鸭”脖子,挠了挠头然后东张西望答非所问道:“呀!你看那星星居然会动!哦,对了,月亮呢?怎么这么快下山了。”
“哼!牛头不对马嘴,月亮回家了你也该回家了。”杜慧儿甚是不满的嗔道。
“时间也不早了,你该回家了。”黎泓伸了个懒腰同时一边说道。
“那你呢?还不回去么?”
“我?你浪费了我的酒,我还没喝过瘾呢。”
“我虽然。不喝酒,但我也想去,嘻嘻嘻!”
“你一个女孩子,去什么去。这么大了也该像个女孩子了,回家去。”
“不嘛,我就是要去。”杜慧儿眼神很坚定地道。
黎泓知道这块牛皮糖赶是赶不走了,便想了想,而后轻轻点头道:“行吧,反正是免费的,随你吧。”
“那我们要去哪里喝啊?那里有没有红薯芝麻粥?我也要点一份。”杜慧儿立时眉开眼笑,摆出一副向往姿态。好像一碗热腾腾的红薯芝麻粥就摆在眼前似的。
黎泓有些慵懒地抬手朝山下的一处高楼指去,说道:“就那吧。”
黎泓所指之处,是一处高楼,楼上高高立起一个红色的十字架。
慧儿柳眉微蹙,偏过头疑糊道:“那里不是诊所吗?哪里有酒…哦……你是说…那能喝吗?”
“不学无术!书上只说工用酒精喝了会眼睛失明,它可没说医用酒精不能喝。在说了,我还能活着的日子都可以用手指来算了,就算有副作用,多活几天少活几天又怎样。就当给肠道消毒消毒吧。”
要是在十多个月以前,黎泓肯定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可是这一年多里,“死”这个字,他听的耳朵都快长茧了,如同电视里的战争戏看多了,恐惧感已产生了抗体一般。
“那。就算能喝,那里早就关门了,还是别处去买吧。”
“不,偷的喝起来比较过瘾。嘿嘿嘿。”黎泓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一脸邪恶地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