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尔娜回到自己房里,梳洗过后躺在宽大的床上,贴身的女奴给她轻轻的盖上薄被打着扇。
眼睛虽然闭着,但是久久都不能入睡。
蒙奇尔翰氏的少族长,她舅舅的爱子,她的表哥,小时候经常玩闹在一起的那个大哥哥。
按照汉人的说法,当是青梅竹马。
她已经离开草原十余年了,幼年时的记忆都已经遗忘得差不多,原本这位表哥也和那段记忆一般模模糊糊,她都记不清当时玩闹的游戏和那人的性格喜好。偏偏今天母亲提起了他,脑海中迷雾里的这个人一下子像被大风吹散,清晰了不少,幼年时的相貌、性格、爱好、着装,他的帐篷里有什么样的装饰,他们小时候玩耍的游戏,戏弄过的小玩伴,闯过的祸,受的责罚……一样一样的变得清晰而深刻起来。
她如今十三岁,这个年纪情窦初开萌发少女情怀也属正常。但她没想到,时隔十几年以后想到的第一个男子竟然是那位表哥。
平卧在床上,齐尔娜呆呆的回想着幼年的生活,一遍又一遍,她和表哥之间早已淡化的感情在回忆中渐渐加深着。
困意来袭,还能思考的最后一瞬她想的是,还好阿莲不肯嫁给表哥,母亲的这个计划幸亏是没有成功。
到了七月,阿莲的伤势终于是完全的好了,日常行走坐卧再不会有不便,伤口纷纷结痂脱落,没多久便长出粉嫩的新肤。
闷在府里一个多月了,大好了之后终于可以向娘亲和继父申请出去逛逛。阿莲吃过早饭颇有兴致的往齐尔娜院子去。
偏偏齐尔娜昨夜初潮来了,身子大感不适,整个人病恹恹的躺在床上,也不是睡,就一味躺着不肯说话。
阿莲看了齐尔娜几眼,最后问了一句:“大姐那我出去玩了,你有什么要我给你带的吗?”
齐尔娜转了转眼珠:“你去一趟耶律大人府上,琪琪格小姐上次说给我求一副名家字画的,帮我问问得来没有。”
“好。”痊愈后第一个拜访的自然是娘亲的兄长,名义上她的舅舅耶律大人。
虞珊担忧阿莲怯场,而且那位琪琪格小姐一向与齐尔娜交好,想了想让人备了礼物,她带着阿莲一起过府去拜访。
热闹的街上,刻有上将军府徽记的华丽马车缓缓的往耶律府行去,路人看到免不了又议论一番。当时的谣言虽然被压下了,但是可不代表就能完全平息,毕竟八卦大人物的家宅私事是一个不分种族、年龄、性别的趣事。其间的兴趣自然就在于众人脑补出的各种龌龊桥段,将之代入到他们接触不到的大人物的家宅之中,真是别有一番刺激的意味。
很凑巧耶律大人府上今日有客,来头还不小,听说是来自王庭的人物。
耶律大人见了阿莲母女一面,说了些客气的场面话,便让夫人带着她们去内院坐坐。单独接见她们的耶律大人态度很是不错,说话的语气十分亲切让人生出欢喜。
不过这也打消了阿莲寻求外援的想法,毕竟耶律大人对她母女如此春风和煦自然是也只能是因为她们如今的身份,一旦她要脱离上将军府,耶律大人不帮着阿斯图抓捕她都不错了,怎会协助她离开。
头疼啊,她想要走,却连一个外援都找不到,而内应还在观察之中,靠不靠谱还不能下定论。
怀着这样纠结的思绪,她跟着虞珊一路走却连娘亲什么时候停下都不知道,于是她撞上了前方的一个男孩子。
啊的一声轻呼,阿莲揉着撞疼的鼻子望去,一身明蓝色胡族骑装的十四岁少年正转过身不解的看着她。
四目相接的一瞬,阿莲突然生出一个想法,这个哥哥生的是真好看啊。不知不觉的就说了出来。
少年对她露齿一笑,看她泛红的眼里即将掉落的泪珠又被忍了回去,不禁好奇问道:“你不疼吗?”
“鼻子啊?疼啊。”
“那你怎么不哭啊?”少年一本正经的问着。
“看到你就不想哭了。”阿莲下意识地回了一句,立马反应过来,天哪!她这是在干嘛,这……她赶紧补了一句:“其实也不怎么疼。”
少年点点头,但心里叹了一句:虚伪。不过看到他便不想哭的那句话应当是出自真心,想着他又笑起来。
边上的女奴为阿莲递上手帕擦拭,阿莲下意识侧过身不敢让少年看到,眼角余光捕捉到少年明朗的笑容,心里不由得一动。
走在前方的大人们没有注意到这小事,还在进行礼节性的寒暄。少年停在原地等阿莲收拾好才和她肩并肩一起走。
“你是谁?”
“你…是谁?”
异口同声地发问,少年问得大方,阿莲则有些迟疑。
“我,我叫阿莲。”没有报出身份,阿莲只回答了名字。
“好像是汉人的名字,但是应该也不是正名是小名吧?”少年显然见多识广,一语道出。
“是啊。我还没有正名呢。”阿斯图从来没有提起给她正经取一个名字,而她也不知道该跟谁姓。她的生父是那样的德行,而阿斯图的姓氏则很拗口,且只能亲生的骨肉才能冠上那个不算高贵的姓氏。
“咦?”少年打量着她,比自己小个两三岁的样子,身高只到他的胸口。而相貌和胡女差别很大,没有那样深邃的轮廓和艳丽的五官,但是眼神十分的有灵气,长着一双不常见的桃花眼,气质偏柔和无害,五官此时还不能算多么漂亮但挺耐看的,也能看出和前方那位美丽夫人有几分相似,想来过不了几年就该和她的母亲一般美丽起来。是个美人胚子,这是先生教的词。
“很特别吧。”阿莲忍下心里微微的酸涩,笑着对那少年道。
“是。”少年似乎很喜欢一本正经的和人说话,“我还没有见过这个年纪还没有取正名的,我想是因为父母想把美好的事物都给你,所以一直很苦恼怎么组合成一个美好的名字吧。”
这个解释,很新鲜,但是非常暖心。就像少年给人的感觉,明朗如旭日,大方磊落。
“……谢谢。”
“如果你的父母实在苦恼,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为你想一个名字?”少年问着就陷入了思索中。
“哎我……没有答应你呀。”阿莲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