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我对床的姑娘
男女混住是青年旅舍独有的特殊标志,浮生客栈也不例外。
简单的办理好入住,我就被掌柜小白安排入住到二楼的“八人间”。他边带我上楼,边向我说道:“所谓的八人间,其实就是四张上下铺的床。但是由于特殊原因我们就把上铺给拆了,只剩下四张下铺,所以现在顶多算是四人间,而且只住了一人。”我在心里暗自窃喜。
他礼貌的敲敲门,然后熟练的打开房间,瞬间让我眼前一亮。墙壁粉刷成淡淡的浅绿色,顶棚上挂着一盏欧洲中世纪吊灯,散发着温馨般淡黄色的灯光,纯木质的床铺,雪白的被子整齐的摆放在那里像是发着白光,仿佛进入到梦境一般。突然从其中一张床上的睡袋里钻出来一位姑娘,头发齐肩,身穿着粉白色睡衣,如同粉白色的桃子一般。
她笑嘻嘻的向我打招呼,吓的我一惊!
我呆呆的站在门口,足足愣了三秒钟,才腼腆的跟她打招呼。回想起来那几秒钟我彻底断片了,连小白掌柜什么时候下楼的都不知道。
缓了缓神,然后卸下沉重的背包,迅速的在桃子姑娘对面的床上铺好睡袋,倚着墙坐在床上和她聊天。
桃子姑娘是广东人,讲话轻声细语,听的我心都酥了。刹那间,我认为她就是对软妹子最好的诠释,事实证实她是不折不扣的女汉子,而且还是一枚资深吃货。
桃子姑娘和她的妹妹一起从广东出发,边走边玩到了成都。原计划就是她俩在成都吃一圈,然后在返回广东。可是她俩在成都没玩几天,就在青旅遇见一位从川藏线搭车回来背包客。晚上聚在青旅的客厅里跟新朋友聊天不过是最平常的一件事。万万没有想到,却让她改变了整个行程计划。
背包客有意无意的用了很多美好的词语,把拉萨描绘的如同“圣地”一般,仿佛只有川藏线一条路才能通往“圣地”,这条路遍地都是美不胜收的风景,而且搭车在他的嘴里变得极其简单“只要上了这条路你举出大拇指搭车就会有人载你”。更重要的是她当即就动了心,而她的妹妹却很理智的给她分析“高原反应”,“住哪”,“吃什么”,“怎么去”等实质性的问题。
没有人会在兴奋的时候保持理智。
她不听,当晚回到房间就跟妹妹吵了一架。
妹妹哭着对她说:“明天我就回广东。”当即订了一张飞机票。
她说:“明天我就去拉萨。”
俩人不欢而散。
她一直笑眯眯,轻声细语的跟我讲话,很难想象到她吵架的样子。
第二天,一大早妹妹便急匆匆的奔向机场,而她也起个大早逛商场。等商场一开门她就迅速的置办了一套户外装备,包括冲锋衣、登山包、睡袋、防潮垫等。仿佛自己很有户外经验,殊不知昨晚是自己第一次听到过“国道三一八”。
回到青旅之后,她利索的整理好之前的物品,最后吃了一碗肥肠粉,就赶在中午之前出发。
她依靠着手机导航,从成都一步步的搭到318国道,然后翻越二郎山、东达山、米拉山,跨越大渡河、澜沧江、怒江,经历山路十八弯、怒江七十二拐、通麦天险,最后到达拉萨。
她本是一枚似水如花的女子,只因无意间听到背包客把川藏线描绘的“美得跟假的似的”就独自贸然出行。
她也笑眯眯的对我说:“我算是女汉子吧?”
你怎么能算是女汉子呢?在我眼里你根本就是雷厉风行的女侠。如同古代小说之中,跨上一匹马就敢浪迹天涯的侠客。我佩服她的勇气,也替她感到幸运,但同时我对她的安危有一点担心,毕竟她是妹子跟我等汉子不同。不过她肯定不是第一位独自搭车川藏线的妹子,当然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位。我也曾度过《走吧,张小研》混迹藏区的故事,所以我还是对这样的“女侠”饱含敬意。
桃子姑娘来拉萨已有一个月有余,刚开始每天都泡在在八廓街里面,直到连逛了一个多星期才逛遍每一个角落,她甚至喝过十几家不同的甜茶馆,吃过七八种拉萨独有的特色小吃,唬游客的甜品店跟本不入她的“法眼”。她尤其爱吃藏餐。她可以在八廓街的任何一个角落里找到最近的藏餐厅,甚至可以如数家珍的评点出这家餐厅的特色。
后来,她就坐着公交车游逛拉萨城,从纳金东路到金珠西路又逛了半个多月,街边的餐厅太多,她就一个接着一个慢慢尝试。从火锅店到素餐馆,从川菜馆到藏餐厅。每天她都是一个人穿梭在各种各样的餐厅之中,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好,一个人,点餐,吐金纳(谢谢)。”
她递给我一个本子,是她的旅行日记本,字迹特别工整。无意间我翻到她记录餐厅的那部分,上百家餐厅,几百道不同的美食,除了文字记录之外,部分的菜品,也被她画上精致的漫画,颇有一番“美食漫画家”的感觉,也让我想起《一人食》的手绘版。
虽说我的行程也是以吃为主,从东北一路吃到了拉萨,但是在她的面前我完全不敢当“江湖美食家”的称号。不过我还是递给她手机,给她看我的“西行食游记”照片集。她一边笑嘻嘻的看着,一边让我看旅行日记本上对应篇幅。基本上我所有的“食游记”在她的旅行日记本上都有体现,而且是非常详细的体现,包括食材,配料,以及专业烹饪手法。
“姑娘,你是厨师吗?”我忍不住好奇,向她问道。
“不是啦,我就是特别喜欢烹饪,大学时是绘画专业,所以就用自己的方式记录下来啦。”她害羞的回答我。
一聊到烹饪方面,就让我们根本停不下来。
她跟我讲,煲汤对于广东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春季汤、夏季汤、秋季汤、冬季汤,以及每一款靓汤有相对应的功效。听的我目瞪口呆,加之当时我有些困意,粗浅的认为“广东人每天就是喝汤”。或许她早会料到我会那么想,所以又给我讲了很对粤菜精心的做法,炒、爆、烩、煎、烤,每种做法在她都绘声绘色的给我讲诉着,仿佛带我闯入硝烟弥漫的餐厅后厨,探寻美食背后的秘密。她讲到兴奋时,语速快而密,时不时还讲几句没办法翻译成普通话的粤语。
我为了接话茬,也给她讲了东北菜“炖”的烹调方式。东北菜跟粤菜相比就是两个极端,“炖”跟“煲”也是两种不同的烹饪手法。本来她听的聚精会神,可是当我讲的投入之后基本全部变成东北话的时候,仿佛戳中了她的笑穴,笑的她一直擦眼泪。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进行下去,我们才熄灯睡觉。一看表居然已经“凌晨三点”,可我却还沉浸在兴奋之中。
本以为还可以让她带着我一起吃遍拉萨城,可惜注定有些人相识即是相别。
第二天,我睡到中午十二点才朦朦胧胧睁开双眼,挣扎许久之后才起床,随手拉开窗帘倚着墙坐在床上,看着对床整齐的摆放着雪白的被子散发着白光……
我试着回想起昨晚睡在我对床的姑娘,可却想不起任何关于她的模样,不过我也不遗憾。自古以来,来无影去无踪的都是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