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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骑士弗莱(上)

5岁的小女孩刚刚亲眼目睹了双亲被残害的惨象,望着眼前三个步步逼近的身影,往日亲切熟悉的面孔此刻变得如此狰狞,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依稀记得母亲临死前慌忙的将其塞进了草垛里,叮嘱他千万别出来,等妈妈回来,可是随即便在不远处看见一个恶魔狞笑着一刀将母亲的肚子刨开。

这是一个位于阿拉塔世界扎拉姆地区的边境小镇,交通闭塞,与世隔绝,少有外人往来其间。村子里的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着安逸的生活,安逸到甚至连村子的名字都没有命名。而且值得庆幸的是,在扎拉姆这样一个以酷税苛政闻名的国家,却难得的没有在这里设置官员,只是依稀记得数年前从“上头”来了一大帮人,其中为首的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乘坐着一辆豪华的马车,这帮畜生在村里大吃大喝了三天,还糟蹋了几位正值妙龄的姑娘,最后草草的任命村里教会的一名老教士代为管理村里的大小事务后便扬长而去。经历过那次事件的人们都觉着那几天真是一场噩梦,所幸,不久以后,小镇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可是,善良淳朴的村民们哪里会知晓,最终的梦魇,竟然会在这一天降临。

“铛!”教堂悠扬的钟声敲满了十二下,一个平静的下午再度来临。温暖的阳光透过教堂顶部那诉说着神明故事的天窗照了进来。老教士形如枯槁的十指交合,一如往常做完祷告,蹒跚起身,正准备起身去山下的小镇打点村里的琐事,未曾想一名浑身是血的村民跌跌撞撞的闯进了教堂。

“魔鬼。。。。神。。。神父大人,救救。。。。我。。。。我们”,村民染血的双手使劲的攥住老教士褪色的道袍的衣角,嘴里挤出这几个字后便不省人事。老教士连忙唤来仆从帮忙救治伤者,心里感到小镇一定是发生了异变,遂召集了数名年轻力壮的学徒赶往村里,未曾想才到半山腰,就见识到了恶魔们的残暴手段。

通往村里的路上,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倒在路旁的灌木丛里,如果不是遗骸的的衣着服饰依稀可辨,老教士根本无法想象这些支离破碎的肉块就是村民们的尸首。随行者里那些素食者已经开始口吐秽物了,平时就有些顽劣的学徒则趁老教士查看尸体之际溜之大吉。

教士一言不发,面色铁青,亦没有去阻拦那些逃跑者。年轻时在佩索特的首都求学期间便听闻过类似恐怖传闻,原本以为是蛮荒之地的愚民们无知的臆想,却不曾想在自己半截身子快要入土的暮年遭遇。老教士摇了摇头,自觉大限将至,又想生平碌碌无为,一生追求神学教义无果,安身在这偏远小镇数十年,深得村民拥戴;兵荒马乱的年代,人民深受战祸,却不曾得到神明的任何庇佑或是响应,老教士原本对神的坚定信念亦开始动摇,现今小镇的居民们恐怕正遭受灭顶之祸,如不挺身而出,即便是苟活于世,也再无资格谈经布道了。为这些惨死的民众草草的诵读了祷文,教士随即遣散了随行众人,只剩下两名执意跟随的学徒便赶往小镇。

暮色降临,诡异的死寂笼罩了往日宁静的小镇,血腥味在空气中传播的很远,混杂着泥土的芳香,显得格格不入,村里那些原本只会盯着牛粪的绿头苍蝇们发了疯似的在村头飞舞雀跃,翅膀震动的嗡嗡声汇聚成了一章狂乱的镇魂曲。惴惴不安的三人摸索进了镇内,残忍的场面相比刚才有过之无不及,残肢骸骨随处可见,随行的一个学徒甚至得咬着自己的手指来抑制因恐惧而随时可能崩溃的声带。年迈的教士觉着有些蹊跷,在这个已经沦为人间地狱的地方,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不知所踪,但是能够酿成这幕惨剧的家伙绝不会像秋日的田埂里扫荡完毕便离去的蝗虫们,为了安全起见,老教士决定先行躲进村镇唯一的驿站,看看有无可能让两名年轻的学徒尽快逃离这里与外界联系,自己则留在这继续寻找幸存者。

晚风轻轻推动着驿站的马厩那微微敞开的大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仿佛像在嘲笑马厩里面面相觑的师徒三人,这里空无一物,除了凌乱堆放的草垛和一些骑具,马儿们不知所踪,也许镇里的某些人已经幸运的逃离了这是非之地,老教士由衷的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两名学徒哪有教士那么好的兴致,眼看逃生的希望渺茫,一名学徒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完了,要被吃掉了,我们侍奉在神的身边,没日没夜虔诚的向神祈祷,没想到最后竟然得不到神的庇佑,混蛋啊!”老教士一言不发,学徒的话像锤子般敲打在他的胸口,对某些人来说,信念被摧毁比死亡更可怕。

“嘘!别说话!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马厩里还有其他东西,四下张望,终于发现那微弱的声响来自不远处的一块草垛里。

“谁!”三人严正以待,坐在地上的那名学徒慌忙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十字紧贴着鼻头,攥住的双手止哆嗦个不停。

草垛里人在抽泣,听起来那至少还是个人发出的声响,老教士又发出警告,终于,一双纤细的小手拨开杂草,从里头探出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罗杰!谢天谢地!”老教士认出了那是镇上铁匠家的孩子,这家人都是善良的光明教信徒,时常会到教会布施些铁器农具,一名学徒丢下手中的木棍,过去拍掉孩子身上的杂草,将他一把抱起,似乎那受了惊吓的小家伙就是上苍赐予生还者的唯一希望。教士终究觉得有些不妥,但是却没有说话。

"我们走吧”,马厩毕竟不是个安全的地方,老教士笃定主意,在这多呆一刻只会徒增风险,虽然他明白徒步离开这小镇就必须得露宿在夜晚的山林中与猛兽为伍,但此刻别无选择。一名学徒随手捡了根趁手的家伙便赶忙跟上,“傻子,还愣着作甚!难道又尿裤子了?”抱着孩子的那个学徒从刚才就一动不动,再三催促,却依旧毫无反应的背对着二人,老教士这才注意到他背部浅色的斗篷上,一抹红色在迅速绽放。

“快过来!”老教士一手将身边的同伴拽到身后,另一手飞快的伸进袍子的口袋里,那里有一包事先准备好的银粉末。

“嘎嘎嘎!”嘶哑的笑声回荡在这个狭小阴暗的空间,背对着他们的学徒的身体无力的滑落。老教士看到一只青筋暴露的小手臂掐住已无生命迹象的同伴的脖子。“罗杰”歪着他的小脑袋,冲着惊恐万分的二人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脸,若是在平时,老教士一定会向上苍感恩赐予我们如此美好的生命与微笑,可如今颠覆他认知的各种场面却让这位善良的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无法说服自己淡定,尤其是在同那双闪烁着血光的眼珠对视的时候。

“罗杰”将死者丢置一边,抹去嘴角的血痕,一步步逼近不远处的早已被它认作食物的二人。老教士注意到“罗杰”的脑后盘踞着一个物体,但是昏暗的环境使他无法分辨清楚。

“罗杰”毫无征兆的发起了袭击!只见它突然加速跃起,下颚裂成两瓣,向外伸张,老教士看到这血盆大口内密密麻麻的利齿,这个往日如天使般的孩子,在这一刻,化身成为地狱里绽放的食人花,飞身扑向面前的人类。

银色的粉末被一只苍老却有力的手抛洒在空中,食指沾着银粉跳跃着在空中迅速的勾画出一个六芒星,光明魔法在此刻成了对付黑暗生物的绝对利器。老教士念动咒语,一掌击在法阵中间,启动的法阵立刻炽光大盛,狭小的空间瞬间有如白昼,刺眼的强光使那恶魔不敢睁眼。机会来了!六芒星仿佛有了生命般在这绝佳时机飞射向敌人,深深嵌进“罗杰”的额头,

恶魔受到这记重创,猛的弹飞出去,狠狠的砸在地上,屋子里所有的光芒找到了突破口,疯狂的倾泻进恶魔前额的六芒图案。老教士精疲力竭,痛苦的摔在地上,孤注一掷的一击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现在师徒二人只能期望奇迹的发生。“罗杰”似乎还未被置之死地,它挣扎着想起身,通体却像被电流击中,在原地疯狂的抽搐。教士屏住呼吸,只见那恶魔抽动了几下,终于不再动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尸体躺在地上半响,二人依旧不敢行动,心有余悸的仆从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棍子试探性的丢了过去,眼见没反应了,才报复性的将身边所有能丢的物件都朝那刚刚夺去同伴生命的恶魔用力掷过去,嘴里放肆的咒骂着,恐惧混杂着愤怒连同泪水溅落在地上。

落在地上的似乎还不止泪水,一种昆虫爬动的声响仿佛雨点急促的碰触在沾满无辜者的血的大地,二人稍微舒缓的神经又再一次绷紧。那家伙竟然还活着!身体圆硕仿佛人的大脑般遍布沟壑,周身却延伸出许多细长的脚,这就是控制了那个无辜孩子的罪魁祸首。

“快跑!”老教士奋力呼喊,但是为时已晚,恶魔化作拳头般大小的黑影窜向呆滞的学徒,眼见又一条生命即将陨落,老教士痛苦的闭上眼。

“畜生。”一束银色的光突然洞穿大门,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径直射向那团黑影,在空中“啪”的一声碰撞在一起,恶魔被炸得四分五裂,绿色粘稠的液体溅在学徒的脑瓜上,瞬时就把头发烧掉了一大块。

圣光魔法!老教士惊讶的转过头,只见大门敞开,有一人单手仗剑而立,厚重的斗篷掩饰不了健硕的身形,银色的锁甲沐浴新月,熠熠生辉。

人影伸出一只手搀起老人,老教士立马感觉到残余的澎湃的光明力量以及手心布满的厚厚的老茧。老教士依稀记得上一次遇到这等高人还是在40年前求学的时候,一位圣光教会的长老在佩索特开设讲坛,那人名叫德尔玛·列侬,但眼前这位勇士显然年轻许多。

年轻人摘下罩帽,露出了金色的头发。“我是圣光教会直属的辉耀骑士团的一阶骑士,瑞恩·弗莱,来迟一步,请见谅!”话语简短有力。老教士望着那双碧蓝的眼睛,真诚而坚定,好久未曾遇见了吧,不知怎么,眼眶湿润了。

“啊!!疼啊!”一名棕发碧眼的姑娘熟练的为那位刚被烫成地中海的学徒治疗伤口,老教士觉着羞赧,瞪了一眼,学徒立刻闭上嘴。

“雪莉,怎么样,应该无大碍吧?”弗莱拨弄着篝火,棕发姑娘转过头来,两人相视一笑。“没什么事,消毒后用这种药膏敷在伤口上就会好的。”雪莉转回头去,老教士注意到小姑娘点点雀斑的小脸蛋上欲盖弥彰的红晕。当局者迷,盘观者清。老人心里嘀咕。

弗莱将温过的特制的药酒递给了老教士,老人点头称谢。摇曳的火光跳跃在弗莱那把插在地上的佩剑上,年轻的骑士望着前方,有些出神。老教士又注意到那双遍布老茧的双手,不由得回想起半个钟头前见证这柄剑的主人的狂暴力量。

那种长着人脑形状的恶心生物叫做“吸髓者”,这是同弗莱聊天后才知晓的,人类所谓的”以形补形”的理念被这种黑暗生命充分的贯彻了,通过吸食大脑并在颅骨内二次发育,这家伙很快便能操控生物的躯体为己所用。由于“吸髓者”的本体比较脆弱,于是可怜的孩子们就成了最佳目标,而依附人体后的吸髓者也会逐步的将一具弱不禁风的身体改造成嗜血的怪物,“罗杰”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这怪物还有个特征,只会寄宿在活的躯体中,冰冷的尸体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显然“罗杰”并不是村子里唯一被感染的孩子,当老教士被搀扶着走出驿站的时候,三个瘦小的身影早已在门外等候了。弗莱握紧剑柄,挡在众人身前。

失去人性的孩子们四肢着地,像狼群狩猎的时候那样四下游走,寻找下手的机会,它们将众人围成三角形,并逐步缩小的包围圈。突然,恶魔们从三个方向发动进攻,但是这原本天衣无缝的围攻却遭到了弗莱的强势阻拦。

“铛!”年轻的骑士用剑身扫开正面袭来的恶魔的利爪,接着猛地一旋身,借助惯性将武器甩了出去,利剑穿透了扑向雪莉的恶魔的手臂,强大的冲击力硬生生的把恶魔扯出去,落在三米远的地上,脑袋上已是一片地中海的学徒紧闭双眼,因为第三只恶魔的利齿离他早已不到半米,只听恶魔发出一声嘶吼,似乎在嘲笑弗莱鞭长莫及,却未曾想几乎快碰到猎物的那一刻却被一股隐形的气劲弹飞了出去。

弗莱的反击一气呵成,用了不到数秒,三只恶魔却已经只有伏地呻吟的份了。老教士不禁咋舌,隐隐察觉到那最后的一击似乎不是普通的法术。

柴火在篝火里烧得正旺,发出噼啪声打断了老教士的思绪,手中容器里的药酒余温犹在,只是晃晃荡荡的倒映着自己苍老的容颜,老人叹了口气。“地中海”可不像老教士那般心事重重,鬼门关前走一遭似乎也没能令他有所觉悟,身边美丽的少女为他疗伤,稍微破相这种事也是可以容忍的吧。相比之下,自己胃里的那只“恶魔”发出的嘀咕声才是目前最大的敌人。雪莉“扑哧”一笑,赶忙从包裹里拿出了一些干粮,“地中海”也不客气,接过手就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了。

“唔,对了,你们怎么会到这个鬼地方的?”正在大快朵颐的年轻学徒含糊不清的吐出了一句话,丝毫不注意措辞,冷不防一片阴影直逼而来,老教士无法容忍自己的学徒在外人面前毫无修养的表现,“五指山”重重的扇在贫瘠的地中海上,接着迸发出一声惨叫。

“哈哈哈!”年轻骑士也为这对有趣的师徒逗乐了,爽朗笑声响彻夜空,营地里素不相识的两路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了,篝火也仿佛受到感染,在木堆中间欢腾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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