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春梅耍小性子,和赵汉昌赌了几个月的气,终于还是丢不开他,又上码头去了。她发现自己堵气没有过来的这些日子,却让梁寒烟钻了空子,又生气又后悔,自此跑到码头上找赵汉昌的次数比以前更多了。赵汉昌压抑了几个月,当春梅再次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终于明白自己根本做不到忘掉她。每次春梅来到码头,两人在一起还是说上两句话,然后就分开,有时候春梅会在桥上默默地看上一小会儿,时间不长就离开。祝家桥虽然从大环境上说,地处开全国风气之先的江南,但毕竟只是一个小镇,春梅和赵汉昌两人的交往把握得还算有分寸。
柴春梅到码头上,有时候也会帮着赵汉昌发一发筹子什么的,那并不是因为赵汉昌忙不过来,多半是为了好玩。更多的时候,她只是过来站一会儿,叫一声“汉昌哥”,两人搭讪几句。还有的时候干脆连话都不说,就好像她是偶尔经过的闲人,看到了码头上的一个熟人,于是驻足看看。
这种短暂的见面,渐渐地成了两人的一种享受,同时也成了一种煎熬。
梁寒烟自从柴春梅重新在码头上露面以后,到码头去的次数就明显少了。她不愿意和柴春梅相遇,不再像以前那样只要想到就朝码头上跑;有时候她过去,远远地看到柴春梅在那儿,就会立即转身走掉,如此一来,她在码头上出现的机会就大大减少了。
她不常去码头,却并不是说她不想着那里。她和赵汉昌的交往,只是她百无聊赖之中随手端起的一杯开胃茶,再加上对方的出身、地位、表现、情趣等等都是她从未遇到过的,有种新鲜感。就好像是长久以来一直面对一桌鸡鸭鱼肉,突然发现了一小碟青菜,那种口味自然不一样。
她和赵汉昌在一起的时候感到很放松,很自在,也很愉快,她也乐意在可能的时候帮帮他。但是,她只是将这当做一种消遣,从未对他有过别的念头,更不会朝嫁娶方面想。还有一点,就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她就存有和柴家“六小姐”赌气的意思。
后来在她和赵汉昌的交往中,两人渐渐变得随意起来,柴春梅也不再出现,她赌气的念头也就渐渐湮没了。现在柴春梅再次出现,和赵汉昌也重归于好,这让她又一次生出嫉妒来。
她并不在意赵汉昌如何生活,也不在意他会属意于谁——只要不是柴春梅就行。女人的心思许多时候都是别人想不明白的,小女人的心思更是如此,或许连梁寒烟自己都不一定说得清楚,她到底是在和柴春梅别的什么气?
她渐渐地又开始常常到码头上去,虽然依旧避着柴春梅,但是只要柴春梅没在那里,他就会跑到赵汉昌身边,有时候还故意和他显得很亲热。她知道柴春梅早晚会知道她的举动,心里就盼着他们两人因此而闹别扭,最好是因此而分手。她并没有想得到赵汉昌的念头,只是硬要在他们两人之间横插一杠——不为别的,就为了不让柴春梅开心。
柴春梅果然很快就知道了梁寒烟的举动,不过令梁寒烟没想到的是,她在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并没有太生气。柴春梅心里很明白:赵汉昌的心思全在她身上,对待梁寒烟和对待她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这从他说到梁寒烟时的语气、表情都能明显感觉出来,这一点别说是她,码头上其他的人也都看得明白。
柴春梅的表现并没有如梁寒烟的愿,码头上的一切一如既往,该怎么样依然是怎么样。但是镇上风言风语渐渐多了起来,只是柴春梅和赵汉昌都听不到罢了。他们两人没有听到什么,柴永康却听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为此事烦恼。
柴永康对赵汉昌生出了不满,认为他当时虽然没有开口答应,但既然收下了自己给的钱,那就是表示已经默认了断绝和春梅的来往,现在这么做就是出尔反尔,这让他非常不快。心里一不痛快,再看这个赵汉昌,就更加没以前那么顺眼了,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他远离自己的女儿。
他对自己的这个宝贝女儿实在是太了解了,知道如果直接和她明说,那一定会让她暴跳起来,说不定会闹出什么大动静,让邻里们笑话。他和妻子商量来商量去,觉得唯一可行的,还是找一户门当户对的好人家,赶紧把这个宝贝女儿嫁出去。春梅出嫁的时候一定会哭闹一番,但只要过了门,时间一长,这件事也就会过去,总比现在这样让她留在家里要好百倍。
柴永康说做就做,开始动脑筋给春梅物色人家。可是事到临头才发觉,真要给春梅找一户好人家,其实并不容易。这一两年里,周围一些门第相当的人家也有来提亲的,可是不是被他婉拒,就是被春梅得罪,现在都不可能说这事了。还有一些人家,虽然还算般配,可是那些人家都知道柴家的“六小姐”是个难伺候的主,不敢要她做自家的儿媳妇。
又过了几个月,柴永康终于找到了临江县城一个大户人家,他家的儿子知书达理,在城里口碑不错,那家的长辈也愿意和柴家攀亲。柴永康从别人那里了解到,这户人家家境绝没说的,那是上上之选,就是家教严些,规矩多,春梅日后嫁过去,肯定会受约束不习惯,会有段日子不好过些。
柴永康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像这样的人家不好找。春梅嫁过去不自由一些,时间一长也就会好的。而且在城里的大户人家,不像在乡下,规矩多一点也有好处,那样就能让春梅更快地忘掉赵汉昌。柴永康想:女儿现在还小,不知道做父母的对子女的心,只要今后她自己有了子女,自然就会明白当父母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既然双方的家长都有意,说动就动,男方挑了个吉日,让媒人带着儿子的生辰八字上门提亲了。柴永康一直耽着心,生怕春梅知道了,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事来。哪知道媒人上门以后,春梅知道是给自己提亲的,只对她妈说了一句:“我不嫁!”就出门了,并没有大吵大闹。媒人走后,春梅回来也没有胡闹,甚至都没提这件事。柴永康夫妇这才稍稍放了些心,开始操办接下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