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祭日当天发生的惨剧给了还未从神迹降临的兴奋中回过味来的帝都民众当头一棒,谁也想不到在伟大庞比西帝国国度、受百万人膜拜的威斯特拉神殿山下会发生这样的惨剧。
百万人口的庞比西亚太过庞大,真正经历的惨剧的只是一小部分。许多人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后都是一样的反应,始而不信,继而震惊,最后茫然。
刚开始,满街东奔西跑如临大敌的士兵和封城戒严的命令还让人有所怀疑,几个月来这样的情况也有过这么几回,不是搜查帮派流氓就是捉拿刺客盗贼,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但是没过多久,一些熟识的面孔神情悲切的被士兵护送了回来,有的甚至还抬着被白布包裹的尸体,而这些人无一列外都是前去神殿祷告的信徒。
许多人沉默了下来,越来越多的事实告诉他们这是真的。
在震惊过后,只为一日三餐忙碌劳作的平民们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长久以来形成的对神灵的敬畏让他们的理解相对简单:这样亵渎大神殿的行为等同于亵渎神灵,威能无限的诸神们会不会降下怒火?如果真是这样,会不会迁怒他们这些毫不相干的平民?
神灵会不会迁怒到自己许多人暂时还不知道,但是对生计的影响却是显而易见的。
平日里热闹的繁华的集市彻底没有人影,只有几个破筐随风乱滚,一些僻背点的街道上冷冷清清,不多的行人们总是缩着头一路小跑。偶尔通过的马车飞驰电掣,车夫们的技术普遍提高了许多,一路甩着响亮的马鞭吆喝不断,连拐弯都用的是难得一见的滑行。一些灵通的人还得到消息,就连几个贵族富豪们常去的销金窟生意都冷清了许多,有的甚至门可罗雀。
像这样的大事总少不了流言的传播,一些半真半假、极能唬人的小道消息开始在帝都迅速的流传。一会传出神殿中有人利用神迹过后的这段时间里偷空亵渎了神灵,才被降下了怒火。一会听见至高神御下的诸神不和,这次只是神灵们之间的争分殃及了池鱼。一会又听见这是某些大人物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和肮脏的异族联合发动了这次袭击。至于这些大人物是谁,又有那些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留言越传越广,最后集中于神殿中有人亵渎神灵,以致被降下怒火,才使得上千名信徒遇难这样的传言。许多口齿伶俐者还振振有词:要不怎么如此打脸的事情,神殿供奉的高高在上的神怎么没有出手拯救,要知道前不久这些神灵才降临过神迹呀!
本来就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帝都平民们对这样传言报有极大的兴趣,纷纷热情洋溢外加心潮澎湃的投入其中,将自己得到的消息经过加工再加工,力求在争论中不被人驳倒,并且随着经验的不断丰富,还在交流中不断的改进。
在众多人的齐心推动下,这些亦假亦真的消息越来越看起来像那么回事。
没过多久,这条消息中几乎所有漏洞都被广大的群体智慧所弥补,变得的完美无缺。
最后统一的范本是这样的: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所有讲述惊悚故事的开头都是这样的),神殿中颇有权势的一个大人物(至于是谁,不可说,不能说)酒后乱性(酒是色媒人,兼顾壮胆)利用手中的权利,在大神殿中、众神的雕像下(地点很重要,这样才能称的上亵渎)玷污了一个(另一说是数个)美丽的、全心侍奉诸神女神官,女神官后来在神殿中羞愤自杀(越悲惨的遭遇越能调动其他人的情绪),不洁的灵魂和鲜血触怒了某位神灵(运气不好,这会才碰到一个闲的没事干的)。神灵对这样的亵渎大罪极为愤怒,迁怒于神殿和所有的信徒,于是将数以百计的异族生物封印,拘禁在时空之门里面。在圣祭日当天,神灵打开时空之门,将所有异族转移到神殿山下并解开了封印(合理的解释了异族出现的原因、过程和结果),于是无辜的信徒遭受了劫难,就连一些心志不诚的神职人员也死于非命,上千信徒的鲜血成为贡品,这才浇灭了神灵的怒火,使得其他的人也得以幸存。
至于事件的始作俑者,那个神殿中的大人物最后的结果却没有交代,留给了人们无限的遐想。
如此完美的无懈可击的留言广为传播,而神殿在惨剧发生时罔顾信徒生命遭受威胁和屠戮,只坚守神殿山顶的做法也增加了其可信性,神的意志岂可违抗?再说心里本来就有鬼嘛。
虽然在神殿和帝国的默契的联手压制下,这种留言还上不得台面,只是在私下里流传,但每个人听到的人都觉得这是最接近真相的“事实”。
一时间,威斯特拉大神殿声誉狼藉、威信扫地。
对于帝国上层来说,最底层的流言并不是什么大事,还有更多棘手的事情需要处理。
今天的皇宫议事大殿中只有寥寥数人,除了高坐在宝座上的阿列斯侬大帝外,还有一个人坐在下首木质的椅子上。
此人一身头戴红色高冠,身穿红衣法袍,正是流言中隐晦的遥指的神殿大人物,布莱恩红衣大主教。
红衣大主教虽然看起来依旧保持的宝相庄严的仪态,但了脸上偶尔闪过的那丝疲惫却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帝国政坛这种俗世的会议上出现仅次于教皇的红衣大主教,还真是极为稀罕的事情,不过这些早已在政坛中磨练几十年的帝国重臣却没有一人将目光投向红衣大主教。每个人都肃穆的神情站立咋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宝座上的大帝清咳了一声,这声微弱的声音却将所有人的灵魂从未知的世界中唤了回来,一个个都突然提起了精神。
“发生在圣祭日当天的惨剧有结果了吗?”
大帝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没有人听得出里面蕴含着什么样的情绪。
埃德加浑身一个机灵,在这个大殿中职务和权利最小的人物无疑就是刚刚负责帝都治安不久埃德加侯爵,本来这样的会议根本没有他参与的机会,但作为帝都的治安的主要负责人和责任人,还是被大帝特别准许参加。
埃德加在接到旨意后就一直提心吊胆,帝国的都城中发生这样的惨剧,无论是从帝国的颜面还是教廷的声誉上都遭到了严重的损失,无论事件最后的结果是什么,这个时候都迫切需要一个平息民众流言和怒火的靶子,而自己就是一个非常合适的替罪羊。
要说自己也是够倒霉的,才有点手握大权的意气奋发,就被接二连三的大事件所影响,这让许多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莫名的东西。进入大殿后,虽然和其他大臣没有任何交流,但埃德加也能感觉到那种冷冰冰的避之不及的气息。
由于时间紧迫,埃德加并没有求见安东尼奥殿下的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找到的大靠山现在是什么态度,这更让他心中忐忑不安。
站在最后的瞟了一眼,距离大帝最近的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咬咬牙就要走出来汇报。
“这件事正在调查之中,目前还没有结果。”轮椅上的安东尼奥突然开了口,之后又懒洋洋的闭目养神了起来。
收回脚的埃德加侯爵紧绷着的神经突然松懈了下来,轻轻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掌。
“那么监察院呢?”大帝又问。
“目前毫无头绪。”四殿下埃尔维斯倒是非常诚恳。
“成百上千的帝国子民被低等、残暴的种族残酷的杀戮,帝国和教廷遭到了几百年来罕见的羞辱,你们却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查不出来,你们对得起我赐予你们的荣誉和爵位吗?”
大帝阴雷般的斥责声中,几乎所有人都恭敬着低下了头。
“那些兽人地精是不可能凭空出现的,一定有人在这其中扮演着不光彩的角色,做出了无耻的、背叛帝国的事情,就顺着这个思路查下去,不管是谁,我都要让他付出代价!”
大帝喘了口气,这才对着下首的布莱恩大主教道:“这种亵渎众神的行为必将为世人所唾弃,相信无所不知的神灵也会站在我们这一边,我已经知道大神殿受到了惨重的损失,如果有什么需要帝国的地方,我是不会拒绝的。”
红衣大主教起身恭敬的道:“感谢陛下的仁慈,我已经利用魔法阵和教皇冕下进行了深入的探讨,确实有一件事情需要陛下您批准。”
“哦,什么事?”
“如您所得知的一样,大神殿虽然有一支三百人圣辉骑士的护卫力量,但事实证明这样的力量竭尽所能也无法维护众神的威严,为了防止类似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我们希望将圣辉骑士扩充为至少三千人的重装骑士,所有的费用都由我们自己承担。”
“至少三千人,还都是重装骑士,教廷还真是有钱呀。”大臣们彼此小声的嘟囔着,久历政务的大臣们自然算得出装备这几千人索要花费的海量金币,帝国几个最精锐的骑士团加起来也只有不到两万人,而维护这几个骑士团的日常费用足够装备十万人以上的士兵。
虽然教廷的请求合情合理,但这么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可能会对帝国的政局产生一定的影响。
大帝也似乎对这个请求有所犹豫,沉默片刻后才回复了一声:“我同意!”
教廷的请求没有理由拒绝,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教皇冕下让我转达陛下,教廷一如既往的支持庞比西帝国的对外的一切诉求,为维护帝国和教廷的荣誉和尊严不受侵犯,教廷会在帝国的军队中派驻更多的神职人员,支持陛下对任何异教徒及其组织的打击。”
“哪怕是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