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寅正月五日卯正，披短衣，着下裳，净面漱口后，念净古真言，披长衣，念净衣真言，整冠，取念珠，放下蒲团，跏趺西向坐，冥目宁神，虔诵佛号，廿转数珠，合掌读愿文，顶礼已，启目，垂手，收念珠入袋中，起身，去蒲团；五年余如一日也。持烟及盒，排闼穿房，入外客厅，刘玉堂、周尧阶、汪云峰拥坐奕案，俱起逆余；云峰让一坐。尧阶久不奕，欲先试之，让三子，两局俱北；云峰继之，所负之数与尧阶两枰等。适点心至，馒首两碟，食其一，又尽麦粥两盂。刘谓雪似嫌小，举目视之，屋垣皆白。遂出念珠。默诵而行，出后门，过上房，赴后园；沿荷池，循引路，搴衣登山。安仁亭近在右侧，但不能穷千里之目，转而左向，更上，至正道亭。旋视远迩，一白无边，苍松翠柏，点缀摇曳，清气袭人，爽朗过望。因思厉气久钟，不雨雪已数月，既雪矣，乖戾之意大杀，人民灾劫或可豁除；然环顾豫、鄂、鲁、直、临、榆、张北，阴云惨淡，兵气沉霾，自顾职之所在，不免忧从中来。纲纪荡然已久，太阿倒持有年，人事计穷，欲速不达，心力交瘁，徒劳无补，惟有曲致虔诚，默祷上苍，由无量之慈悲，启一线之生机已耳。越涵慧亭，俯首降阶，遵曲径，穿小桥，傍石洞，绕山阳，过宅神祠，归坐内客厅。如意轮王咒百十一遍，往生咒倍之，大明王真言往生真言等，接续诵毕；完一日之课程。遂援笔志之，以启发儿曹之文思。
这篇短文中，有叙事，有写景，有感慨，有议论。虽从文学家角度来评论尚欠功候，但无冗语，无华饰，有直率而具朴拙之趣(徐一士．一士类稿．近代稗海．第2辑)。
段祺瑞不是文学家，但他的文学雅兴不浅，在北洋军人中也是不多见的。
段祺瑞与袁世凯的关系
袁世凯创建了中国近代陆军，是北洋军的统帅。但袁世凯走上从戎道路，却没有段祺瑞早，在军队中的历练，也没有段祺瑞长。1881年，当袁世凯投军淮系吴长庆时，段祺瑞已在淮军军营中生活了10个年头了。段祺瑞出身于一个军人家庭，其祖父段佩是淮军军官，当段祺瑞8岁时其祖父就将其带到驻地军营，从此与军队解下不解之缘。段祺瑞的家庭是不幸的，1879年他15岁时，其祖父病死于军营，18岁时其父亲在家乡遇害身亡，不久，其母亲又因过度哀恸而离开人世。家庭的不幸，造就了段祺瑞冷峻、刚愎、果断而敢任事的性格。
1885年，李鸿章为培养军事人才，在天津设立武备学堂，聘请德国军官为教习，招收有一定文化知识的下级军官和士兵入学学习。这所武备学堂，是中国第一所陆军军官学校，在中国近代军事教育史、中国陆军近代化方面占有重要的地位。该学堂学规不仅说明了办学的目的，而且还规定了开设的课程及严格的管理制度。如“第一条，武备学堂专为造就将材而设。诸生来堂肄业，于战阵攻守之法，宜视为身家性命之学，朝夕研究，不遗余力……第十条，学堂所习兵法、地利、军器、炮台、算法、测绘等学，操演所习炮队、步队、工队及分合阵法，洋教习不能为一人指授。该生一日不到，即少一日课程，倘有托病及借故不到者，记过一次。”从天津武备学堂开设课程和管理来看，已经是一所具有近代意义的军事学校了。
段祺瑞在随其祖父过军营生活的时候，曾读了7年私塾，有一定的文化根底，所以他报考了武备学堂，不仅以优异的成绩被录取，而且被分配到科技含量较高的炮科学习炮学。经过两年的刻苦学习，段祺瑞以“最优等”的成绩毕业，被分配到“旅顺监修炮台”。1888年冬，清政府决定派遣数名武备学堂学生赴德国深造。经过严格考试，段祺瑞以“第一名”被录取。他告别亲人，远涉重洋，来到当时世界上第一陆军强国德国，进入柏林军校深造，当时享此殊荣的只有段祺瑞等5人。德国柏林军校的学习，使他大开眼界，更促使他努力学习西方军事学。在柏林军校学完理论课程后，他又到世界上第一流的兵工厂克虏伯炮厂实习。1890年秋学成归国。这时候的段祺瑞已和湘淮旧将有着本质的不同，他已成为中国军界少有的新型军事人才。但中国军界为行伍起家的将领所充斥，段祺瑞回国后担任了一年的北洋军械局委员，此后一直在威海卫某部随营武备学堂任教习，直到袁世凯小站练兵，段祺瑞才有了用武之地。
袁世凯自1881年投军淮军吴长庆部后，他就成为淮军中的一员了。淮军中的历练，使他对淮军弊端了如指掌。他曾在吴长庆的支持下对所部进行整饬，经过平定朝鲜“壬午兵变”、“甲申政变”，又积累了实战军事经验。他在朝鲜驻扎十余年，与英、俄、日等国驻朝公使广泛接触与交往，比较了解世界各国的发展趋势。他还曾为朝鲜练兵。所有这一切，都促进了袁世凯在军事方面的发展，袁世凯已成为一个新型军事人才，而且越来越被人们所知。所以甲午战后清政府编练新军，袁世凯争得了编练新军的大权，决不是偶然的。
1895年12月，袁世凯奉命到达天津小站，在原定武军的基础上创办新建陆军。袁世凯深知，练兵的关键是选择具有一定军事理论和近代军事技能的将才和教官，所以他做的第一件事即招揽近代军事人才，一大批天津武备学堂毕业的学生被招揽进来，如后来显名的段祺瑞、冯国璋、王士珍、曹锟、陆建章、段芝贵、李纯、陈光远、王占元、张怀芝等。据1896年6月的一次统计，天津武备学堂毕业学生在新建陆军中充当统带、帮带、哨官、教习者就达130余人。这批陆军军校毕业的青年军官，构成了新建陆军军官群体的主要力量。而在这批青年军官中，段祺瑞无疑是最突出的一个，他和王士珍、冯国璋后来赢得了“北洋三杰”的誉称。袁世凯新建陆军采取德国兵制、操法，使用德国武器，聘请德国人为教官，正需要留学德国的段祺瑞一类的军事人才的辅佐。所以，袁世凯练兵伊始，就将段祺瑞招揽进来，先对原定武军进行整饬，裁汰老弱，继和招兵买马，创立新建陆军。时外国人在中国办的报刊《万国公报》记下了袁世凯、段祺瑞创建新建陆军的过程，“观察(袁世凯)本将家子，受事以来，不遑启处，先饬调营之天津武备学生商德全、段祺瑞二人为考官，考试合营哨弁等以泰西技艺，俟考定等差后再定去留。其留者则酌分优劣，委畀繁简要次各差。至新建陆军奏定营数，除原有十营外，尚少四营。观察即派员往清江浦一带招募”。袁世凯接练定武军月余，就完成了新建陆军的建军工作，段祺瑞在期间起了重大作用。新建陆军创建后，袁世凯委段祺瑞以重任，任其为炮兵营统带和新建陆军随营学堂总办兼炮科班的监督和总教习。炮兵营是新建陆军的具有威慑力量的新兵种，有左翼重炮队、右翼快炮队和接应马炮队三个队，474匹马，官弁兵夫共1651人。新建陆军炮兵的训练，主要由段祺瑞负责。他和德国教官一起，培育出中国第一支炮兵部队，而他自己成为中国第一个炮兵司令。段祺瑞不仅负责炮兵的训练，而且还负有训练全军的重任，因为“世凯深器其人，于教练新军之事，一以委诸祺瑞”。与袁世凯关系密切的张一麟也曾说过，“世凯治兵小站，教练之事，专任之祺瑞”。段祺瑞是袁世凯练兵的主要依靠力量。袁、段等共同努力，不辞辛苦，练出了中国第一支近代化的陆军——新建陆军，创造了辉煌的小站业绩。袁、段等北洋新兴势力也由此崛起。
义和团之变和八国联军侵华之难后，清政府举办新政，加快了编练新军的步伐。时任直隶总督的袁世凯更是抓住时机，大量扩军，1905年练成了北洋六镇，七、八万人。段祺瑞在此过程中，一如既往，全身心地辅佐袁世凯练兵。而袁世凯不失时机地对段祺瑞进行提拔，委其重任。1902年，袁世凯创设直隶军政司，具体领导直隶新军的编练，任命“志虑沉密，晓畅戎机”的段祺瑞为参谋处总办。1903年清政府设立练兵处，段祺瑞又被袁世凯推荐到练兵处，任军令司正使，负责全国新军的编练。1905、1906年，清政府调动数万名新军在河间、彰德会操，即举行近代化的军事演习。这两次会操标志着中国野战军的正式形成，标志着中国陆军走上了近代化道路，在当时产生了重大影响，在中国军事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袁世凯两次让段祺瑞担任北军总统官，表明他对段祺瑞的极大信任。段祺瑞两次指挥会操中的北军，两次均胜过南军，受到中外人士的普遍赞扬。《华字汇报》曾发表评论说：“中国赳赳武夫能具战将风采为全军冠冕者，首屈一指段统制。闻日本某武员尝以段统制方乃木将军，谓严毅果断，仿佛见韬略，直非余子所能及也……去岁河间举行秋操，统制曾为北军总指挥，其学问与阅历，均莫与京焉。且为人素朴刚直，不修边幅，视金钱如土芥，精研军学，迄今未怠，至炮术一途尤为擅长。”段祺瑞的声誉蒸蒸日上，袁世凯则对他更为哭重，以至达到离不开的地步。1905年河间会操后，段祺瑞因指挥有功，成绩突出，由袁世凯保举为福建汀州镇总兵。这时候袁世凯的心里是非常矛盾的，既要提拔段祺瑞，又怕段祺瑞的离开使他失去了重要依靠，所以他上折请求清政府允许段祺瑞暂缓赴任，继续留在他的身边。他说：“该总兵等韬钤素裕，智勇深沉，上年办理秋操，成效昭着。本年练兵处拟于秋季调集直隶及鄂豫等省新军，回合大操，尤赖该总兵等身在行间，指挥调度，始可收驾轻就熟之功，一时实难骤易生手”。1904年北洋新军练成三镇，段祺瑞被任命为第三镇翼长，后来又出任第三、四、六镇统制。段祺瑞在袁世凯练兵的全过程中，是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的，这个重要的作用，也是其他人所不能替代的。
段祺瑞不仅是袁世凯练兵的主要助手，而且也是袁世凯通过军事教育培养军事人才的主要依靠力量。1895年底袁世凯到达小站后，通过“查看情形，尤觉设立学堂为练兵第一要义。”次年初，他“请设学堂禀”获准后，便开始了创办军事学堂培养军事人才的活动。新建陆军时期袁世凯创办的随营武备学堂有德文、炮兵、步兵、骑兵等四个，段祺瑞为随营武备学堂总办兼炮兵学堂监督和总教习。段祺瑞曾在威海随营武备学堂任教习达五年之久，具有丰富的教学经验。他执教严谨，倾心办学，培养了不少的军事人才。该学堂学制二年，到1902年，已经培养了三批学生。尤以炮兵学堂的成就最为显着，其学生中有许多成为民国史上的着名人物。如靳云鹏、贾耀德曾任国务总理，靳云鹏、吴光新曾任陆军总长，傅良佐、张树元、李玉麟、郑士琦等曾为一省督军。袁世凯对段祺瑞的办学成就给予充分的肯定，1902年7月3日，他在为段祺瑞等办学请奖的奏折中说：“臣督饬该总办(即段祺瑞)率同监督教习各员认真训迪，不惮辛勤，学生南北随营，循序程功，寒暑弗辍，类多勇猛精进，实觉月异而岁不同。其毕业诸生，才艺有成者，或拨任官员，或经湖北、山西、陕西各省纷纷咨调派充教习、营弁。其志期远到者，并经臣遴选五十余名派赴日本游学以资深造。近时直隶募练新军，所派将校官弁，亦多取材于此。是该学堂卓有成效，足资实用，已可概见”。段祺瑞因办学有功，得到袁世凯和清政府的表彰，官位由此更进一阶，“奏留直隶候补知府段祺瑞，指分直隶补用知府吴筏孙，均请免补本班，以道员仍留原省补用。段祺瑞并加二品衔”。
1901年清政府历行新政，开始在全国普练新军，袁世凯抓住机遇，大力发展新军，而新军的快速发展，要求培养更多的军官。袁世凯创办了更多的军事学堂，仅段祺瑞先后任督办、总办的就有保定参谋、武备、测绘学堂(1902年)，北洋陆军速成学堂(1903年)，北洋军官学堂(1906年)，北洋陆军速成学堂(1907年)等。这些学堂培养了大批的军事人才，满足了袁世凯大力扩练新军的需要，也奠定了段祺瑞在北洋军中的地位，因为“北洋军官，半为其弟子”。
段祺瑞在“同辈中推军事学第一”。他在袁世凯练兵时期的另一重大贡献是为新军的编练厘定练兵章制、操典和编译兵书。袁世凯的过人之处就在于他练兵既学习西方，又结合中国实际；既有章有法，又善于总结练兵实践经验，把这些经验提炼拔高，又拿来指导练兵。这实际就是我们后人所说的理论联系实际，从实际中来，到实践中去。袁世凯练兵之所以成功，恐怕与此密切相关。1898年，袁世凯将其小站练兵实践经验汇编成书，定名为《新建陆军兵略录存》。这是中国近代军事史上少有的一部军事文献，可惜至今还没有引起研究者的重视。次年，袁世凯又奏请参仿各国戎政，详拟兵法、操法、军规、器械，立定画一章程，汇纂成《训练操法详晰图说》一书。旨准后共编成清册十二本、阵图一本、图说清单一件。该书受到清政府的高度赞赏，被指定为编练新军的教科书。参加此书编纂的有段祺瑞、冯国璋、王士珍等46人，而以前三者的贡献为最大。袁世凯对段祺瑞这方面的业绩给予充分肯定。他说：“所有练兵章程、战法、操典，半皆有其手订。”后来，袁世凯对段祺瑞的成就给以全面总结，上奏清廷，保举段祺瑞以副都统记名。他说：“该总兵学术阅历，既属超群轶类，而才识胆略，又实足以济之，洵堪为远到之器。方今时艰孔殷，将才难得，该总兵办理最久，造就人才最众，经验军事亦最有成绩可观，合无仰恳天恩，可否将副都统衔汀州镇总兵段祺瑞以副都统记名，藉失优异”。对袁的保举推荐，光绪皇帝立即给以批示：“着照所请。”
由上可见，在袁世凯练兵的整个过程中，段祺瑞始终以股肱干将辅佐其间。正是袁世凯、段祺瑞等人的共同努力，才创造了袁世凯练兵的辉煌业绩。段祺瑞倾其全力辅佐袁世凯练兵，既成就了袁世凯，也成就了自己。
袁世凯在练兵的过程中，以军队为依托，培育了一个实力强大无可与之匹敌的北洋军事政治集团。袁世凯势力如日中天，他除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外，还身兼中央如督办政务大臣、练兵处会办大臣等八项兼差。袁世凯势力的崛起，对满洲贵族构成了极大的威胁。在清廷内部，以少壮派贵胄载沣、铁良、良弼等为首的反袁势力也在迅速壮大，他们于光绪皇帝、西太后死后掌握了清廷大权，立即对袁世凯开刀。1909年1月2日，他们借口袁世凯患足疾行动不便，将袁开缺，让袁“回籍养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