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酷夏之中渗入了一丝凉意,国庆长假已悄然来临。
人流大军中,童真费尽人力财力,总算一路挤着买上了票、坐上了长途汽车和出租车,带着一身的臭汗和干瘪的双肩包回到了C市的家。
“嘿嘿,老妈,我回来啦!”
尽管回家的过程充满了艰辛,但真的站在许久未见的父母面前,童真还是很激动。
“哼,你可算是舍得回家了!”
“哎呀,爸,你看看,我都累死了,妈还这样欺负我,你也不管管。”
童真快步蹦到父亲童轩身边,假意生气地告状。
“童真,你个没大没小的小屁孩。一回来就知道气我,早知道就不让你进门了。”
童真话音刚落,童母便火急火燎地接口。
“好了,好了,不是天天盼着童真回来吗,怎么现在又拌上了。还有你,童真,赶紧洗手去,准备吃饭,你妈给你做了一桌好吃的。”
眼看母女俩又要“开火”,童父忙笑呵呵地打圆场。
听童父这样说,童真与童母霎时都不吭声了。
童母虽然生气童真常年放假都不太乐意回家,工作的事也不跟家里商量,但也知道她自小性子古怪,有自己的想法;她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人在外地工作,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呢,回家就是想放松休息的,我怎么又数落起她来了,真是的!
童真看着妈妈精神抖擞的样子和一桌自己爱吃的菜,岂能不明白她对自己回家是很高兴的。再想到自己一向的任性自私,因为不喜欢,便总是找借口不回家,完全没考虑父母对自己的思念和担忧,一时又感动又愧疚。
或许正是母女心意相通,为了不让对方担心,两人心里各自想着事情,脸上却完全不显,反而笑的一脸灿烂。
很快,一家人围坐在桌前,边吃边说,边说边笑。橙黄的灯光下,有热气腾绕,童真竟有种想哭的冲动,但很快抑制住,在心里对父母保证:以后一定经常回家!
回家的第二天,童真窝在暖暖的阳光中,本想一直赖到中午再起床。
“童真,童真!快起床!”童母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妈,还早呢,让我再睡会。”
“还早?都十点一刻了。快起来,有事。”
“什么事啊,让我睡会再说。”
“要紧事呢,快点起来,好好打扮一下,我在楼下等你。听见没,快点啊!”
听童母催的急,好像真有什么大事。童真也不耽误,一骨碌起床、刷牙洗脸梳头,然后穿了磨白牛仔裤和青色格子衬衫。
童真到楼下大厅时,墙上的时钟正指向十点半。
“妈,到底什么事啊?咦,爸呢?”
“下棋去了,别管他。哎,你怎么穿成这样?算了,就这样吧,赶紧走。”
“走,去哪呀?”
“人民商场。”
“人民商场?”
“笨,去商场当然是买东西了。”
“不是吧,老妈!你大老早把我叫起来就是为了逛商场?”
“你懂什么,限时打折。赶紧走,别啰里啰嗦的,像个老太婆似的,出租车还在外面等着呢。”
童母说完就往外走,童真苦笑了一下,只好跟上。
在商场耗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童真和童母才拎着一堆战利品出来。
“呀,都快12点了,我们干脆就在附近吃饭吧。咦,对面正好有家盛世江南,就在那吃吧。”
童母一人自说自话,似乎根本不需要童真发表意见,声音中好像还带着几分急迫和紧张感。
“行啊,就吃干锅好了。”
“那赶紧走吧,免得没位子了。”
说完,童母率先往盛世江南走去,神态却十分从容喜悦。
“颜英!”
“呀,卫霞,真巧啊!”
“是啊,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呦,这是你女儿吧,长的真好看。”
“阿姨。”
童真望着一头潇洒短发、满脸真诚笑容的的卫霞,心里隐隐有亲切之感。
“诶,你好。颜英,你可有福了,生了个又漂亮又听话的女儿,真要羡慕死我了。”
“卫霞,你就别寒碜我了。我可听说你有个了不得的儿子,现在都已经是人民医院的骨干医生了。怎么,儿子今天没有陪你来?”
“他呀,大忙人一个,平时难得见到人,本来说好今天陪我吃饭的,临时有事又要晚点到。”
童母与卫霞越说越起劲,好像要一下子把多年的话都补上。自然而然,为了节约饭店空间资源,童真、两个兴奋的好友及未到的卫霞之子被并在了一个包厢。童真与童母本来说要晚点上菜,卫霞却十分坚持现在就点餐,两人只好同意。
卫霞与童母商议点了一份四人份的干锅基围虾套餐。说是四人份,其实连汤在内只有5道菜,每道菜的分量也不是很足。童真担心不够吃便提议再加几个菜,童母与卫霞却一直声称足够了。童真见状也不再坚持。
等菜上齐,才吃了几口,卫霞突然摸着肚子直叫疼,于是童母自告奋勇要送她上医院。童真要求同去,两人一口回绝,童母还说卫霞的儿子马上就到,要童真留下来告知这一消息。之后,童母就拎着大包小包与卫霞一起匆匆走了。无奈地朝门口挤出了个笑容,童真在桌旁重新坐下,一会反而安之若素起来,夹过一块味鲜而不腻的汗蒸鸡,细细品尝起来。
对于相亲,童真其实并不是特别反感,只是觉得不够纯天然。此生本该素不相识的两个人,经过人为的安排相识、甚至结为夫妻成为最亲密的人,而偏离原本的轨道,总让人感觉怪怪的。所以,起初童母向童真提出相亲时,童真是不怎么愿意搭理的。但现在,尽管已经看穿童母的“阴谋”,童真却丝毫没有逃跑的意思,反而下定决心与对方好好相处。就在来的出租车上,童母兴高采烈地谈论今天买衣服多合算,一脸神采飞扬,而童真却在她一贯乌黑的头上看到了几根刺目的白发。
“这些头发都是为我而白的——”
刹那间童真的心酸酸的。现在倘若相亲能让爸妈少操点心,减慢变老的速度,哪怕一点点,童真又怎么会不愿意呢?
过了大概一刻钟,有人推开包厢的门。
在刚才童母与卫霞的谈话中,童真已经基本上陆陆续续地知道卫琪的完备资料。为了公平起见,当戴着金属框眼镜、神色温和的小眼睛男子在对面坐下,童真便一股脑地报起家门来,完全没注意他似乎想说什么。
“我不是卫琪。”男子的声音很有磁性,只是缺少起伏。
“嗯?”
“言策,卫琪的朋友。”
“那,那——”
“他临时有手术,来不了了。”手术是真的,但言策没说的是卫琪已经有喜欢的人,只是家里暂时没答应。
“喔。”
“那么,我们先吃饭吧,我肚子饿了。”
“啊?哦,好。”
童真愣了一下,瞬间埋头吃饭,心里却在嘀咕:“这人怎么脸皮这么厚,不走就算了,还要跟我抢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