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文学简论
英国的启蒙文学是欧洲启蒙文学的组成部分，欧洲的启蒙文学是在资产阶级上升时期产生的，对于解放人们的思想，促进资产阶级革命，建立资本主义国家起过重要作用。启蒙作家大多是启蒙思想家和社会活动家，他们的文学创作，既要反映生活，也要宣传启蒙思想，为资本主义发展扫清障碍。因此，启蒙文学揭露封建制度和教会，抨击社会罪恶，宣传自由、平等、博爱的思想，还有些作品提出改革社会的方案，以唤起人们的觉醒，引导社会向着资本主义道路前进。启蒙文学是资产阶级的文学，一些启蒙作家把资产阶级和平民作为歌颂的对象，王公贵族、教皇等则成为嘲笑、批判的对象。为了便于宣传启蒙思想，启蒙作家创造了很多新的文学形式，如哲理小说、正剧、讽刺小说、书信体小说、对话体小说、教育小说等。由于各国资产阶级革命发展情况和文学传统不尽相同，启蒙文学也有各自的特点。
英国18世纪文学分为3个阶段，前30年为第一阶段，启蒙主义思想已经形成，以蒲柏为代表的古典主义诗歌占主导地位，同时出现笛福和斯威夫特的早期现实主义小说，以及优秀的散文作品。从40年代到80年代中期为第二阶段，成就最卓著的作家有约翰逊、理查生、菲尔丁和斯摩莱特。18世纪后期出现感伤主义文学流派，代表作家有斯特恩和哥尔德斯密斯等。在工业革命后，他们不满贵族和资产阶级的暴虐，同情下层人民的疾苦，对“理性”社会感到失望，转而崇尚感情，把感情看得高于“理性”，在批判现实的同时，留恋宗法社会。“感伤主义”这个名称来自于斯特恩的小说《感伤的旅行》。
18世纪英国文学的主流是现实主义，小说是主要的文学样式。作者抛弃古典主义的清规戒律，创作了形式多样的文学体裁，如游记体小说、方言小说等。有的作家表达了强烈的资产阶级思想感情和愿望，有的对封建阶级进行揭露和批判。一些小说的主人公不是王公贵族，而是普通人，甚至是下层人民。作家注重对环境和人物的刻画，使用日常生活中的语言，作品广泛地反映了现实生活，为19世纪现实主义文学的发展创造了条件。
塞缪尔·理查生（1689～1761年）对英国小说的发展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他的作品在英国和欧洲小说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他于1689年出身于木匠家庭，早年理想是长大当一名传教士。由于家境贫寒，中学毕业就到印刷所当学徒，闲暇时间自学。通过自身努力，逐渐发展为伦敦有名的出版商，他开办印刷厂，成为众议院院刊的发行人，王室印刷代理人等。他一生创作的主要小说有《帕米拉》《克拉丽莎》和《查尔斯·格兰迪森爵士的历史》。晚年，他潜心编纂自己的格言与“情操教育”作品，1761年去世。
《帕米拉》是一部书信体小说，讲述一个乡绅家的女仆帕米拉的故事。帕米拉不仅貌美，而且洁身自好。女主人去世后，其儿子B先生多次想非礼她，试图让她落入假结婚的圈套。她拒绝B先生的诱惑，B先生逐渐改变对她的看法，并爱上她，突破门第限制，娶她为妻。小说第二部写帕米拉的婚后生活，以博大的胸怀宽恕对她不好的人，原谅有外遇的丈夫，用真情感化了B先生的亲戚，她用自己的品德和行动赢得人们的尊重。小说通过帕米拉因坚守贞洁受尽磨难，又因其高尚道德获得美好结局的故事，揭露贵族阶级的荒淫堕落，肯定符合资产阶级的清教原则。
《克拉丽莎》也是一部书信体小说，女主人公克拉丽莎漂亮纯洁、聪慧高雅。她有着良好的家世，家人从经济利益着想，把她许给她讨厌的富家子弟，她不同意，却被另一贵族青年罗伯特所吸引。罗伯特外表潇洒，反应敏捷，他以帮助克拉丽莎逃避包办婚姻为由，带她离开家庭，将其奸污。克拉丽莎由于失身，羞愧难当，忧郁而死，罗伯特最终死在和克拉丽莎表兄的决斗中。这部小说仍然体现了浓厚的清教道德，表现父母子女在婚姻上的错误行为造成了灾难，作者对此提出警告。克拉丽莎的悲剧结局，说明当时广大妇女婚姻不能自主的社会现实。作者对克拉丽莎悲惨遭遇的描写引起读者的共鸣，使国内外读者产生了深深的感伤情结。他的主要成就在于为长篇小说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通过中心人物描写事情的始末，对女性的心理刻画深入细致，创造的口头用语以及表现短暂内心活动的词语等不仅赢得人们的称赞，也为小说通过语言的挖掘表现人物提供了范例。
哥尔德斯密斯（1730～1774年）一生经历丰富，命途多舛。他出身在苏格兰乡村牧师家庭，家境贫寒。9岁时得天花给他留下满脸疤痕，15岁时顺从家人意愿，进入都柏林三一学院学习神学，由于家庭贫穷和相貌丑陋，遭到富家子弟的奚落和欺侮。毕业后未获得牧师职位，在亲戚的资助下，先后到爱丁堡和荷兰莱顿大学学医，期间曾到欧洲多国游历，以接受施舍糊口。这些人生经历为他后来的文学创作提供了宝贵的素材。
回国后，哥尔德斯密斯行过医，当过校对和助理教师，最后以雇佣文人为生。他心地善良，乐天知命，又慷慨好施，经济上往往捉襟见肘，以致债台高筑。差点因拖欠房租被捕坐牢，约翰逊博士及时帮他卖掉《威克菲尔德牧师传》才得以解围。他在诗歌、小说、戏剧、散文等方面都有出色的作品，为他带来广泛声誉。在他45岁那年，创作步入顶峰之际，突发急病去世。
《荒村》是哥尔德斯密斯1770年发表的著名诗歌，诗人对工业化的发展和圈地运动深入农村，带给农村的荒凉景象，以及破产农民的悲惨生活给予深切同情，诗人用昔日的欢乐与眼前的凄凉景象对照，使人倍感悲伤。诗歌情感真挚，感人至深。如：
但是，现在村庄的声音已经安静，
再没有欢乐的音响在微风中飘动，
再没有匆忙脚步践踏长草的小径；
因为生命的青春活力全已逃遁，
只留下远处寡居的孤独的东西，
在溅水的泉旁衰弱地弯着身体；
她，可怜的主妇，暮年生活艰辛，
从小溪里摘取到处长满的水芹，
从荆棘丛里采集冬季的柴薪；
夜晚归守茅棚，一直哭泣到早晨，
当时那无害的群众只剩她一人留存，
留下来做这悲惨大地的伤心见证人。
诗人选取生活细节，再现圈地运动后，农村的破败景象和农民的苦难生活，对圈地运动进行了谴责。
《威克菲尔德牧师传》描写乡村牧师普里姆罗斯及其一家悲欢离合、历经坎坷的故事。普里姆罗斯牧师原来家境殷实，对人忠厚，乐善好施，却不谙世故，遭到青年乡绅桑希尔的欺凌。桑希尔诱骗牧师的大女儿奥维雅之后将其遗弃，后来又拐走小女儿索菲娅，随即又勾引牧师儿子乔治的未婚妻。牧师住宅被大火烧毁，父子因无力偿还债务入狱。桑希尔的叔父威廉爵士伸张正义，使牧师一家化险为夷，重新团聚。桑希尔忏悔了自己的过错，娶奥维雅为妻，得到圆满结局。小说的魅力来源于清新的写作风格和对人物特征的准确把握，尤其是牧师塑造得极为成功。他心地善良以讲道劝善为职责，相信人的本质是善良的，生活中人们彼此和睦相处。他的良好愿望和善良行为并没有给他带来好的结果，反而是家破人散，锒铛入狱。作者对他给予同情，也夹杂着讽刺的意味。作品中对乡村景色和家庭生活的描绘，历来为人所称道。作者对高尚品格的赞扬，对逆来顺受的嘲讽，以及对和谐生活的向往，都使这部小说具有无穷的生命力。
罗伯特·彭斯（1759～1796年）是英国18世纪后期杰出的诗人，他收集整理苏格兰民歌，这些民歌激发其创作灵感，写出了几百首反映苏格兰人民劳动、生活、风俗的诗歌。这些诗歌语言纯朴，富有乡土气息，为19世纪浪漫主义诗歌的发展带来新风尚。
彭斯出身在苏格兰一个贫穷农民家庭，母亲常常给他讲故事、唱民歌，这些故事和歌谣深深感染着他。父亲为人耿直，笃信宗教。他与邻居合聘一位教师，让孩子接受启蒙教育。由于家境贫寒，彭斯从小就在田间劳动，十三四岁时，已成为一个全劳动力。虽然全家辛勤劳动，仍难糊口。彭斯生性开朗，喜欢社交，曾不顾父亲反对，参加舞蹈学校，和好友组织“单身俱乐部”。在劳动时，口袋里常装着书本，有空就读，阅读了荷马、莎士比亚、弥尔顿等人的作品，以及休谟的哲学著作和苏格兰诗人的诗歌。在这些作品的熏陶下，激发了他的创作热情。在田间劳动时构思诗句，回到家后写下来，朗诵给朋友听，他的大部分作品都是这样创作出来的。1786年出版诗集《主要用苏格兰方言写的诗》，受到读者欢迎和评论家的好评。他也成为爱丁堡的座上客，凭吊华莱士的故乡和布鲁士击败英军的古战场。这次游历，开阔了他的眼界，增强其历史感和民族自豪感，同时记录了很多民间歌曲，为创作积累大量素材。后来，他回到乡下，与妻儿从事艰苦的田间劳动。长期的劳动和贫穷使他的健康状况不断恶化，37岁去世。他用苏格兰方言写的诗，情感真挚，富有音乐性，至今仍广为流传。
在彭斯的诗歌中，表现农村习俗的诗写得生动形象，写出了农村的生活和人物百态。如叙事诗《圣事》，在长老会占统治地位的苏格兰，在“圣事”场合，总有长老大讲上帝之道，彭斯对他们的描写，生动中满含嘲讽：
你听他把教义的主要之点，
讲得如何声色俱厉！
有时平心静气，有时怒火高燃，
一会儿顿脚，一会儿蹦起！
呵，他那长下巴，翘鼻孔，
长老的姿势和尖叫，
哪个虔诚的人看了不激动！
有如贴上了起疱药膏，
热辣辣，那一天。
把长老的话比喻成热辣辣的起疱药膏，来自农村的日常生活，贴切而带揶揄。长老在上面讲道，下面的听众有何反应，诗人写道：
忽然帐篷下讲道换了声音，
听众再也按捺不住，
有地位的人都站起身，
脚步朝外面带怒。
原来司密斯冷语把人伤，
讽刺了缺德的行为，
不爱听的教徒全朝酒店闯，
把瓶瓶统统都倒过来，
喝个光，那一天。
接着写这些人到酒店后，还原为本来面目，大吃大喝，相互争论，酒店中充满喧嚣和争吵：
现在酒店里里外外都坐满，
到处是酒杯上的评论家；
这边大喊快把饼干端，
那边几乎把杯都碰炸。
人越挤越多，嗓门儿越叫越高，
摆了逻辑，又引《圣经》，
吵得不可开交，
到头来造成裂痕，
气呼呼，那一天。
在这纷乱嘈杂的环境中，青年男女沉醉在他们的世界里：
小伙子和姑娘们高高兴兴，
既注意灵魂，也留心身体，
他们围桌团团坐紧，
用匙子把加糖热酒搅一气，
谈这人的长相，那人的衣着，
评头品足一番。
还有几对躺在舒服的角落，
偷偷约好再寻欢，
不久后，某一天。
诗人从细节入手，描绘了农村生活的风俗画，用写实、嘲讽的笔触表现人情世态，真实生动，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彭斯讽刺诗主要揭露专制、权贵和虚伪的宗教，他的讽刺诗中带有幽默成分，既尖锐锋利，又妙趣横生，令人回味无穷。《威利长老的祈祷》是他讽刺诗的顶峰之作，长老派当时主导苏格兰基督教，他们奉行加尔文主义，在道德上非常严厉，千方百计干预人们的精神生活。彭斯因与杰恩相爱，被认为伤风败俗，在教堂门前的忏悔凳上罚站。然而，长老们却胡作非为，玩弄女性，威利长老便是其中之一。他好色贪杯，诗人对他进行了充分地揭露：
是啊，我得招认，
淫欲也往往扰我心神，
有时我信了世俗的标准，
发展了劣根性，
但您记得我们是罪孽沾身的
泥土灰尘。
诗人对宗教的伪善和虚伪进行揭露，既反映时代在科学技术、先进思想推动下所取得的进步，也反映了作者的宗教态度。
彭斯身处苏格兰偏僻的乡村，他热爱这里的山水、人民、习俗和传说，收集整理了大量的民歌，并吸取其精华，丰富自己的诗歌创作。他的诗歌感情真挚，语言清新明快。可以说，他的作品有力地表现了劳动人民的生活和感情，代表了当时诗歌创作的高峰，使他成为英国浪漫主义诗歌的先驱者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