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寒恨,非常恨!
脚步快到生风,生出的风无疑是悲愤所致。
“蕴寒姑娘。”
“香茹?”
蕴寒感到诧异,这么晚了,香茹怎么会出现在这条路上。
“这是德妃娘娘让奴婢亲手交给蕴寒姑娘的。”
蕴寒垂目,打量着香茹双手中捧着的被墨色锦缎包裹着的长方形东西,问:“什么?我与德妃娘娘不曾熟识,娘娘为何给我东西?”
“看了就明白了。娘娘言,这东西对蕴寒姑娘会有大用,请务必保管好。”
蕴寒疑惑更甚,伸手接过。待香茹离开,她展开锦缎,趁着月光,八个刻字映入她眼底:唐传三世,武代李兴。”
蕴寒笑了,笑的发狠。
“这个武指谁?宫中姓武的不多,一定能够找到。武媚娘”
想到此,心里对武心没死反倒腾升出一种庆幸。
得此宝贝,蕴寒作势就折回羽歆宫。
玉湖阁里探出的眼睛,自是长吐口气。花刁言:“这下你可以放心了,想来她往后不会在叨扰你的心儿了。”
“如此最好。”
花刁看向身边的简玉鹤,反问道:“你还不乘机同心儿亲密亲密?”
简玉鹤嗤笑,言:“花刁的面冷心不冷,怕是唯有我才有福气能得见。”
“你心里留一点位置给我。”
简玉鹤默认。
蕴寒小心翼翼的回到卧房,面朝着床榻落下的沙曼跪下,小声言:“寒想明白了,寒听娘娘的,寒往后不会在找武媚娘的麻烦了。”
杨淑妃本就没能睡着,听得蕴寒的言语,她陡然坐起,掀开沙曼,伸手将跪于地上的蕴寒扶起,而后让她坐到床边,说道:“如此说来,媚娘没死。”
“蕴寒点头。”
杨淑妃言:“那么,你是不是也同本宫一样,放弃仇恨了呢?”
蕴寒深深的望着杨淑妃,问:“娘娘当真放弃了?”
“放弃了。”
听得杨淑妃一语,蕴寒没有震惊,或许是她已然认定了。遂听得杨淑妃言:“我很早就爱上他了。为了他我都可以去死。这样的一个我,还要怎么报仇?那些曾今的欢乐或者痛苦就让它过去吧。仇恨从来都没有让我感觉到快乐,反倒是一种累赘,寒没有过这种体会吗?这么多年来,寒开心吗?”
“不开心。”
蕴寒冷漠的神情腾出一股戾气“眼见着仇人得享荣华妻妾成群,我怎会开心?”
心中虽然这么想,但蕴寒明白,如今,话已然说开了,就不能再告诉杨淑妃了,离营的事情,也不方便再与她言说。
“寒。”
听得杨淑妃在唤自己,蕴寒愣愣回过神来,搪塞道:“不开心。或许娘娘说的对。”
杨淑妃感到前所未有的轻快,言:“如此最好了,寒不知道,本宫有多在乎你,本宫对你的在乎,从来都不亚于对妩媚娘的在乎。”
“太晚了,睡吧娘娘。”
蕴寒提出一句,杨淑妃看了看蕴寒,言:“想来你是累了。记着明早去同媚娘道个歉,而后本宫会对她说,她是出现了幻觉,其实她什么都没有听见,这件事情就这么含糊过去。”
“嗯。”
这个夜里,杨淑妃是睡了个好觉。蕴寒呢?不好不坏。
玉湖阁的夜,静懿非常,简玉鹤赖在了武心的床边,在他看来,能够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睡的安稳,那是一种享受。目光的温柔,轻轻的抚摸,都是这个夜里,最闪亮的感动。
次日天大亮。武心睁开了眼睛,眼帘一霎那就印下了陌生且又熟悉的身影,她问:“你是谁?”
听到武心沙哑的言语,简玉鹤醒了,阳光般的笑容萦绕向她,言:“心儿都不认识简大哥了,是否忘记了曾经缠着简大哥给买银环的场面了?”
武心的记忆陡然复苏,唇间一笑。
“心儿想起来了。”
“嗯。”
武心应了声,刚想伸手探一探简玉鹤的额头,奈何方才一动就觉得疼痛,心里不自禁想起了昨夜的景象。而后,看着简玉鹤的目光变得疑惑。
“心儿怎么这么看着大哥?”
简玉鹤明知故问着。
武心没有马上作答,而是颇为冷静的看了看周遭,言:“我在玉湖阁。”
“嗯。”
得到简玉鹤的应允,武心的目光更加的疑惑,问:“你为何在此?”
简玉鹤敷衍一笑。
“回答心儿。”
见武心如此坚决,简玉鹤如实答道:“原因心儿昨晚不是听到了吗?”
武心感觉眼前的简大哥自己似乎不认识了,恍如隔世般的复述着昨夜的听闻:“谁要这等愚民依附李唐,既然背叛了大隋,就要付出代价,即使失去生命,也是十分应该的。”
而后目光如炬,问:“你要造反?”
简玉鹤点点头。
武心顿时心慌了,颇为惊慌的双手握起简玉鹤的手,言:“告诉我原因,简大哥一向是深明大义的,记得心儿回乡葬父,路遇简大哥的时候简大哥在惩罚欺压百姓的恶棍。奈何要造反?”
“有些仇恨,是大哥一生下来就存在的。譬如你,一生下来,就是开国功臣的女儿。”
听得简玉鹤如此含影射沙的言说,武心似乎是明白了,言:“当今圣上爱民如子,是个好皇帝。简大哥,心儿问你?且不说造反未必成功,即便成功,谁能够替代当今圣上这个好皇帝。隋唐交替,太多的战争已然让百姓求安心切,如今好不容易贞观盛年,为何你还要冒天下之大不为而为之?”
“心儿当真是天真。”
简玉鹤柔和的目光望着武心说道,遂听得后者说道:“答应我,不要造反,仇恨化解不了仇恨,只会如同滚雪球一般愈滚愈大,停手啊,再没有铸成大错以前,简大哥你要停手啊。”
“心儿姑娘当真是说的轻巧,国仇家恨是那么容易可以无视的吗?即便如今我们想要放过李世民,他也未必容得下我们,他已然知道了残害他那些个皇子皇女的人就是我们。”
听得如此清冽的女声,武心偶感曾有听闻,目光看着来人,当然明白她就是梅林欲取其性命又中途放过的白衣女子。
“她是花刁。与我同属离营的人。”
听得简玉鹤的介绍,武心当真明白了来人的身份。下意识的瞧着其白纸般的容颜,问:“什么残害皇子皇女?你们都残害了哪些个皇子皇女?说清楚。”
花刁淡言:“说不清楚,就像你如今的处境。”
“什么意思?”
武心不明白的问。
花刁言:“唐三世后,武代李兴。”
“这个同我有什么关系?”
武心问,随即一想,便晓得了重点在那个“武”字。
“卑鄙。”
武心凝目看着花刁狠狠吐露一句,随后移目落向简玉鹤,质问:“你也知道?”
见后者点头,武心泪流,抽泣道:“心儿从不曾想,简大哥竟然会害心儿,你真真是伤害了心儿。”
“你住口,玉鹤为你做了那么多,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你居然还说他会害你,你还有没有良心。”
花刁反驳着。
“哼。”
武心不以为然,言:“将我为谣传,若是当今圣上知晓,我即使不丧命,于这宫中也不会得什么前程了。”
“既在宫中没得什么前程,那便离开皇宫,天大地大,总有我们三人相处的地方。”
武心似乎是听出了花刁话中的意思,怒目盯着简玉鹤,质问道:“简大哥何时变得如此工于心计,为何要用如此办法逼着心儿同你一起,莫非你身边一个女人还不够?”
“心儿在胡说些什么?”
简玉鹤言,遂对身边的花刁说道:“你且先出去。”
“不要辜负了卜姬的意思。”
“我明白。”
花刁与简玉鹤的一言一语,武心不太明白,她眼见着花刁离去,便听得简玉鹤的解释:“好心儿,昨夜蕴寒要杀你,若非我去的即使,你怕是这条小命就没了。现下你可明白了原因?”
武心想了想,言:“蕴寒也是离营的人。”
简玉鹤点头。遂言:“所以我们才造出这样一个谣言,打消蕴寒对你的威胁。”
“殊不知,为我带来了更大的威胁。”
听得武心貌似赌气的言语,简玉鹤淡淡一笑,言:“昨晚的事,蕴寒的事,离营的事,你、我、花刁,只要你不泄露出去,那个谣言便会就此打住。蕴寒是不会自己揭穿的,所以,心儿是安全的。”
武心算是明白了。真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一方面,蕴寒不会在为难我,另一方面,我还不敢把今日的事情说出,无谓是把路堵死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武心言,随后说道:“我可以走了吗?”
“不可以。”
花刁再次出现,武心问:“为什么?”
“你发毒誓,不会把昨晚,离营,蕴寒,你,我,他的事情说出去,否则天打雷劈,断子绝孙。”
“你”
“花刁。”
武心与简玉鹤一前一后的提出反对,只见花刁笑笑,言:“简大哥,必须如此。”
简玉鹤不再说什么,且劝说武心:“立吧,你本就是个小小才人,李世民也没给过你何等恩惠,何故为了他断送自个的一生。”
武心犹豫着,眼泪顿时划落,她不立誓,索性就决定不走了。言:“我若不离开,不回到才人居,总会有人找的,他日你们也瞒不住。”
如此赌气的口吻,着实令简玉鹤又气又爱,遂听得花刁言:“这个你放心,我们早已想好了对策,是绝对不会有人找你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
武心困惑。
“出去。”
花刁没想回答,也不曾想,简玉鹤会突然吼她一语,真真令她心里不舒服。方才转身欲走,却听得武心喝止:“等一下,说清楚再走。”
花刁轻笑两声,言:“玉鹤与你,你认为我会听谁的?”
这是明摆着的答案,武心当然明白。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冷战……
正待徐慧、林一如等人为找不见武心急的坐立不安的时候,阴德妃身边的宫女香茹来了,她与尔等说道:“德妃娘娘颇为喜爱武才人的琴音,故而留她在德庆宫住下。”
“原来如此。”
徐慧吐露一声,继而问出心中困惑:“心儿姐姐可是昨晚夜里出去的,莫非是德妃娘娘连夜招去的。”
“自是如此。德妃娘娘身体长久不适,前些时候听得武才人的琴声,自是感觉舒服,故而昨夜要奴婢请走了武才人。两位才人莫要介意。”
香茹解释着,遂听闻林一如言:“哪里,不过是太过担忧心儿罢了。既然心儿在德妃娘娘宫中,我等便拜托香茹姑娘好生照看着,心儿伤势未愈,可是要注意着。”
“奴婢谨记。”
待香茹离开,林一如对徐慧说道:“惠儿可是要去宫教馆了。”
“嗯。先走了,一如姐也好生养着,这次机会可是要牢牢把握在手。”
林一如点头。
送走了徐慧,方才落座莲宝阁不久,就见秋荷来了,她且带来燕贤妃的旨意:“贤妃娘娘安排宫司乐为林才人您改编《诗经》中的《周南?汉广》,不日便可完备,到时,您便可以前往学习了。”
“多谢贤妃娘娘。”
林一如施礼,遂听得秋荷说道:“贤妃娘娘不是要林才人您吊吊嗓子吗?奴婢怎么不见”
林一如自知理亏,言:“才人居又非我一人之地,惶恐吊着嗓子会叨扰旁人。”
“原来如此。”
秋荷应了声,问:“怎么不见武才人呢?”
林一如言:“她被德妃请到德庆宫做客去了。”
“哦,那奴婢也不叨扰了,这就走了。”
“嗯。”
秋荷回到景德宫,将听来的消息告知燕贤妃,后者凝目问:“德妃何时也与武才人有所关联?”
“或是奴婢再去打听打听。”
“现下不妥,若再去,岂不是太过故意。”
冰翘回了句。遂听得燕贤妃言:“你去把淑妃给本宫请来。”
“是。”
燕贤妃移步正殿等候多时,才见得淑妃的身影,如此妖娆妩媚的女子,在后宫中可是不多见。
落座后,杨淑妃问:“不知妹妹叫姐姐来有何事?”
燕贤妃反问:“姐姐可知武才人今日得在德庆宫。”
杨淑妃诧异,却也答,言:“贤妃妹妹可是会说话的很,本宫有没有安排人去看着武媚娘,她去哪,本宫自是管不了的。”
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不自禁的就勾起了蕴寒曾经跟踪武心,得知她去为德妃弹奏广陵散的事情,蕴寒曾怀疑,德妃与离营是同道中人。
蕴寒说过“或许,她同我们一样,都是蓄意待发的人。若真如此,我们的同盟军就更强大了,大仇得报的日子可就更近了。”且本宫也曾怀疑阴德妃,广陵散讲述的可是仇恨压抑的痛苦、思索,大仇得报。宫中人人知晓,阴德妃安然现状,不争不斗,她岂会有理由听这种曲目,莫非?如果不是她本性如此,便是太会伪装了。可,武媚娘又怎么会同她牵扯在一起?
杨淑妃百思不得其解,恰在她凝眉揣测的时候,燕贤妃唤了声:“淑妃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