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卓文君?”我惊讶叫道,激动得又是一阵咳嗽。
齐瀛晞又稳了稳我,递给我一杯水,怪慎道:“你看你,不是叫你不要那么激动了吗?”
我低头喝水,内心一热,心想,他今天是怎么了?突然那样的……体贴?
我轻轻摇摇头不去想,抬眼看向拓跋云,求证道:“你说源思礼的前世不是司马相如,而是卓文君?”
拓跋云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又垂目看手中的茶杯,嘴角轻佻,似笑非笑道:“原来你一直不知。”
那就是真的了。怪不得之前幻境里一直看卓文君就觉得熟悉,倒是我先入为主认为源思礼就是司马相如了。
“我怎么会想到源思礼前世是个女子?”我小声嘀咕着,面露尴色。突然,脑袋里蹦出卓文君的最后一封信。
“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莫不是她信中的言辞成真了,他的这一世真的成为男子了?
呵,世事真是奇妙,我不禁莞尔。转头向拓跋云问道:“那你知道司马相如转世是谁吗?”
拓跋云眉头微蹙,冷冷的脸上掠过一抹难色,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正要追问的时候,却听见源思礼轻淡的声音从厅门处传来。
“暮晗姑娘,让思礼来告诉你吧。”
我转过头,便看见源思礼一身素白地站在门口处,淡墨素净的脸依然如初见般清新淡雅,只是脸色多了一些隐隐的忧伤。这样一看,倒真是与卓文君较为相似些。
源思礼的堂厅,依旧是从前的木藤椅桌,那窗檐一枝白玉吊兰,依旧水清雅滴的样子,源思礼依旧从前一般衣袖沉雅,缓缓地给一众人倒茶。
这一幕似乎又回到入画前,一切都没有发生。只是一些事情终究是发生了,朝着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滋长繁育着,等待破土朝日的一天。如同案几前的那一幅古画,入画前还只是素墨的画一幅,现在那上面已经不着声色地多了一行字:“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我静默地看着那幅画,然后缓缓卷起,放入画筒里,背在背上。转身跟源思礼莞尔一笑:“思礼大哥,这画归我了。”
这一句让正在垂目喝茶的一深一浅同时一顿,一个脸上一冷,一个嘴角微弯,随则又继续低头喝茶。
源思礼便是眉头轻轻一挑,略有悲色的脸勾起了一滩笑意,轻轻道:“就冲你一声大哥,这画也归暮晗妹妹了,况且,这画本就答应送与你,以作交换的。”
我咬着唇,调皮一笑:“之前是之前,可是这画是司马……”后面的话连着头越来越低,最后直接吞了回去。
“呵,对于思礼,那不过是梦一场,暮晗莫要介怀了。”源思礼轻淡地笑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爽快笑道。
“你不是早就不客气了吗?”齐瀛晞眉目弯弯地笑道。
我半眯着眼睛瞪了他一眼。晞狐狸,你少为难我一会会死啊。刚刚还觉得他体贴来着,真真是不可靠。
时光婉转,后来知道像现在这样岁月静好的日子在以后过一天便是少一天了。
源思礼终于坐下,神色平静,缓缓地给我讲起他那一段令他难以释怀却又深谙不能言要忘掉的过去。
那是两年前,源思礼作为骠骑大将军受命攻打南宋彭城,于是一场战役造就了一场命运交错的相遇,两人一起把酒言欢,题诗作画,兴趣甚是相投,有种相见恨晚的情怀,就如同当初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乐韵传情一般惺惺相惜。所憾两人未能像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一般有情人终成眷属,终是因身份地位有别而有缘无分。最终,源思礼只能避世不见人,将这一段情深埋心中。
情长长,恨悠悠,爱到深处无怨尤。我不禁长叹一声,叹气道:“相爱而不能爱,这事,我懂,我都懂。”
没想到,齐瀛晞与拓跋云居然破天荒般出人意料的一致,齐刷刷地望向我,齐声问道:“你真的都听懂了?”
我木然地看看齐瀛晞,又看看拓跋云,愣愣地点点头:“懂啊,有什么不懂的?就跟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一样啊,只是这回却没有他们那般幸运而已。”
只见齐瀛晞嘴角一抽,拓跋云眉毛一扭,两人端着茶杯又是一致地摇头轻叹:“你果然没听懂。”
我有些无奈看向源思礼,他的脸上也是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欺负我没谈过恋爱不懂还是什么的?愣愣地冲着他们带着几分怒气疑问道:“我又说错什么吗?我不懂,你们懂了什么?”
源思礼面色怪异地起身说道:“思礼先去沏茶。”
齐瀛晞走过来,又是一记轻敲脑门,说道:“你个糊涂虫,再细细回想,思礼公子他们是在什么地方相遇?”
“攻打南宋,自然是南朝边境啊。”我不解地回答。
“然后呢?”齐瀛晞笑意弯弯问道。
“他们一起对酒当歌,吟诗作对啊!”我继续答道。
“在哪里?”齐瀛晞继续笑问道。
“自然是在战场上啊。”我依旧答道。
“战场上都是些什么人?”齐瀛晞露出他狐狸般的狡黠笑容。
“自然是……”声音渐渐低下去,后面的字还没说出口,我便“啊”的一声,大梦初醒般惊讶地双手捂住嘴。
原来,源思礼喜欢的是……我睁着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齐瀛晞和拓跋云。拓跋云冰眸眼波一转,嘴角轻扬,淡淡道:“这回,看来是真懂了。”
事情真是峰回路转,转完又转。我不禁扶额,难怪源思礼面对自己前世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情深悱恻仍然能如此淡定面对,还有什么比得过他这一世的情谊来得让人惊讶以及难以释怀?
这时源思礼提着茶壶站在门口处,脸上掠过一丝异色又恢复平静,缓缓走来,淡淡开口道:“既然暮晗已经明白个中缘由,那就请暮晗妹妹兑换思礼之约,尽早开始吧。”
“可是,晗儿她……”齐瀛晞突然皱起眉头,想说些什么,却被我举起手一档,对源思礼欣然道:“好,那现在开始吧。”随则低头对齐瀛晞低声道:“放心,我没事。”说完冲他嫣然一笑。
齐瀛晞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首肯地眨了下眼睛,眉目弯弯,表示我好自为之了。
“幻离术”并不如“迴幕术”般伤元气,我还是能够轻易驾驭的。因此,也不需其他人在场。
齐瀛晞和拓跋云退出到厅堂门外的院子后,我跟源思礼又慎重申明一次:“思礼大哥,我跟你再说一次,暮晗使用‘幻离术’抽掉你那部分的回忆后,你会忘掉这部分的记忆,但是由于它是你内心至深的感情,从此你便会忘情弃爱了。你确定吗?”
源思礼浅浅一笑,朝我肯定地点了一下头。